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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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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申媳妇从地道上来,便去了堂屋,老申还在地上躺着,酒醒了大半,看见她就呜呜地叫起来,眼神凶狠。

这瘦得脖子绽筋的妇人轻飘飘地过去,顺手从锅台上拿了块抹布,她在老申身边蹲下来,抽出他嘴里的布,老申张嘴便要喊,老申媳妇眼疾手快地把抹布又塞进了他嘴里。

老申嗷地一声,被抹布熏得两眼翻白。

老申媳妇平静地道:“喊什么,喊来兵爷把咱们全家都杀了吗?”

老申直翻白眼儿。

你现在做的事难道不是要害了咱们全家吗?

但他总算明白了些,晓得此刻不能得罪他这倔硬的女人,连忙点头,呜呜示意她赶紧把那抹布给拿了。

老申媳妇这才拿出了抹布,却不解绑,坐在他身边磨菜刀。

磨得老申心惊胆战,本来想好了解绑了就揍这女人一顿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晓得这个瘦弱女人身体里蕴藏的惊人的耐力,他自幼浪荡,从不干活,饥荒年月,这女人刚生了孩子就下地上山,摸鱼掏鸟,打猎砍柴,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食物,一个人养活一家。

但他也不晓得这默不作声逆来顺受的女人,心里藏着这般凶悍的火。

老申媳妇磨完了刀,轻巧地砍断了草绳,对老申道:“指挥使已经送走了,只要你不讲,谁也不知道俺救过指挥使。你要是想饿死,你就去咧咧。”

老申不敢信,探头对那墙角看,老申媳妇一刀砍在地面上,她日常做活力气大得狠,那印子足有半尺深,惊得老申缩了头,看也不敢看那墙角一眼。

老申媳妇道:“妮,过来。”

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丫头赶紧进门。

“看好你爹,他这几天要是敢出门,敢去那些兵爷面前罗唣。”老申媳妇道,“赶紧告诉娘。”

丫头点头,立即紧紧地贴着她爹。

娘说了,这么做是要救指挥使,她不晓得那许多,但是指挥使是要救的。

没她一次次送粮,没她一烟锅子打掉爹的牙,娘和她早就饿死了。

老申媳妇起身对老申道:“俺去瞧瞧有没有鸡蛋,给你做个菜吃。”

她去摸鸡窝了,老申躺在地上,面对丫头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小脏脸,悲从中来。

总觉得那婆娘刚才那句话,是想要炒了他的蛋呢……

……

天快亮的时候,村子里发出一声叫喊。

起身的士兵,终于发现囚笼里没有人,而看守的人都死了。

上百名士兵立即冲出各家院子,同时发出有变的信号。

远处野地里一片忙乱。

村子里那些士兵冲进每一户人家进行搜查,很快小村里娃娃哭婆娘叫地便乱成了一片。

翻箱倒柜之后自然一无所获,包括地窖也都下去搜查过了。

领队的头目一头汗地去敲村长的门,村长在村口敲锣,高声喊:“各位乡亲,昨晚谁见着有人来救囚徒的?兵爷说了,举报有功!给银子,给馍馍!”

没人回答也没人动,汉子们好多都吭哧吭哧吐痰,婆娘们神情平静。

那士兵点名几个总爱晃荡的闲汉,“老申,瞧见啥没有!”

老申激灵灵打个寒战,一把打开后头总戳他屁股的丫头的手,直着脖子喊:“没!”

队长烦躁地一挥手,“外头都是咱们的人,四面都堵死了,一个病歪歪的女人,能跑哪去?一定没走远,再搜!”

又鸡飞狗跳地搜了一遍,有人大喊:“猪棚里有个地道!”

老申媳妇不急不忙地道:“那是俺家新挖的地窖,还没挖好。”

士兵们下去看,果然土壤还是新鲜的,墙上还残留铲痕,没有人呆过的痕迹。

老申媳妇靠墙站着,背后就是通往王婶子家的门,那门上早就黏好了泥土,不会掉,门一关,底下光线昏暗,天衣无缝。

地道一个转身就走完,士兵们无处可搜,只好上去。

这边人刚走,那边门悄无声息推开,刚才避到王婶子家的赤雪和狄一苇又转回来了。

之后士兵们将全村的屋子又搜查了一遍,倒是有发现连通地窖什么的,但是也没有收获。

自然不会有人再去查老申家的地窖。

带兵的萧家将领十分焦灼,大骂部下之后又下令内外搜索,认定人一定还没走,再搜!

