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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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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后知后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已然被两个柳卫给扶到一边。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的哭声会刺激到程禹。

她是认识程禹的,那个名满东都城的衍国公世子是何等的风光。印象中的高贵公子傲然出尘,人人都道程世子清风朗月,是东都城第一公子。将及弱冠的程禹已经入朝,是世家子中最年轻有为的典范。

眼前挟持元惜的凶徒面黑貌丑,灰色短襟黑色布鞋。身材虽高却有几分庄稼汉子才有的壮实,与矜贵优雅的国公府世子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放在三年前,若是有人告诉她程世子会当街挟持姑娘,会走投无路到图穷匕现,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刀锋将见血,寒光透骨凉。

所有的人似乎都提起来,除了公冶楚。他手中的剑未出鞘,冷漠的眼神看向裴元惜时连一丝怜悯都无。

程禹舔着唇目光挑衅,手中的匕首晃动一下。

两人眼神对视,势同水火。

三年前的公冶楚,是太凌宫里的禁卫军统领。东山王府被叛军灭门之后,只留下他这根独苗。先帝沉迷美色,倒是颇为信任他。

彼时程禹不仅是衍国公世子,还是可以在宫中行走的近身书吏。两人都得先帝看重,一文一武。

后来公冶楚发动宫变,一夜屠尽商氏满门扶新帝登基。在程家尚未回过神来之时,程氏全族被祭了新朝。

世人都以为程氏无一活口,却不知还有漏网之鱼。

曾经名满东都城的翩翩贵公子,如今落魄如草寇。不知这三年前,程禹经历过什么,又在什么地方躲藏。

方才那一下,裴元惜都能感觉到匕首冰冷的尖锋。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动,这把匕首就能刺破她的颈脉。

程禹挟持自己,为的是脱身。重重包围之下他便是脱身离去,带着她也难以出城。所以很大可能她会被半途丢下,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漆黑的瞳仁中,是公冶楚不断走近的身影。

这个男人,不会管一个诱饵的死活。她在他眼中的意义,仅是引程禹出来的一步棋子。而今程禹已经现身,她的使命完成。

“公冶大人,你真的不在意这个小美人的死活吗?”程禹调侃着,语气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比起美人,我更在意程世子。”公冶楚的声音极冷。

你们是在当众谈情说爱吗?裴元惜发白的脸色之下,已然是怒火高涨。她为鱼肉,这些人还当着她的面谈笑。

“能得公冶大人在意,程某真是受宠若惊。”程禹目光阴沉无比,盯着公冶楚那张冷漠的脸。他发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极为讨厌这个人。

以前人人都称赞他文采斐然,但他知道这个人的文才不在自己之下。父亲说过此人不除,不仅是凌朝之患,亦是他们程家之劫。

先帝昏庸,完全体会不到其父皇永成帝的苦心。镇守凌朝北疆的东山王府怎么会被叛军一夜屠尽?

那是永成帝在清除异己,给先帝接手江山铺路。先帝资质平庸,唯能守成而已。若东山王府有异心,以先帝之能完全镇压不住。

东山王治下严明,无缝可钻。

一个叛军之乱,屠尽满门。

父亲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先帝,公冶楚此人不能重用。然而先帝充耳不闻,将整个太凌宫的防守皆交权到此人手中。

因此才有太凌宫那一夜的宫变,才有他们衍国公府的血海深仇。

“公冶大人好大的威风,世人不知还当这江山不是姓商,而是姓公冶。”他讥诮着,眼神越发的阴沉。

“江山姓什么,不是程世子操心的。谋逆之乱臣贼子,焉有资格质疑江山何人为主?难不成程世子既不愿江山姓商,而是姓程吗?”

程禹瞳孔一缩,大声笑起来。商氏昏庸,公冶楚狼子野心。江山改姓又何妨,姓程有什么不好。

两人的目光在交汇中厮杀,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争权夺势的男人,从某个方面讲都是疯子。

“你的匕首离我远一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裴元惜突然出声,她傻里傻气地皱着眉头,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抖。“快放开我!”

