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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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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卫真眨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顾闻白。

瞧见卫真如此神情,顾闻白猛然看向自己胸口,瞧见那团污渍。

顾闻白:“……”大约是他双手收得太紧了,是以竟将那枚口脂印给擦成这个样子了。到底是见惯了风云的顾老师,他冷静道,“你且去镇上的胭脂铺子,将里头的各式东西都买一份回来,而后我再写成册子与你。”

卫真:“……是。”天见可怜,他这辈子还未买过胭脂水粉与简言,如今却要替未来主母买来。

卫真得令,将灵石镇上的两家胭脂铺子先考察一番,发觉两家店卖的都差不离,便将雷同的各式买了一份。便是这样,倒是成了胭脂铺子的大客户,直叫他下次再来,定多送两瓶口脂与他。

卫真拎着瓶瓶罐罐回到家中,只见自家公子郑重的接过篮子,在旁侧放一本空白的册子,笔墨备好,再一一将那些瓶瓶罐罐取出来,逐一打开,细细研究一遍,而后在册子上书写品名。

卫真:“……”公子如此,可比他当年参加秋闱还要认真……

幸得那些瓶瓶罐罐并不多,便是口脂,也只得六七种颜色。其中还有什么玫瑰凝、海棠红……卫真是个粗人,店家分说的时候他便云里雾里傻傻分不清楚。

也幸得公子结合丹青之道,倒是将其中一种口脂重点圈出来了:“这一种颜色,多买几瓶。”

卫真恭敬地看去,只见写得是“玫瑰半红”。

折腾一个多时辰,才写好。墨迹才干,卫英便憨笑着进来:“公子,晚膳好了。”今儿可是吃羊肉铜火锅呢。他朝卫香展示了他切得一手薄羊肉的好功夫,大侄女极其赏脸,用胖嘟嘟的手掌直拍手呢。

顾闻白将册子递给卫真,满面春风,心情好极了。

卫真:“……”

卫英却是瞧着顾闻白的衣襟,疑惑道:“公子,您的衣服脏了呢。待会换下来,我给您洗了。”

这番话得到的是自家公子哥一个大白眼。

他正莫名,卫真走过他身边,低声道:“傻弟弟。”

哎,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既然公子都开始情窦初开了,那么弟弟缺了一根情爱的筋,也应该能长出来罢?

好不容易,苏云落才回到起居室。辛嫂子自下去了,咏雪担忧道:“娘子,不用请大夫来瞧一瞧吗?”

苏云落脸色有些青白:“你自去打一盆热水来。”

咏雪只得应下去了。

苏云落自己俯身,将靴子小心翼翼除下。靴子被轻轻脱下,露出里头一双白底的罗袜来。只见白底的罗袜上,歪歪斜斜的绣着两株海棠花……倒也不是极难看,但亦不好看。这罗袜是她闲时绣的,她女红不好,但闲着也是闲着,便学着绣了好几双袜子。到底是自己亲手绣的,也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手指头也被扎了好几个洞,便是难看,也就自己将就穿了。横竖只得自己与咏雪看到。

但今日,差些被那顾闻白瞧了去……这不是给了他取笑她的机会吗?哼,才没那么容易得逞。

除了罗袜,才发现脚踝肿得不轻。

咏雪端水进来,一脸的担忧。

苏云落安慰她:“我以前摔得比这还要严重,不过用药油擦擦,翌日便消肿了。”说着吩咐咏雪从妆匣中寻了一个贴着“跌伤药油”的小瓷瓶出来,她自己盘腿坐好,将药油倒在手上,轻轻在肿处旁边揉搓起来。

搓了半响,觉着差不离了,才净手。

她一向回到家中,便要卸妆,于是吩咐咏雪将妆匣搬到小杌子上。妆匣打开,摆好妆镜,她边照镜子边取下钗环。

似是哪里不对劲……

她怔怔地照了半响,才发觉自己嘴上的口脂所剩无几。她不由得有些疑惑,今日出去并没有吃东西,她新抹的口脂怎么不见了?她凝神,细细想着,今日直奔女子学堂的工地,而后崴了脚,再然后,是那顾闻白将她抱起,二人吵吵闹闹,走了好一段路,而后顾闻白将她抱上车……

似是在顾闻白将她放下车的时候,她的脸无意擦了一下他的衣襟……

登徒子!若不是他非要抱她,她怎么会将口脂留在他衣襟上!