士兵们大批大批地开进小村,将小村的每间屋,每个出口,乃至一个猪棚,都看守得水泄不通。

又一遍遍地滋扰民户,调来户档,检查核对每一个村民。

等着狄一苇迟早露出蛛丝马迹。

而在地下,赤雪和狄一苇走过一间又一间屋子地下的地道。

半夜时分,妇人们爬下床,在丈夫的鼾声中悄悄干着自己的大事。

五天之后,萧家将领终于绝望地确定,狄一苇确实跑掉了。

他只得留下少量士兵继续在村子周围搜查,自己带兵往回走,去禀报黄明这个糟糕的消息。

也就在这天夜里,全村妇人们挖通了通往村外的道路。赤雪和狄一苇顺着地道爬出出口,看见村外小树林里积雪半化,不远处的道路上,大军正沮丧而沉默地远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赤雪吐出了一口长气。

坐在雪后的小树林里,狄一苇卷着老申媳妇给的一种辛辣的叶子,点燃了美美吸了一口。

赤雪轻声道:“指挥使,您是就此离开呢,还是……”

狄一苇直到抽完了那叶子,才慢悠悠道:“就此归隐田园么?是挺好的。”

赤雪心里叹息一声,明白了她的决定。

她站起身回望永平大营的方向,指挥使想要回去,拿回自己的军权,这一路必定艰难。

黄明等人失去了狄一苇的踪迹,必然能想到她有可能回来,通往永平大营的路上,必定大军密布,重重关卡。

虽然有人帮忙——那天赤雪救狄一苇的时候,埋伏的十个士兵被人解决,赤雪猜不是狄一苇的忠心属下,就是太女的护卫到了,也许两者皆有。

但是终究无法和大军相比。

狄一苇眯眼望着赤雪,半晌道:“都说太女无用,无用的人,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侍女。”

赤雪一笑,“指挥使如何看出太女身份的?”

“我在盛都时就见过她,只是她当时未曾注意我罢了。”狄一苇淡淡道,“太女的眼里是这大乾天下,而我等都为其臣属,所以在黄明作祟的那一刻,我便向太女飞鸽传书了,想来她早已得到消息,该往回赶了。”

赤雪喜道:“如此甚好。指挥使放心,太女一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狄一苇又一笑,伸手抚抚赤雪的发,柔声道:“好姑娘,这几日你也累了,且先歇会,后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她苍白的手指顺着赤雪的发,滑落赤雪颈后,轻轻一捏。

赤雪软倒下来,被她接住。

黑暗中似乎隐约有点动静。

狄一苇道:“出来吧。”

一阵静默,随即林子深处走出来一个男子,微胖,团脸,细眯的眼睛,似乎总带着笑意,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抱臂笑道:“指挥使暌违久矣。”

狄一苇道:“指挥使别来无恙?”

夏侯淳笑:“别,我这指挥使哪能和你这指挥使比,就一皇城里捡砖补漏看大门的,您别寒碜我了。”

狄一苇掸掸破旧的农妇衣裳,道:“确实,你可没我狼狈。”

夏侯淳便不笑了。

“还没谢过夏侯指挥使相救之恩。”

夏侯又笑眯起眼睛,“所以,你就以泄露皇太女行踪,假传消息为报?”

狄一苇毫无愧疚之色,道:“夏侯指挥消息灵通。”

夏侯淳哼了一声,“为什么?”

狄一苇出事当夜,他潜伏在侧,后来见赤雪跟了上去,怕赤雪出事,也一路跟着,并在赤雪出手的时候帮了忙,但这几天他听见一个消息,说皇太女假托历练学生身份,来了永平大营,并且被派往别处做斥候,如今听闻狄指挥使被冤,正要赶回永平,正式视察永平军。

这意思,就是皇太女会及时赶回,为狄一苇撑腰了。

他一听,就知道这消息是狄一苇放的。

除了她,别人就算发现皇太女行踪,也不会四处散布,只会秘密部署。

先不说狄一苇是怎么在被押时还能放消息,她放这个消息可不就是拿了皇太女做靶子,吸走黄明等人注意,好为自己回永平军减轻阻碍么?

还面不改色地骗救命恩人。

夏侯淳盯着赤雪,狄一苇让她伏在自己膝上,苍白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黑发。

夏侯淳盯紧她手指的眼神,却像猛虎在看着另一头欲待攫取猎物的母狮。

赤雪一腔丹心,要救指挥使,却不知道这女子冷心冷骨,眼中向来只有军队家国和大局,一边承着皇太女属下的恩惠,一边还要算计着皇太女。

只为了她自己能卷土重来。

她还把赤雪制住,一方面好继续蒙蔽她,另一方面也是在要挟自己。

夏侯淳磨了磨牙,是他疏忽了,该知道一介女子能登上指挥使之位,统率万军,就绝不会是个好东西。

“之后便烦劳夏侯指挥使暗中保护我们一程了。”狄一苇毫无愧色地道,“毕竟我早日拿回军权,才能更好地迎接皇太女啊。”

夏侯淳呵呵一声。

虽然很气,但是他还真的不能拒绝。

他笑道:“是啊,您做了这么多年指挥使,到头来却要靠咱们来相救,我们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您放心,一定送佛送到西天。”

狄一苇就好像没听出这话里的刺,一脸无辜地冲他拱拱手。

夏侯淳翻白眼,感觉自己这回遇见了对手,皮笑肉不笑地也回了个礼,抱着臂晃出了狄一苇的视野。

他走到一处隐蔽处,吹了声鸟叫,不多时各处便探出一些灰扑扑的脑袋,有些是九卫的人,更多的却是年轻的士兵,那些士兵七嘴八舌地道:“夏侯指挥使,我们指挥使怎么样?”

