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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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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俨每说一句,静妃脸色便白一分,到得后来,她惨白的脸上尽是惶然迷茫之态,显然在这样雷霆霹雳的质问里已然迷失,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皇帝说的很多话她并不太明白,只那般疾言厉色已经令她伤心欲绝,心里又觉得冤屈,明明碧罗口中说得那般体贴的好事,她满心里以为终于能为皇太女做什么,到了另一个人嘴里怎么就成了她对不起皇太女,到底是她太天真,还是陛下太苛责……

听见铁俨最后一句,她晃了晃,晕了过去。

铁俨脸色更难看,这就晕了?

他还有更愤怒的话不能说。静妃今日,等于将她自己送到了太后眼前,更逼得铁慈显露出了在意,从此后她便成了铁慈的软肋,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只是这菟丝花,经不得风受不得雨,又不能除了根,实在叫人恼恨。

铁慈叹一口气,让秦嬷嬷过来将人扶了。点芳殿今日经过敲打,想必能安静一段时日。如今禁足其实也是对她的保护,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人进来,多少安生一些。

她马上要出远门了,今日在太后面前又露出了对静妃的在意,点芳殿如果不清洗一下,只怕就要变成太后手中的剑,时不时戳一下也够受的。

父女俩出了点芳殿,听着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不约而同叹一口气。

护卫拖过来一个人,是还剩一口气的碧罗。铁慈道:“给她治伤。查清她日常所为,如果还有隐情,便让她自己选择,是吃了哑药领一笔钱远离宫廷,还是有骨气地决然赴死?”

铁俨不赞同地道:“为君者切不可心慈手软。这宫人犯如此大罪,又知宫廷隐秘,诛九族都是有的。如何还能留一线生机?”

“我师父说了。人生来平等,生命价值高于一切。”

“歪理邪说!崽,爹和你说过你多次了,你那个师傅……”

“行事奸邪,大逆不道,诸般邪说,侵犯皇权。每句话都该剐一万遍。嗯,我知道。”铁慈笑,“放心,爹,我理会得。只是今日杀了碧罗,她表面上又无大过,我难免落个不贤暴虐的名声。到时候那边又做文章。如今我留她一命,那边却不一定想留,届时若有什么手段,碧罗想必更恨那边……小人物的复仇,从早到晚。”

“后一句是你师傅的话儿吧?也算个睿智新奇人物,偏不走正道。”

父女两个随便说了几句,便散了。铁俨赶去处理事务,如今虽然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但每份奏章他还是要看的。

铁慈自回宫,她那贤惠的男闺蜜,已经帮她将出行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顾小小家学渊源,他老子擅长石中榨油,土里挤肉,能在支应太后奢靡的开支外,还将捉襟见肘的国家财政年年周转得开。他自个也颇精通计算统筹之道,能在最短时间内整理出最得用也最精简的行李,他爹最恨他这个——明明能子承父业干出一番事业,偏偏就喜欢用在给皇太女整理房间行李这种事上。

他爹还曾想过,既然这么喜欢整理皇太女的东西,那么就给她整理一辈子也行。结果顾小小和铁慈两人听见这提议,两人俱一脸惊恐。

顾小小:“我不要做国父!做了国父要见好多人!”

铁慈:“天哪,他做我老公,那我一定会被家暴!每次我弄乱一点被子他都打我!万一他看见我睡相那还得了?”

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有种关系无论多亲昵也只适合朋友,再近一步就可能变成怨偶。

铁慈盘坐在自己那张给顾小小整理得一丝褶皱也无的床上,调息一夜,卯时初准时睁开眼,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铁氏皇族子弟传承天赋之能时,据说会有细微的内腑感应,可是她努力了很多年,等了很多年,内腑从来都平静如一滩死水。

她可以练出雄浑的真气,却打不开属于天赋之能的那一线明光。

算了,大抵这就是命,她这个太子位来得容易,所以登位路便要艰难一点,这叫平衡。

起床,练武,然后吃早点,铁慈吃得清淡,而且从来不表现偏好,所以御膳房随便做没压力。

吃饭的时候,听回来的赤雪回报了昨日战果。赤雪和她保证,今天全城热搜一定是断了第三条腿的王然,唯一可以与他争夺热点的也就是小狼王丹野,后者以调戏父亲美妾的新闻成为热搜榜一的强烈竞争者。