苏云落一阵脸红。又想了想,到底是留了几分理智,若不是顾闻白在场,主动抱她,说不定这时候她都还回不来。

李遥虽然与她认识十数载,却是个绝对不会与别的女人接触的人。

她红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若桃花,眼角带春,竟是娇羞不已。

她忽而将妆镜大力合上,发出砰的一声。

咏雪正在帮她整理衣衫,闻声吓了一跳:“娘子,可伤着了?”

“无事。”她摇头。心中却道,她定要将她的心保护得严严实实,绝不会再让它再被伤害。

夜灯初上的时候,雪花便纷纷落下了。

热气腾腾的羊肉铜火锅吃完,卫英在清理灶房,卫香则蹲在灶口等着埋在灰烬里的芋头煨熟。

卫真与简言两口子迫不及待地进到西厢房,门儿一关,简言便急急道:“原来那苏娘子看着似大家闺秀一般,与小叔,怕是有些不相配。”

卫真叹一口气,握着简言的手:“是公子看上苏娘子,我们便快有主母了。”

简言惊讶地张着嘴:“但,那苏娘子是守寡的…”苏娘子虽好,但公子是顾家的长房嫡子。虽然现在他们远在灵石镇,但老爷百年之后,顾家大权还是属于公子的吧?顾家会允许苏娘子进门?虽说大太太的娘家乱糟糟,不讲门第之见,但她在顾家,可是最看重门第的。从大姑娘顾盼宁的婚事便窥得一二……

卫真嘘了一声,轻轻抚着简言的手:“言妹,勿乱语。公子可是很喜欢那苏娘子的。今日他还叫我给苏娘子买胭脂水粉咧。你想想,向来不曾爱慕过的女子的男人开了窍,便是刀山火海亦要去的。”

胭脂水粉?

简言忽而冷眼对他:“公子这般不开窍的人都懂得给苏娘子买胭脂水粉,你怎就不懂?”

卫真一愣,这把火怎么烧到他身上了?

简言抚着肚子,气哼哼道:“是不是我逼你娶的我,我又是个厨娘的女儿,你便觉着我一个烧火丫头,整日围着灶台转,用不着胭脂水粉吗?”

卫真急得跳脚:“哪有的事,这不是我觉着你自己买更是方便吗?”

简言瞅他:“那为何公子不扔一袋子银钱与苏娘子,让她自个买?”

卫真傻了眼,只傻乎乎地看着简言。

到底是自己成亲多年的丈夫,简言了解他的性子,在外头虽然心眼多,但是对于她,却是实打实的忠诚。以前是她拘着不让买,如今倒责怪起他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子,逗你玩呢。快给我说说,公子要买些什么样式的给苏娘子。虽然我不大用,但比起你们男人,还是略懂那么一些的。”

卫真这才松一口气:“我正要问你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

夫妻俩头挨着头,一边看一边讨论起来。

外头大雪纷纷,顾闻白站在外头,拎着一篮子的瓶瓶罐罐,默默地将欲叩门的手收回来。尽管是下属,但人家小夫妻俩卿卿我我,倒是不好打扰。

只是,他们这般,十分让人羡慕咧。

落儿以前,是不是也与他们一样,与她的夫君恩恩爱爱?他拎着篮子回到房中,盘腿坐在案桌前思虑了片刻,终还是起身,在多宝格里寻了许久,才找到两瓶药油。用一个荷包装了,抬腿便出了家门。

便是她不肯见他,那也要将药油给她。她素日里那么娇养的一个人,怕是痛得受不了。也不晓得有没有去看大夫。她只得咏雪一个小丫鬟,辛嫂子每到晚上是家去的,晚上起夜该如何办……