她原本就是傻女,在此等情况下如此表现并无人怀疑。

公冶楚微眯着眼,瞥她一眼。

程禹勾起兴味,“公冶大人,你听听,小美人都快吓哭了。可怜见的,这小美人也是无辜。让你的人赶紧退开,容我脱身之后我定把你的小美人完璧归还。”

光风霁月的程世子永远彬彬有礼,这个言语粗俗的男人仿佛是从天上跌落泥潭,再无往日的书香温润。

看来这三年,他过得并不是很好。

公冶楚充耳不闻,柳卫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公冶大人,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就割断小美人的脖子。这么美这么细的脖子,开出一大朵血花来必定美艳至极。”阴冷冷的威胁,谁也不会以为这是在开玩笑。

裴元惜小脸煞白,看上去十分害怕。害怕中有几分傻气,还有几分茫然。她身体抖了抖,突然大哭起来。

公冶楚脚步停下,冷漠的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他看着那张脸,与梦中的景象重叠。自从那夜闯入侯府梦见桃花盛开之后,他经常梦到这张脸。

有时候是欢快的,有时候是娇嗔的,有时候是哭泣的。她总是出现在花中一闪而过,唤着他阿楚。

他知道她是装的,她不仅装傻,她的害怕她的哭泣都是装的。

她哭得胆颤心惊,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程禹窥从公冶楚那一瞬间的迟疑之中窥视出什么,他用眼角的余光认真看了裴元惜一眼。此女长得确实难得,就是傻了点。

“公冶大人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这小美人长得还真不错,只可惜有点傻。没想到公冶大人喜欢这样的傻子,怎么不叫东都城的贵女们扼腕。”他玩笑着,睨向那些柳卫,“你们还不让开,难道真想看到小美人脖子开花”

柳卫们在等待公冶楚的指示,显然他们也拿不准自己的主子是不是喜欢裴元惜。

“放开她,你可以走。”公冶楚冷冷道。

“公冶大人莫不是也把我当傻子,我若真放开这个小美人,你如果反悔怎么办?”程禹哪会相信,更不可能放掉手中的筹码。

公冶楚冷道:“你有选择吗?”

程禹当然没有选择,他能赌的只有公冶楚是不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很显然他不敢赌,因为他不相信公冶楚。

他手中的匕首已经贴在裴元惜的皮肤上,他的气息靠得更近,那温热的气息令人厌恶。“其实呢,如果死之前能有美人相伴,也算是不枉此生。不过我对做鬼兴趣不大,美人也还是活的好。”

他们在对峙的时候,裴元惜已经止住哭泣。她翻着眼睛往上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偏偏她看得极为认真,浑然忘记自己还在程禹的匕首之下性命堪忧。

人皆有好奇之心,亦会莫名其妙地从众。

她看了一会之后,有百姓也跟着往上面看。一个往上看、两个往上看、三个往上看…许多人同时往上看。

天上有什么,谁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不过是日头和几片云,还没有前些日子的天气好。他们就这么看着,恨不得把天看出一个窟窿来。

裴元惜不收回视线,那些人也一直盯着看。几个柳卫也往上看去,就连公冶楚的眸光也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

程禹心生疑窦,一双眼阴沉沉的。

在听到裴元惜奇怪地“咦”一声之后,他终于没能忍住也抬眸往上看。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之间,一只细小的冷箭射中他的手臂,他吃痛地手一软。

裴元惜身体往下一缩,然后顺势滚到一边,而程禹在第一时间没能抓住她之后便知大势已去。他喊出一句什么话,只见卖菜的老汉和几个百姓将他拥护住。

他们妄图杀出一条血路撤离,公冶楚和柳卫们步步紧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没人注意到那买糖葫芦的妇人方才趁乱移动,已经来到裴元惜的身边。

“救命!”裴元惜情急之下大喊,用手挡住妇人攻势。

妇人极为大力,只听得一声脆响,她手上的玉镯应声而碎。

玉镯救了她的命,那妇人一招不成第二招紧跟着攻来。寒光近在眼前,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一只冷箭隔空射来。

妇人手里的凶器掉在地上,然后倒在地上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妇人的背上是一只冷箭,箭正中妇人的要害几乎完全没入。

她是第一次亲眼看着死人,人就死在她的面前。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

沈氏不知何时爬过来,浑身发抖地紧紧抱着她。她听到有人说贼人全抓住了,看到柳卫们远去,然后那个玄墨的身影跟着消失不见。

她好像感受到那人临去前似乎回望过来,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约摸是极深沉极冷漠,总不会是愧疚。

在他眼中,她的命宛如草芥蝼蚁。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以她为饵,又怎么可以会良心发现。

