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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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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沈珏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段轻雪就坐在他旁边,咬着手里的鸡腿。

沈珏瞧了一眼对面的沈老爹,犹豫了半天,有些不自然地道:“爹,她好像……听不到。”

他还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专心吃饭,只是随口一问。

沈老爹听到他的话,咬了一口馒头,又有些心疼地瞧了瞧一旁什么也不知道的段轻雪,才道:“这丫头去年生了场大病,她爹娘那天正好有事,奶妈又是个昧良心的,自己躺在屋里睡大觉。可怜这丫头就一个人病着,送去看大夫的时候晚了,这耳朵就听不到了。”

沈珏看着他爹,下意识地开口:“那还治得好么?”

沈老爹摇了摇头:“难,过去太久了。人家为了给这丫头治病,这一年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也没什么效果,都是说让她换个清净点的地方住着,心情好了,说不定哪天就听得到了。这不,俩夫妻就带着孩子搬到我们这村里来了。”

“您不是老说自己是华佗在世么,这点病都治不好?”沈珏撇了撇嘴,心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一听这话,沈老爹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你能耐,你来啊。还敢质疑你老爹的医术?我要是有法子,一早就给这丫头治好了,还用得着你来说?”

说着,他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沈珏,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惜对学医全然没兴趣,眼瞅着他这一身医术,连个接班人都找不着了。可他夫人去得早,他也不想难为沈珏去做他不乐意的事。

沈珏没理他,只是执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垂了垂眉眼,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却再也没有夹菜吃了。

不知为何,他现在觉得有些心烦。

他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赤脚大夫,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可他都治不了段轻雪的耳疾,那她可能真的好不了了。

他抿了抿唇,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却迟迟没有夹起来。

余光一扫,一旁的段轻雪还在使劲儿啃着油乎乎的鸡腿,坐在板凳上,两条小短腿悬空晃悠着。眼里亮晶晶地,似乎十分满足。

可她明明什么都听不到。

沈珏压低了眉头,心下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吃过饭过,沈珏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还没有走多久。段轻雪就从屋里跟出来了,迈着小短腿往沈珏那儿跑过去。

这回,他倒是没有凶她了,也任由她跟着自己。他在板凳上坐下,她也跟着坐在他旁边,乖乖地,也不说话,手指揪着自己头上的发带。

一高一矮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沈珏仰头瞧着院子前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遮下了一片阴影。

他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他听不到,会怎样?他只是往那方面想了一下就打住了,因为他压根没办法想象,也有些不敢想。

他皱了皱眉,心头那股子烦躁劲儿又上来了。直到放在凳子上的手背被人戳了一下,他偏过头,就见得段轻雪略歪着头,有些担忧地瞧着他。

“姐姐,你不高兴么?”她说着,又要将手指头含到嘴里。

沈珏立马将她的手腕握住,刚想张嘴让她不许再含手指头了,可看着她茫然的眼神,他忽地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听不见。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低头瞧着地面,没没有再说什么了。

段轻雪却往他身边凑了凑,轻轻扯着他的袖子,软软糯糯地开口:“姐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没人陪你玩?”

沈珏斜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她哪儿看出来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而且他压根就没有不高兴。该难过的是她,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段轻雪的包子脸皱了皱,浓密的眼睫低垂,两只胖乎乎的手就揪着自己的衣摆,小声地说着:“也没有人陪阿软玩,她们都不理我了。”

沈珏微睁了眼,愣愣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前都是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成天乐呵呵的傻笑。

可她刚刚看起来很难过。

他正犹豫着想跟她说些什么,就见得她抬起头,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以后阿软陪姐姐玩,姐姐就不会不高兴了。”

她说着,伸手去握住了沈珏的手,可她的手太小了,只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头。眼里还是像带着星星一般,嘴角上扬着满足的笑意。

沈珏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直到夜风吹过,他忽地勾了勾手指,将她的小手攥住。

哪怕他知道她听不到,还是轻声开口:“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让你再听到的。”

他爹治不好,也不代表他想不到法子。不就是学医么,有什么难的?他从现在开始看医书就是了。

段轻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又抬起手,要扑过来抱他。沈珏别过眼,这一回,却没有躲开,反而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坐着。

他抬起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他要治好她的耳朵,才不是关心她。只是她亲了他,他不能白占她便宜,等他把她的耳朵治好了,他就不用娶她了。

他想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面前的老槐树,墨发掩映下的耳根子却通红一片。

四年后。

沈珏已经十二岁了,长得比以前要高出不少。身上还是穿着粗布麻衣,少年人挺拔的身姿已经初见端倪。五官还是那般精致漂亮,每天风吹日晒,却比很多女子都要生得白。

他一手拿着小铲子,背着药篓子,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刚刚推开门,就见得一个六七岁的粉衣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笑盈盈地瞧着他:“沈家哥哥,你回来啦!”