苏云落洗了妆,衣裳换成家常便服,舒舒服服地窝在裘毯里。久不出门惯了,出去一趟,竟然累得慌。

尽管脚踝还肿着,她心情却有些莫名的好,将端上来的几样菜吃了大半,还喝完了一盅何首乌鸡汤。

才用完,天色暗下来,咏雪掌灯,房中顿时堂亮一片。

“咦,下雪了。”咏雪拎着食盒出了起居室,在外头道。

又下雪了。灵石镇的雪下得可真多。她想。

因伤了脚,苏云落没法子消食,只半躺在暖榻上,拿了一卷书翻看着。

脚踝却渐渐痛了起来。

她扔下书,又倒出药油涂着。

涂完药油,手上一股味道。她用帕子擦了擦,仍旧消除不掉。咏雪这当儿去用饭了,用过饭,才提水进来。

倒也不是不能等,只是这药油的味道沾在手上,着实难闻。她举着手,却觉得越发的难闻。

她将视线移至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上。

茶壶一直用文火煨着茶,里头的水自然是极热的。不过,用茶水洗手,倒是更能除味。

她如是想着,到底还是起了意,掀开裘毯,披衣下榻,预备拎了茶壶到洗脸架去,将水倒出来洗手。

下雪了。

大雪纷纷,似鹅毛般不断从空中飘落,这般大的雪,是李遥近十几年甚少看到的。他披着裘衣,戴了裘帽,将双手拢在袖中,休闲地站在天井上方,赏雪。

他站的位置略隐蔽,若是匆忙之人,定是不会注意到他的。这个位置也十分的好,可以将周遭一眼看尽。

比如此刻,他看着隔壁院墙上,有人翻了过来。

李遥眯了眼,看着那人顶着一头雪花,翻墙的动作异常熟悉利落。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还拂了拂大氅上的雪花。而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熟门熟路地走过天井,进了院门,再走至苏云落起居室的窗外。

李遥没有出声,只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叩窗。忽而,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身,悄无声息地往灶房去。

这时咏雪已经用完饭,正在帮辛嫂子收拾桌子。

李遥叫她:“咏雪,你去叫阿元到药房捡些活血的汤药来煎来与娘子用。”

咏雪应下,自去寻阿元了。

却说方才翻墙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闻白。

他怀里揣着两瓶药油,躲过其他人的耳目,走到苏云落起居室窗外,轻轻叩窗:“苏云落。”

因怕她不喜,他倒是不敢称她为落儿了。

里头苏云落正小心翼翼拎了茶壶,一脚踮着,一脚缓缓移动,艰难地前进着。

忽而窗桎被敲响,有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喊她:“苏云落。”

她一个激灵,手一松,手上茶壶扔了出去。铜制的茶壶在青砖上哐当一声响,吓坏了窗外的人。

顾闻白顾不得其他,径直转到门前,撩了帘子就闯进来。

却见帐幔微垂,灯光柔和中,一个佳人散着一头青丝,穿着及地的海棠红袍子,里头一件贴身小袄,正无措地踮着脚,看着他。

不远处的青砖上,一只铜茶壶滚在地上,淌了一滩茶水,还尚有热气腾腾。

他扑过去,上上下下地检查:“可有烫着?”

尽管他没动手,只用视线打量,苏云落的脸仍旧红成了被烧熟的虾子。她恼怒异常,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又来作甚!”

见她无事,顾闻白放下心来,却是不敢直视她,眼光看向另一处,只将怀中药油掏出,欲递给她,嘴上说道:“我给你送药油来……”

却是碰触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咦?

他尚未反应过来,那手已被人狠狠地打掉。

“登徒子!”苏云落气急败坏!

她气得两颊艳红,左右看了两旁,见右手边花架上摆着一盆兰花,想也不想,抓起兰花便朝顾闻白兜头兜脸摔下。

顾闻白十分机灵地躲开了。

兰花被摔在地上,瓷盆碎了,泥散了一地。

“你还躲!你还敢躲!”苏云落气得快要炸了。

顾闻白顿时领悟过来,若是女人在气头上,那万万是不能躲的。于是乎,他讨好道:“不如,我不躲了,你再扔一次?”

在外头望风的李遥:“……”这顾闻白,是不是有点儿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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