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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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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松翎堂正屋檐下,唐逸幽背手而立,俯视着三尺外一字排开从矮到高的三皮猴子:“你们今儿的课业都完成了?”瞧瞧他们现在的样子,要不是亲爹,怕是都认不出来。

七岁的唐子墨两黑溜溜的眼珠子滚向右,见两弟弟不低着头不吭声,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就不要以他马首是瞻了,他要的是身先士卒,无奈收回目光上望,终一切都要他来面对:“爹,今天还没过去。”

“快了,所以先生留的课业你们完成了多少?”唐逸幽在心里头再次可怜自己,他命怎么这么苦,不就想要个闺女吗?老天竟给他来了一串小子,吓得月娘都不敢生了,就怕像了柔嘉公主。

“那也还没过去,”老二唐子颖用手捏着腰侧被撕开的大缝,这袍子补补应该还能穿两回。

最矮最肥的唐子旻点着圆圆的小脑袋:“对,只要我们不睡今天就过不去。”

听着这些话,唐逸幽都觉头胀,想要个漂漂亮亮、乖巧可爱的闺女有错吗,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月娘……”

“娘去二叔院里找二婶赔礼了,”唐子旻眨巴着一双大眼。

唐逸幽抹了一把脸,他都忘了:“你们二婶守着院里的那棵石榴树几个月了,就等着果子熟。”

“我们就是想帮二婶看看石榴熟没熟?”

“那摘一颗尝尝就可了,你们知道没熟怎么还领着子文、子奇把石榴全摘了?”唐逸幽也是心累,二弟妹就指望着那石榴能给她带给闺女来。

石榴树也争气,挂的果不多,但个个都比他拳头还大,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熟了。不想打了个盹,石榴全没了。

唐子墨抽了抽鼻子:“爹,不是你说的龙生九子吗?一个没熟,下一个可能就是熟的。”

“让你们多读点书,你们就给老子……”

“哇……喔喔……”

“是子文和子奇,”三皮猴子一致扭头看向院门,没一会就见他们娘一手牵一个进门了。

唐逸幽瞧着那两小脸都哭红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仁慈,这非常有失他严父之名:“被揍了?”

“啊……哇……”两身上没一块干净地的胖娃哭得更悲伤了。

美妇人唐岳氏瞪了一眼自家夫君:“不许说,”话音未落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孩子也要小脸。”

唐家阳气太重了,四房生的全是淘小子,现就等着小五叔了。希望陈家九娘不要从了她们,不然那一天天的跟在皮猴子后头屁股都擦不完。

“我……”

“世子爷,”前院门房领着一面白无须手抱拂尘的宫人出现在门口。见着正主,宫人上前:“传皇上口谕,宣镇国公世子唐逸幽即刻进宫。”

唐逸幽立时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色肃穆拱手向前:“臣遵旨,”在经过妻子身旁时,臂上一紧,回头望去,见月娘眼中尽是担忧,不禁弯唇摇了摇手,“放心,我去去就回。”

父亲兵权已交,皇上若是想动镇国公府早就动了,不会等到“密旨”之事有了影才发作。况且老五自上次秘密进宫后,回府跟父亲谈的都是西北军以及西北军主帅杨嵊。父亲怀疑皇帝已经对齐国将军府生疑了。

人才出松翎堂,唐五就到了,看向他大哥:“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唐逸幽抬手请御前的人先走。御前的太监扫过神情紧张的一大家子,也不愿端着做那冷情的人,就当卖个好予镇国公府,侧首凑近唐逸幽:“宫里的懿贵太妃生了大厥之症。”

声音小,但唐五离得并不远,闻言立时就明白皇上为何要招他大哥进宫了。懿贵太妃不好了,皇帝要逼恪王反。恪王在京城,但其岳父徐博义却远在延陵。

唐逸幽双目铮亮,皇帝这是要给镇国公府机会,再次拱手:“多谢公公。”

世子夫人唐岳氏跑进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出来,递给夫君。因南漠兵权,唐家一门俊杰被拘在京中,这些年过得战战兢兢,现峰回路转,总算是有了出路。