铁慈以实在的金银表现了对她的嘉奖,卯时末,她已经提前到了书房,温习昨日课程。申时东宫侍讲们到了,经受了三位老夫子的轮番学说轰炸,下午先学兵书,兵部尚书亲自授课,之后骑射,五军都督陪同,然后去内阁见学,之后才有空出宫。

每日时辰都这么紧,所以她向来着男装,衣着讲究大方却不夸张,随时哪里都可以去得。

先去了清净寺,主持方丈亲自迎出来,一直将她送到了最里进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陈设奇特,和前头黄瓦红墙的寺庙风格格格不入。不大的院子里碧草莹莹,修剪得整齐,却没有时下流行的各色花卉。里头的屋子错落有致,却不是四合院格局,只是连着的几层小楼,通体白色,有一层屋顶还盖了名贵的玻璃穹顶,阳光洒落十分通透。

院子正中一个圆池,养着些斑斓的鱼儿,池正中一座汉白玉石雕,雕的是衣着垂挂如流水的卷发女子,手中举着的瓷瓶源源不断地泻落流水,流入池中。因那石雕在这,这院子从未有和尚踏足,盖因那女子穿得实在太少。只有铁慈等师姐妹知道,那是希腊式的衣裳,叫多立安旗同风格来着。

越过圆池,汉白玉古希腊风格女郎雕像拱门下,一个尼姑在晒脚。

那双脚上穿着露趾的只有几根带子的奇形怪状的鞋,大拇指在日光下惬意地抖啊抖,抖得十分灵巧别致。

和尚庙里的尼姑,看见铁慈过来,也没起身,懒洋洋指了指身边,道:“你有口福,最近托人找到了海石花。刚做了一盘果冻,来吃。”

铁慈也便端起那一盘亮晶晶颤巍巍的果冻,仔细端详一下,在身后悄悄伸出的手即将抵达果冻之前,一口吞了。

身后响起一声伤心的长叹。

铁慈头也不抬,将果冻吃完,才抬头对身后人笑:“大师兄。”

男子面容平常,却生了一双笑眼,唉声叹气地在她身边坐下,拍一拍她肩膀,道:“师傅永远这么偏心,也不看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人是谁。”

“老衲这么有钱,要你养老送终?明明是你贪图老衲的小洋楼。”软榻上自称老衲的尼姑坐起身来,说她是尼姑,只不过戴了帽子穿了青衣,却还留着头发,一张脸十分光洁,看不出年龄,说是二十七八也可,说是四十七八也行。眉宇生得十分开阔,天生的慈悯相,眼眸里却藏着微微的冷峭和淡漠。

铁慈初遇她的时候才三岁。静妃听了人蛊惑,将她送到太后宫里,指望着培养出祖孙亲情。然后当晚太后宫里就遇见了“刺客”,刺客一不伤太后,二不惊宫人,偏和她一个三岁孩子过不去,将她给掳出了宫,太后还压下消息,不让对皇帝通报。

她被那刺客带出宫,扔进了护城河,寒冬腊月,衣服厚实,几乎来不及挣扎就冻成了秤砣,她咬了牙拼命划水往岸边游,却被坐在岸边的刺客一次次用棍子推回去,头顶上巍峨的城楼如高山压下,城头上零星的灯火远得像天边的星,她死死盯着城头飘扬的铁字大旗,大旗的阴影覆盖在黑色的水面,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影。

在力尽没入水中的最后一刻,她忽然听见了一声炸响。

看见一道光从远处飙来,在视野之前炸开一朵深红镶金的花,花心有鲜艳血色绽放,那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刺客的血。