沈珏点了点头,将在门口将鞋底的泥土蹭干净,这才进了院子。他把药篓子放在一旁,提高了音量道:“你今天怎么在这儿等着?”

“沈伯伯出诊了,来不及做饭,所以我给你带了饭菜过来,我现在就去给你热好。”段轻雪说着,就从板凳上下来了,准备去厨房。

沈珏走到她前面,瞧了她一眼:“得了吧,上回让你添个火,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我今儿饿了一上午了,可不想吃碳头,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说着,就撸起袖子去厨房生火了。段轻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娘老是担心她身体不好,从不让她做这些事,她上回也是没想到,生个火还那么难。

不过这几年,沈家父子一直帮她治病,她的耳疾虽然还没有完全好,可是只要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她就能听见了。再过几年,应该就可以完全好了。

沈珏在灶台生火,段轻雪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忽地黯淡了些。她低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却没有说话。

沈珏抬眼瞧着她,一面往灶台孔扔柴火,一面道:“哭丧个脸干嘛,谁欺负你了?”

段轻雪摇了摇头,极快地瞧了他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沈家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说着,动了动唇瓣,眼里多了些水雾。

沈珏拿着柴火的手一顿,瞧着面前的火光,也低垂了眼帘,没有说话,却是将手里的柴火扔了进去。

现在大盛和北戎开战了,他爹应征了随行军医,他自然也要跟着去。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半晌,他才提高了声音回了一个“嗯”。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四下里安安静静地,只有灶台孔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

段轻雪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头,抬起头时,却是笑了笑:“大家都说周家军很好的,沈家哥哥去了,也是大英雄了。等你回来了,我的病肯定也好了,到时候,咱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有些憧憬。

沈珏站起身,将大瓷碗里的饭菜倒进了锅里。一面炒着菜,一面交代道:“那你就得记得按时吃药,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还没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啦,肯定不会忘记的,我还要等着听故事呢,你得给我讲讲战场上好不好玩。”段轻雪将身子趴在椅背上,抬眼瞧着沈珏的背影,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般。

“行,给你讲。”

沈珏将饭菜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就开始坐下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像以前一样闲聊,吃完了就一起出去散步。老槐树开了花,树下的黄狗却老了许多,整日里趴在地上睡觉。

直到入夜的时候,段轻雪准备回去睡觉了。天上的星星很多,泛着亮光,风里隐隐约约是槐花的味道。

段轻雪双手交握,负在身后,一面往后退着,一面笑盈盈地看着沈珏:“沈家哥哥,那我先回去啦。”

沈珏瞧着她,道一声:“好。”

段轻雪转过身,却还是忍不住偏过头道:“我会记得给你写信的,你也要记得回,要是回不了,也要看啊。”

沈珏还是说了一声:“好。”

段轻雪低垂了眼帘,没有再说什么,冲他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了。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老槐树下,沈珏在那儿站了许久,直到段轻雪进了家门,再也瞧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有些低落地往回走了。

……

十年后,北疆。

一袭青衫的沈珏坐在营帐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瞧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他将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将它细心地叠好,放进了一旁的雕花木盒里。

木盒很大,可里面的信笺几乎快要将它塞满了。沈珏笑了笑,将木盒收好,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袖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翠玉簪子,一向清冷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暖意。

今日是和北戎的最后一战了,很快,他就可以回去了,那个老是跟在他身后地小丫头现在应该都长成大姑娘了。他勾了勾唇角,将那根簪子妥帖地收好,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不多时,就有一个黑袍男子打马而来,身姿挺拔,面容清冷,满头墨发仅用一根红色发带挽起,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的眸光。

沈珏抬起眼,喊了一声:“季彦。”

季彦翻身下马,将手中一块令牌给了他,可他一直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沈珏看出了他的异样,抬手推了推他,戏谑地道:“怎么了?大军师,大战在即,你还紧张了?”

季彦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近日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可所有的部署已经安排好了,如果计划顺利,应该不会有事的。威远侯已经带军出发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次的长林坡一战非同小可,成败皆在此一举了。不过,他算过了,北戎逃往长林坡的精锐绝不会超过五千。沈珏这一队便有三千将士,再加上大盛的援军,前后夹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沉声道:“阿珏,此次战役不同往日,北戎虽是强弩之末,可他们却丝毫没有慌乱,我担心他们留有后手,你记得万事小心,若有什么意外便传信与我。”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可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沈珏笑了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个计划,咱们已经商讨这么久了,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你这个大军师在,你尽管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想办法的。”

他说着,就牵过拴在一旁的马,翻身上去后,对着季彦笑了笑,“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季彦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一直目送着沈珏离去。