看着丈夫那两眼放光的样儿,唐岳氏鼻间火燎燎的,有忧但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到乾正殿时,天已黑,唐逸幽跪地叩拜,心绪仍未完全归于平静。十二年前,南蛮集结大军欲北上,父亲领命,带着他持兵符赴南千门大营点兵。那个场景,他此生不忘。与南蛮之战,他亦上阵杀敌了,曾也梦想过有一天能为将帅。

可时过境迁,历经种种,现他只愿不负镇国公府先祖之盛名。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望着唐逸幽,“密旨”之事尚未查明,他原不想用唐逸幽。但禁军统领褚锺和副手曹魏一动,便会打草惊蛇。而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外头都知他不信任唐氏一族,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唐逸幽最合适。

“朕有事令你去做。”

唐逸幽轻出一口气,拱手向上:“为君分忧,臣万死不辞。”

皇帝抬手两指一动,捧着托盘的范德江立马走下大殿,将密旨奉至唐逸幽跟前:“世子爷,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逸幽接了密旨,当着皇上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目十行,见着“南千门大营点兵五千”,不禁敛目,心怦怦直跳,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叩首谢恩。

“不要大意了,”皇帝手指轻弹着龙案:“徐博义任延陵总督之前,在峡嘉道待了几年。铁矿能制什么,你该清楚,而恪王府自建府以来,每年的支出巨大。”

有铁便可炼兵刃,因此大靖一直严把铁矿。唐逸幽明白皇上的意思,恪王在蓄养私兵。

“皇上放心,臣若带不回徐博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臣丧命在外。”

“倒也不必,”皇帝可不想唐逸幽死:“朕允你事急从权之便,在徐博义兵变时,若不能生擒,就带回他的项上人头。”

“臣谢主隆恩。”

坤宁宫里,李安好得了小雀儿的回禀,知镇国公世子进了乾正殿,才派冯大海出宫去恪王府传话。

冯大海前脚离了坤宁宫,后脚九娘就回来了:“主子,在两刻前钟粹宫和丽芙宫的宫人去了内务府。”

“淑妃和郝昭媛?”李安好有些意外,这两都是不多事的主,不过细想也觉正常。郝昭媛怀过孩子,淑妃背后有武静侯府。

“等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将传信的宫人换了。”

“是”

懿贵太妃病重的事,掩是掩不住,要知宫里还有个朱薇岚。当然李安好也没打算要掩盖什么,她只是想模糊时间。而朱薇岚不知外头事,也不会去在意懿贵太妃是何时病重的。

皇帝招了镇国公世子进宫,而镇国公世子又曾随父上过战场。看来皇上是相信镇国公府没有不臣之心了。

在四方城门关闭前一刻,唐逸幽与其二弟唐逸尘秘密出了京城,到了城外十里庄上,牵了马趁夜直奔南千门大营。

经过一夜发酵,皇帝生母懿贵太妃生了大厥之症,京中有点底蕴的世家都已得了消息。毕竟皇后派人去恪王府是没遮没掩盖,只叫各家盯着的还有另一事,在宫人去恪王府之前,皇上宣了镇国公世子进宫。

那么懿贵太妃生大厥之症是在皇帝宣镇国公世子之前还是之后?

“今天世子怎么没来?”勇毅侯凑到沉着张脸的镇国公身旁,也不要怪他多心。这当口京里有个风吹草动,哪家不是提着心?

镇国公连看都不看勇毅侯一眼,知道这会有不少人支着两耳等他的话,他无精打采地回道:“你怎么不问问荣亲王为何没来上朝?”

自姜堰苏氏出事后,早朝荣亲王就到了一回,来不来有区别吗?

勇毅侯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笑,讨了个没趣,回到自个的位上站着,幽叹一声。也是,南漠兵权的账,皇帝还没跟镇国公府清算,又怎么会再重用镇国公府的人。

同他一般想法的还不少,只奉安国公陈弦却是清楚,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地招唐逸幽进宫。扫过周遭,今天六王来了五位,看来等会又有戏唱了。

“侯爷,”兵部侍郎武邑腆着脸问勇毅侯:“您闺女就没给您透点什么?”

“透什么?”不提这,勇毅侯还不生气:“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两眼斜向老神在在地站于文官之列的燕茂霖,“你怎么不去问他?”