她扶起沈氏,母女二人重新回到马车上。

百姓们心有余悸,一个个像活过来般低头收拾手中的东西。她望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脖子间的寒意暂未退去。

沈氏是一刻不敢再停,恨不得马车能生出翅膀来飞回侯府。一定是日子不对,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当街被挟持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些百姓亲眼所见也不是能瞒得住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少不得被世人挂在嘴边翻来覆去地议论上好些时日。

裴元惜原本就是傻女,后又出了李义逼娶一事,现在又加上当待被孽贼挟持,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救不回来。

康氏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又是心疼又是怜悯。

宣平侯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要杀人。沈氏哭晕过去几回,自责自己出门不看日子遇到这样的祸事。

“别多想,好好休息。”这是宣平侯对裴元惜说的话。

裴元惜有话同他说,父女二人去到前院书房。两人关门密谈许久,外人不知他们谈些什么。出来后宣平侯脸黑如锅底,急匆匆出府。

她望天苦笑,已经能想到自己在世人口中会是什么样子。

名声好与坏,关系到一个女子的后半生。她再是不在意名声,也不想后半生被名声所累。然而事情已出,烦恼都是徒劳。

快到内院时,遇到裴济和沈长寅。

沈长寅是来找她的。

裴济一时无话,他心里很难受。身为一个兄长,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得遇良人,透过那些风言风语看到妹妹的好。

而沈世子,无疑就是那个人。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改变心意之人,他觉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再者昌其侯府是妹妹的外祖家,他相信昌其侯府会善待妹妹。

他走到一边远远看着,把空间留给沈长寅和裴元惜。

“二妹妹你别难过,这事错不在你。”沈长寅目光温和,“世人都爱传是非,那些是非传来传去总有一天会消散,你别放在心上。”

裴元惜微微一笑,“多谢世子表哥关心,我不会在意的。若论名声,我被世人议论的也不会只这一出。我曾经痴傻,后又有李姨娘侄子的那件事情,现又有当街被人挟持一事。单单拎出一件来说,我的名声都好不了。”

沈长寅何尝不知这些,对于一个姑娘来说事情确实很糟糕。

他曾向母亲透露过心意,母亲一直含糊其辞。他知道母亲有母亲的顾忌,便是祖母都有顾忌的地方。

只是在他看来,二妹妹并没有错处,错的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二妹妹最近可有习字?”

“有的。”裴元惜回答。

“那就好,习字能让人静心凝神。二妹妹若是心有困扰,不妨多写写字。”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渐泛起红晕,“不知何时能与二妹妹一同练字研习。我…甚是期待。”

裴元惜面色略怔,这便是含蓄的表白吧。

只可惜,此事不由他,亦不由她。

两姓结亲,结的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两个家庭之间的同盟与互惠互利。她名声已然不佳,不会是昌其侯府的选择。

“世子表哥于我而言如亲兄长一般,自是可以一同练字研习。”

沈长寅脸上的红晕褪去,二表妹是不愿意?

他向来自傲,出身才情皆是同辈中人的翘楚。他相信裴元惜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明明白白听懂这句拒绝的话。

为什么?

“二表妹,你…”

“世子表哥,万事随缘,能有兄妹缘份我已是感激不尽。”

沈长寅沉默了,二表妹如此聪慧定是看出祖母和母亲的不愿意。不过他相信祖母和母亲都是他最亲近之人,她们最终会顺他的心意。

“我必不会让二表妹失望。”

裴元惜不置可否,行礼告别。

世子表哥一生顺风顺水,怕是还未经历过任何的挫折。若是两人不是表兄妹,她或许会有所期待。毕竟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世子表哥都是上乘之选。

只是她有预感,自己所背负坏名声肯定远不止这些,或许还有更多。世子表哥现在说不在意,未必以后还会不在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那一天。那害她们母女的背后之人还未揪出,谁知道等待她的还有什么。

剑在喉,刀在头。

她没心思在意名声,更没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

宫前街发生的事情传得极快,又玄乎又惊险。别说是亲身亲历之人,便是道听途说的人都不由替她捏把汗。

有人说她实在是命运多舛,有人说她时运不济,还有人说她命犯小人。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有人说她,必有人私下议论公冶楚。