但愿一切顺利吧。

而另一边,马上的沈珏跟着三千周家军一路往前,袖兜里的翠玉簪子时不时晃动着。他偏过头瞧着带着红霞的天空,眉目间的清冷也缓了许多。

他略低下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她在信里说她学会做饭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过,等他回去就知道了。

红霞映满天,照在群山之上,似血一般。

……

永耀十八年,春。

北戎城破。

周家军亡。

……

入夜,清明的雨下的很大,打在屋檐上,像落了珠串子一般,砸得啪嗒直响。

台阶下,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粉衣姑娘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了上来。她抬了抬眼,面容有些悲戚。

纸糊的窗户上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她眼神微动,急忙就要推门进去。可手刚刚碰到门框,屋内就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她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就见得一个青衫男子背对着她,单手扶着桌案,身形摇摇欲坠。

而地上铜镜碎了一地。

段轻雪的眉头悲伤地皱了起来,在一瞬间,就绷不住眼泪了。她低着头,无声地哭着。手还紧紧地握着药碗。

良久,她才往前了几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沈家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沈珏的身子一颤,扶在桌案上的手收紧,指节泛白。他低下头,满头青丝遮住了他的面容,往日里挺直的腰身弯折成了一个难堪的弧度。

段轻雪脸上满是泪痕,还是慢慢往他那儿走过去。

“别过来。”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却是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沈家哥哥,你别这样,我……”段轻雪摇了摇头,可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眼泪淌进脖颈里,她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别过来了,求你。”沈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唯有低垂的头,带着深深的难堪与狼狈。

段轻雪看着他的背影,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大雨磅礴,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了,唯有地上破碎的铜镜,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了。

……

日子慢慢地过去,没有人再提起长林坡一战,那一场幽火,那死去的三千多人。

沈珏戴上了面具,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直到初夏的一个晚上,他出来了。

听到开门声,一直蜷缩在他房间的段轻雪抬起头,一双杏眼微微红肿,却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眼里亮起了微光,她颤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沈家哥哥。”

沈珏站在门口,只在肩头搭了一件青色的外袍,墨发倾泻而下,宽大袖袍下露出的手苍白得吓人,冰冷的玄铁面具遮去了他所有的面容。

他别过眼,目光落到了段轻雪身上,却再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段轻雪从地上起身,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仰起小脸冲他笑了笑:“沈家哥哥,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就去给你做。”

“陪我说会儿话吧。”他的声音有些苍白,垂了垂眼帘,便往屋里去了。

段轻雪也急忙跟了进去。

那一晚,沈珏坐在窗台旁,夜风吹动着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他极少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段轻雪说话。

段轻雪很高兴,甚至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虽然这一次,他不再开口,可没关系,他不想说,她就替他说。他不知道的,她就告诉他。

总有一日,他会好起来的。

直到夜深的时候,沈珏忽地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苍白的手指捻着茶杯,古井无波的眼里第一次带了几分笑意。

“说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喝吧,喝完去睡一觉,睡醒了就会没事了。”

段轻雪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就喝了下去。她放下杯子,笑了笑:“沈家哥哥,你这是什么茶啊,怎么是甜的?”

沈珏不答,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

段轻雪也没有再多想,起身便准备回房,可她刚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些头晕。她晃了晃脑袋,身形有些不稳,急忙扶住一旁的桌案才勉强撑着没有倒下。

“沈家哥哥,我有点难受。”她说着,却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了。她想去握住沈珏的手,可他的身影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她怎么也抓不住。

她闭上眼,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珏伸手扶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油灯跃动,将他的影子拉长,投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低下头,瞧着怀里的人,将她紧紧地抱着。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指尖滑过她红肿的眼睛,眼神却温柔了起来。

“醒了就没事了,你也不会再痛苦了。”

不会再因为他脸上的伤而整日流泪了。

他最怕的就是她哭了。

如果忘记可以让她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那便忘了吧。

他拢紧了手,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道:”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软。”

水渍顺着玄铁面具淌下,砸在她的衣襟上。他闭上眼,紧咬着牙关,可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他抬手挡在面前,弯曲的脊背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

他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啊。

桌案上,风掀开书页,露出的一页画着一株草药的图绘。其下印着一行小字:“世有一草,名曰忘忧,食之,则忘所爱。”

……

三年后,沉鱼山庄。

周显恩的大婚刚刚结束,沈珏跟着忙了几日,现在只想找个地儿躺一会儿。只是他刚刚进庄子,迎面就有一个下人过来了。

”爷,前几日您不在府里,有人送了请柬过来。”那人说着,就恭恭敬敬地拿出了一封大红的请柬,想来是谁家办了喜事。

沈珏倒是有些意外,他认识的人中也就周显恩最近成婚,不过他还是拿过了那封请柬,却在翻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确认上面写着“段轻雪”的名字,握着请柬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站在回廊下,久久不语。

一阵风吹过,他眼神动了动,转过身便往回走了,只是背影有些说不寂寥。修长的手指还捻着那封请柬,他忽地笑了笑。

这不是就是他想要的么?