一击毙命。

她生平未见过这样的武器,未听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声响。

那声炸响也响彻整座城楼,大旗下有步声杂沓起,终于有人冲下了楼,将她救起。

可在那些士兵救她之前,她曾看见过一个人,立在河的对岸,偏头,吹了吹手中一个黑色的筒。

筒中星火飞散,她的眼眸在星火中清冷讥诮。

这一幕似幻似真,仿若梦中,铁慈却永生不能忘。

后来她长大了一些,对那夜经历耿耿于怀,总爱溜出宫在护城河外徘徊,有一次天寒地冻,护城河都结了好厚的冰,她站在河边发呆,想着那夜彻骨的寒,觉得仿佛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热起来了。

然后暮色中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哧溜一下从远处贴着宫墙的墙根滑了过来,风一般的轻盈和快,看见她便远远地笑了一下,立起脚尖,优雅地转了个圈。

铁慈这才看见她脚下穿着一个奇怪的鞋子,帮子很高,鞋底有四个轮子。

她便是用这有滑轮的鞋子在冰上蹈舞,鞋子笨重,她却轻松得仿佛要上青天去。

铁慈那时候正处于即将封太子时期,满朝文武争论不休,她自己也被烦扰得不堪,对“轻松”二字向往得日夜流口水,几乎瞬间,就被这冰上作胡旋舞的女子打动了。

也就在瞬间,她就确定了这就是那个救命恩人。

那奇怪的女子在宫门下的护城河上溜冰,很快惊动了守宫城的京营兵。按惯例不得皇命渡护城河者格杀勿论,当即上头便放了箭,女子却并不惊慌,在箭雨中溜得欢快,铁慈正要命人传令停箭,那女子忽然滑到她身边,对她咧嘴一笑,拉住了她的手。

铁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冰上。

一瞬间的惊慌抵不过之后畅滑冰上的舒爽痛快,扑面的寒风直穿胸臆,她带着她像游鱼在大海中穿梭,箭雨就在头顶嗖嗖作响,无数次擦过两人身侧,化为无力的流星。

在风声箭声中她大笑:“笑出来啊!不快活吗!”

后来这句话就萦绕在铁慈的耳边,每次当她想要放弃想要逃避的时候,就会听见这句:“笑出来啊!”

再后来成为她师父的云不慈,说起那日相见,道:“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是三年前那个小可怜。没别的,那双眼睛,够狠。我喜欢。”

云不慈的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铁慈一度怀疑这名字是起来嘲讽自己的。

那日箭雨因为她的身份戛然而止,随后云不慈对她笑,说“啊,皇女啊,大腿啊,给抱吗?”

她不懂,却斩钉截铁地说:“给!”

后来她又多了几个师兄师姐妹,有的是师傅收留的孤儿,有的却来历不明,比如大师兄,据说家里有矿,可是经常偷师傅的钱。

二师兄据说是世外名门后代,但是每次出现都衣衫褴褛,有时晒出一脸高原红,有时戴个黑眼罩,她以为他瞎了眼,他却一脸高冷说在靠丝海盗。

三师姐永远背着一把金算盘,身上的所有饰物都和账房有关。戒指是铜钱形状,额头花钿是一只金元宝。据说账本令她兴奋,黄金令她不知疲倦。她日夜算账,不拿工资,只求能日日面对师傅的各地库房。据说她管着师傅所有的产业,铁慈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好问师傅的产业到底有哪些有多少,但就三师姐永远不能消灭的黑眼圈来看,还不如不问,免得堂堂储君,觉得皇位不值得。

铁慈有时候会猜哪家豪商会是师傅旗下,或许比想象中更多,也许只有当年的辽东巨富孙家能比一比,不过孙家已经败落很多年了,听说资产都被辽东王给吞了。

还有没见过的师兄弟姐妹,铁慈也不探问,师傅是个神秘的人,还是心有天地的人,铁慈并不想轻易迈入她的天地。

她怕那里不属于大乾。

师徒两人在院子里,对着雕像挖完了果冻,云不慈抹抹嘴,站起身来,道:“你要出门了,给你件临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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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逆战西游权宠天下修真就是一个大坑我非痴愚实乃纯良道门狂婿医道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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