公冶楚独断专行,其权势远远凌驾于景武帝之上。有人担忧有人愁,一个个嘴上不说心里明镜似的。

迟早有一天,这天下要姓公冶。

姓不姓公冶商行不在乎,他本来就姓公冶。他在乎的是爹对娘的态度,他没指望爹娘现在就相亲相爱,但他想不到爹会为了捉拿程禹,竟然以娘为饵。

他在都督府里气得跳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好在书房的门紧闭,里面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公冶楚眉头紧紧皱头,头隐隐作痛。

“爹,你怎么有让娘涉险?你怎么能这样?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我怎么办…呜呜…”

“陛下,你多此一虑。”公冶楚扶着作痛的额头,“在臣的眼皮子里下,臣让人生就生,让谁死就死。想生的死不成,想死的活不了。”

他有这个自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裴二姑娘不可能出事。不过是受点惊讶,依他看她似乎连惊吓都没有。

商行哭得更伤心,“你骗人!你要真这么厉害,我娘是怎么死的?她就死在你的怀里,你还敢说你让谁生就生,让谁死就死吗?”

公冶楚眼神猛然凌厉,又是这样的话。

他头痛得更厉害,那个女人…会死在他的怀里?简直是荒唐至极,小皇帝的癔症是越发的厉害。

闭上眼睛,任由商行哭。

商行哭得打嗝,“我…我不喜欢现在的爹,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会和爹一起找到娘,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能团聚在一起。可是爹却忍心伤害娘,也不相信我…我有时候好害怕,我想回去,我又不能回去…我都五年没洗澡了…呜呜…”

他的哭诉委屈又可怜,听在公冶楚的耳中像迫紧的符咒一般。

公冶楚的情绪在波动,头疼到快要裂开。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臆间流窜,似酸似涩。他仿佛看到亲人们死在自己面前,一个个了无生息。窒息的痛从脑海中漫延,他开始控制不住噬血的冲/动。

他怕自己忍不住杀人。

“滚!”

一个滚字,成功让商行止住哭泣。

商行两眼睁得大大,俊秀稚气的脸上泪痕斑斑。从小到大,爹从没对自己发过火,更别提让他滚。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是他爹。

“我不喜欢你了!”他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公冶楚紧闭的眸中是一片血色,能闻到的都是血腥之色。父亲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他紧紧捂住自己快要裂开的头。

他的耳边都是哭喊声,他们在哭喊着让他报仇。那一张张曾经熟悉可亲的脸,变得疯狂而狰狞。

一声低吼之后,他缓缓睁开眼。那眼一片腥红,犹如夜魔。书房内的灯灭之后,一道鬼魅般的影子一闪而过。

夜魅入侯府,消失在水榭深处。

水榭院子的内室之中,裴元惜还未入睡。她还在想白天的事,那个叫程禹的男人被人拥护时,她清楚看到对方在对自己笑。

那张易容过后平平无奇的脸诡异无比,他的口型很慢,慢到足以让她辨明他在说什么。

他说:小美人,后会有期。

一思及此,她不寒而栗,努力把他诡异的表情从自己的脑海中的剔除。无论是公冶楚也好还是程禹也好,在她眼里都是危险的男人,最好是有多远离多远。

然而当有风带进寒气时,她就知道有些人不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寒气夹杂着血腥的杀气,室内瞬间冷了不少。她心道天气已慢慢转凉,她明日就吩咐下去不用再摆冰盆。

噬血的杀气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他眼底的腥红渐渐恢复冷清,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闭上眼前仿佛那血腥的黑红之气散去不少,变淡的黑雾之中隐约可见桃花潋滟。

黑雾完全散开之后,他似乎还能闻到花香。

气息完全调匀,他睁开眼望着床上的女子。

她面容恬淡,乌发散落在翠色枕头之上。瞧上去娇弱甜美而无害,最是一个养在深闺不知事的寻常女子。

正是这般纤弱无害的女子,能在刀刃之下装傻充愣,还能让他压制体内的噬血狂乱。

小皇帝的癔症之言…

他气息隐而稳,当脑海中浮现小皇帝哭泣的脸时不知为何有些紊乱。再看那锦被之上的睡颜,眸色由深转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裴元惜感觉自己的脸要被盯出一个洞时,他终于离开了。

内室一片静寂,气息消散之时。她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到方才他似乎触碰过的枕边。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摸到一只玉镯。

不用看玉镯的成色,她也知这不是凡品。

手慢慢收紧,感受玉镯的润泽。

那男人是何意?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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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长冯天魁九界独尊我从禁地来母老虎升仙道踏星陆隐低维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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