他也想那死丫头能关照下娘家,可死丫头张嘴闭嘴她跟宫里那位不对付,他能怎么办?把她嘴撬开,看看里头有没有东西?

武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嘴笨,怕被绕进去吗?”那是状元爷,他们笨嘴拙舌的哪敢招惹?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儿皇帝难得露了疲态,坐到龙椅之上冷眼看着文武百官:“平身。”

“谢皇上。”

百官起身时多有状作无意一般窥探圣颜,见皇上神色凝重眼下有青色,便知懿贵太妃的情况不太好。静立无言,没人敢冒头。

待差不多了,范德江瞄了一眼皇上后扯嗓子吟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殿中百官你望我我看你,终一位不怕死的御史走出列:“皇上,臣等听闻宫里懿贵太妃因受了大刺激生了大厥之症,不知可为真?”

站于先帝皇二子惠王之后的恪王抬眼看向皇帝,御史这话是承恩侯府递出的,他也很想知道母妃因何会突发大厥之症?

承恩侯出列:“皇上,懿贵太妃身子一向康健,怎会突然大病?”

“人食五谷,在场的难道还有没生过疾的?”燕茂霖持玉笏走至殿中央。

“可那是大厥之症。”

皇帝面目阴沉,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和煦,久久不出声。太妃之病是钟粹宫和丽芙宫透露出的风声,因本就在算计之中,皇后也未阻拦。

等不到皇帝回应,又有礼部有人出列追问:“懿贵太妃乃是皇上生母,于大靖有功,还请皇上告知臣等,懿贵太妃是受了何刺激?”

奉安国公陈弦冷哼一声:“皇上的家事,你们也要管?”

“奉安国公所言差矣,皇上家事皆是天下事,”都察院的御史今天个个都能耐了:“大靖以孝治天下,臣等也是不想……”

“既如此,”镇国公打断御史的话,回头看向站在后的亲家:“你把奉安老国公留书也拿出来,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断这家事?”就怕听完了天家秘辛,谁都走不出这太和殿。

今儿陈弦还真带了已逝父亲的留书,稍作犹豫后决绝地走出至大殿中央跪下,从襟口出取出一陈旧的小竹筒呈上:“皇上,家父在靖文十一年已将太后自奉安国公府族谱中除名。”

“什么……这……不会吧……”

一石激起千重浪,惊愕之后是窃窃私语,大殿之中没了安静。原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官员,顿时收住腿,不敢再掺和。

镇国公前看看后望望,见有几个聪明的已经闭嘴。知道今儿这出戏到位了,没人再会把两眼盯在镇国公府了。

范德江呈上竹筒,皇帝并没有要看,只冷眼望着百官:“你们谁想听朕的家事可以留下,不想听的现在就可以退朝了。”

“咝……”

抽气声不断,镇国公和奉安国公首先跪拜:“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为难:“准。”

两人丝毫不留恋地退出太和大殿。他们一走,燕茂霖、六部尚书、武静侯等等连忙告退。惠王、楚王也紧跟着退离太和殿。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殿下就只余恪王一位臣子,与皇上对视许久,终跪下:“还请皇上告知。”

皇帝冷嗤一声:“拿去给恪王看看。”

端着一只方木盒子的天乙走下大殿,将慈安宫宫人的供词奉到了恪王面前:“王爷,看过就算,皇上和您的脸面不能有污。”

听着这话,恪王心一沉,他已猜到了,但还是有些不信,自己动手打开盒子,一把抓地取了供词翻看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大殿紧闭,皇后亲眼所见,你欲让朕如何?”皇帝气息不稳,似气狠了:“她倒好因着朕杀了那东西就病了,朱氏女不知内情一口咬定是皇后气得她大病,实则是朕。是朕斥责了她,”压不住气,霍地站起侧过身大喘了两口气,“是朕说她连葬妃陵寝的资格都没有。”

恪王也红了眼,怎会如此不堪?供词才看了一半,就再也看不下去了,愤怒地将它们撕碎扔在地上。

后宫里,皇后照常给太后请安。也不知是不是懿贵太妃的病警醒了太后,今日其说起话来极为慈和,面上有愁苦,但心绪平静。

“年老了,什么病都能找上身。慈安宫的宫人得敲打敲打,别让他们作践了太妃。”