他低下头,闷笑了几声,可眼里却落下了泪。

……

三月初五,桥溪镇。

四合的屋舍里都挂上了红绸喜字,像是时候太早了,还没有什么宾客。

竹林里,沈珏手中握着请柬,看着不远处的屋舍。他本来想将请柬烧了,只要他睡一觉,过了今日,他与她就再无纠葛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来了,哪怕是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

从昨夜开始,他就站在这儿了,衣摆上沾染了些露水。直到唢呐声响起,他抬了抬眼,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低垂着眉眼,终究还是低下头,转身便走了。

有的人,注定了不能看,不能想。

触之便伤,思之便痛。

他慢慢往前走着,竹叶落下,落满了他的肩头。行不多时,他却缓缓抬起眼,不远处的槐树下,立了个身着嫁衣的姑娘。

满头青丝皆用凤冠扣起,团扇被她捏在手中,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翻飞。见到沈珏,她笑了笑:”沈大夫,您怎么在这儿?”

沈珏愣了愣,直直地看着她。良久,他别过眼,不冷不淡地道:”刚好路过罢了。”

段轻雪点了点头,双手交握负在身后:“我还以为您是来为我道喜的。”

沈珏身子一僵,喉头微动,终究是抬眼看向她,道了一声:“恭喜。”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沈珏的步子一顿,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握紧,在那儿站了许久。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他握紧了袖袍下的手,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急急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背后就扑过来些许重量,一双纤细的手将他紧紧地抱住。他微睁了眼,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可身后抱着他的人在发抖,连话里都带了几分颤音:“你如果没有话要同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来?”

沈珏微张了嘴,始终没有说话。背后传来一阵湿意,抱着他的手也越发地紧了。

“你就是个坏人,是骗子,我真的再也不想理你了,可是……”身后的人哭了起来,哽咽着道,“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沈家哥哥。”

那一声“沈家哥哥”,让沈珏所有的理智都崩溃了。他痛苦地皱了皱眉,轻声道:“阿软?”

段轻雪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背上:“还好,这回我赌赢了,你真的来了。我假装要嫁人,给你发了请柬。我告诉自己,若是你来,便是你还在乎我。若是你不来,我就……我就忘了你。”

她说着,早已泣不成声。唯有双手慢慢地松开,将他的袖子攥紧:“可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为什么……”

沈珏整个人都颤抖着:“我以为你会过得更好,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段轻雪就哭着打断了他:“才不会,没有你,才不会更好!”

她说着,就松开了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怎么会好,没有他,她怎么会过得好。

沈珏闭了闭眼,所有的理智和压抑在一瞬间支离破碎,转过身便将她抱在了怀里:“对不起。”

段轻雪趴在他怀里,用力地咬住了他的肩头,眼泪汹涌。可沈珏却一声都没有哼,任由她咬着。

段轻雪痛苦地皱了皱眉,松开了口,抬起头瞪着沈珏:”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你才这样欺负我。如果不是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真的要让我嫁给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说着,却拢了拢眉尖,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沈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良久,才带了几分压抑地问:“你真的不怕么?”

他的脸永远也好不了。

他已经不是她记忆里那个好看的”沈家哥哥”了。

段轻雪抬起头,好半晌,才咽下了哽咽:“不怕,因为你是我的沈家哥哥啊。”她说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上的面具,却是慢慢笑了笑,“我等你,等你愿意自己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的那一日。”

沈珏微睁了眼,直直地看着她。

段轻雪抽噎了一声,又道:“但是在这之前,你若是再敢喂我吃什么,让我忘了你。我就算再把你想起来了,也不会再来找你了。这辈子,我都不理你了,我才不会让你欺负两次。”

她说着,眼睫一抖,就落下泪来,大红的嫁衣裹着单薄纤细的身子,唯有她的眼神,始终没有退缩。

沈珏没有说话,良久,他闭了闭眼,眼泪顺着下巴淌下。他却是抬手将玄铁面具解下,露出被烧伤的脸。

段轻雪看着他,笑了笑:”沈家哥哥,永远是最好看的。”

听到她的话,沈珏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下来。缓缓地低下头,便印上了她的唇,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温柔地贴合着。

段轻雪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她却是扬了扬唇角。

“沈家哥哥,你娶我,好不好?”

沈珏轻笑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欢喜大结局撒花!!

明天更新重华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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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捉妖大佬修真就是一个大坑狼道洪荒论道我红云不请自来大唐坑王我家娘子只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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