李安好也叹了一口气:“儿臣记着了,因着太妃的事,皇上昨儿一夜都没合眼。在这儿臣也请母后日后对待什么事儿,都把心放宽了。年岁大了,咱们不要跟自己个过不去。”

太后没点头,但话是听进去了。等会她得招姜苁灵过来,给自己好好搭个脉。

出了慈宁宫,李安好听说恪王妃进宫了,她也不急着赶去慈安宫:“先回坤宁宫用早膳。”

徐雅雯进宫,按规矩先给太后请了安,后去往坤宁宫。今儿没有懿贵太妃的鸾车,走到坤宁宫,她脚底心都疼。见宫人在撤早膳,那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母妃都病成那样了,皇后还是如此好胃口。”

“本宫也不想吃,”李安好起身:“但这宫里还有一大片事等着呢,本宫可不能倒,”走上前去,“也别在此磨叽了,随本宫去慈安宫吧。”

“母妃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徐雅雯不知今儿早朝能不能闹开,但她是已经给皇后定了罪。

李安好上了凤辇,也不叫徐氏同坐:“太妃是怎么病的,等回了王府,你自己去问恪王,本宫是不会吐露一个字。”

转眼上望,徐雅雯很聪明,见皇后面目冷然,心中一突,难道不是因为月例?走了足两刻,才到慈安宫外。进了宫门,扫过庭院里洒扫的宫人,她立时就发现慈安宫的宫人被换了大半。

不待走近正殿,李安好就见范德江杵在正殿殿门处,这么早下朝,应是早朝上没闹得起来。

离老远,范德江便迎了上去:“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恪王妃请安。”

“起吧,”李安好问到:“皇上和恪王在里头?”

范德江点首:“是,恪王爷本不想来的,但皇上让他来瞧瞧,说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立在旁的徐雅雯心已紧揪在一起,太妃不会犯糊涂做下什么见不得光的下贱事吧?

李安好扭头向徐氏:“你进去吧,太妃应是不太愿意见着本宫。”

“是,”徐雅雯草草屈膝福礼后,便快步进了正殿。

寝殿里,恪王神色已无一丝异样,看着僵硬躺在床上的母妃,嘴里发苦。母妃是经选秀进宫侍君的,一直很得宠,不然也不会在生下皇七子后就被封为贵妃,只是其娘家不显,没法与太后相比。

自他记事起,母妃就让他讨好父皇。素日里父皇并不严肃,他也极喜。后来渐渐懂事了,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什么是争宠,什么是真龙天子,他对父皇的感情也渐渐地变了。

站在上手的这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父皇还在时,他从未将这个弟弟放在眼里,因在他以为这个弟弟就是个可用来交换助益的物件。可谁都没料到,父皇会将大靖江山给了他。

凌庸墨,一个长在坤宁宫,但却未被记嫡的皇子。爹不疼娘不爱,他也自觉从了名,沉迷于舞文弄墨。夺嫡的几个皇子,没有人把他当作对手。就连其养母,娘家强势的皇后都放弃他了。

过去是这么以为。

但今儿早朝,奉安国公的话却推翻了过去。当年夺嫡时,奉安国公府置身事外,并不是看不上皇七子,而是奉安国公府早就放弃了太后,不愿与其为伍。

十一年,凌庸墨登基快十一年了。在其登基之初,无人相信他能坐稳皇位,所以恪王府借峡嘉道总兵徐博义之便,养了私兵。不止恪王府,惠王、晋王、楚王都做了准备。

镇国公上交南漠兵权,是京中六王最始料未及的事。现如今他已是进退两难,蓄养私兵是死罪,造反又毫无把握。

恪王红了眼眶,不是为母妃,而是为自己。因为不甘心,所以一条道走到黑。皇帝手里握有禁军、龙卫,还有南千门大营的三十五万大军。除非西北军反了,否则六王机会渺茫。

懿贵太妃人废了,但神是清醒的,望着恪王两眼大睁,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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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残疾大将军后掌中妖夫皇兄万岁权色声香英雄信条拐个太子当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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