“好滴很,好滴很。”夏侯淳憨厚地道,“你们指挥使说了,多谢你们这么赤胆忠心,但是擅自离营是死罪,若被发现和她勾连对你们不好,让你们回去。若你们不回去,就把你们托付给我照顾着。”

士兵们急忙道:“不回去!我们跟着指挥使!她回永平军我们去永平,她还乡我们去给她种田!”

“我出营的时候我们将军其实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兄弟几个走了,指挥使放心着,人心其实在呢。咱们谁也没信那什么通敌叛国罪名!”

“对对,我也是我们将军放走的,指挥使戎马一生,不能让她含冤逃亡,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夏侯淳慈祥地道:“都是些好孩子。你们放心,我们太女也知道指挥使忠心,一定会想法子帮她洗清冤屈的。”

士兵们又七嘴八舌地感谢,表达了对太女的感激和忠心。

夏侯淳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一声。

……

西戎王城察那,依靠着连绵的群山,在草原之上矗立。

王城的城墙高大宏阔,因为西戎比较缺水的关系,并没有护城河,但是守卫严密,来往巡视的士兵不绝。

排队进城的人当中,一行一看就是大乾那边来的商队很是引人注目。

因为国内形势复杂,和大乾的通商也暂时中断了,便是最常见大乾人的察那,也很久没有看见大乾行商了。

那群行商戴着本地人戴的头巾,蒙着脸,老老实实的排队,并在守城士兵查验时,拿出全套的文书。

这队人自然是铁慈带领,她受狄一苇委托来西戎国内查探形势,狄一苇自然给她备齐了所需要的通关和身份文书查验。

更不要说西戎王城内还有人前来迎接认领,塞足了好处,守门士兵手一挥放行。

商队中一人,身形高大,十分沉默,经过城门时,眼睛盯着城墙和墙根。

那里墙缝中,隐约有些黑色的痕迹。

他的眼神太深重,守门士兵疑惑地看过来。

铁慈伸手拉了拉鹰主的衣襟。

鹰主回头,头巾下神情平静。

铁慈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看这王城好高大宽阔。”

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城门,鹰主看一眼前方延伸开的长路,长吁一口气,轻声道:“已经不是我的了……现在我只有你了。”

铁慈一笑,摇摇头,“不,你还有无数友朋,而我,我还有天下。”

她顿了顿,道:“还有我最在意的那个人……愿他一切都好。”

……

“啪。”

响亮的鞭声,回荡在阴暗的囚室内。

声响长长地传出去,门口看守的狱卒面无表情,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这次关进来的,可真是个硬汉。

三天了,用尽了刑罚,牢里的浸泡了盐水的牛皮鞭、带倒刺的钩鞭、乃至打下去就会骨折的铁鞭都用过,昏过去就泼盐水,醒过来继续打,牢头精于刑罚,专捡那肉厚却极痛的地儿下手,一般硬汉都挺不住的各种花样手段,那人生生熬了过来。

熬过来也罢了,一声惨叫一句求饶都听不见,审问的人从早到晚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法叫那人开口。

长而幽深的牢狱里,最里头的刑室内,沉积了无数人鲜血的刑架上一片斑驳的黑,衬得被锁在上头的人一色苍白。

“哗啦”一盆水当头泼下,慕容翊幽幽转醒。

泼了水的执刑人并没有走开,手按在刑架上,在他耳边低声而急促地道:“使主……使主……”

他凝视着慕容翊破碎的衣衫下那些狰狞翻卷的伤口,和穿过肩骨的巨钉,眼底掠过不忍之色。

慕容翊慢慢睁眼,吸一口气,道:“闭嘴。”

那绣衣使立即住嘴,却又低声道:“……别……别真打了吧……”

慕容翊道:“你方才的……冰水里……没加盐……”

绣衣使道:“不能再加盐了!您熬不住怎么办!”

慕容翊闭上眼,低声道:“别作假……作假了被发现就前功尽弃……我猜……快了……老东西快来了……”

绣衣使咬咬牙,拎着水桶退后。

使主不允许受刑作假,他也只能尽量选择非要害处下手,趁无人注意悄悄给他处理下伤口,给他喂几颗养元丹罢了。

外头的兄弟们都很着急,但是使主坚决不给他们劫狱,说路还没绝,一旦劫狱就前功尽弃了。

绣衣使不明白慕容翊的想法,做了这种事还觉得自己路没绝?大王怎么可能放过他?

但他只能服从。

只是有时候下着手,心却在颤,总怕下一鞭,就把人给打死了。

使主运气不好啊,大王这次忽然调动军队,悄悄跟在大王子车队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等到绣衣使得到消息试图传递的时候,已经晚了。

前头狱卒听见里头鞭风又起,拢紧了袖子。

看着外头寒浸浸的天,想着这不见天日的日子可真难熬,不知道里头的人怎么想,或许真死了也就解脱了。

忽然看见前方忽然行来一大群人,狱卒立马站直了身体。再看清最前头中间那个身躯高大的男子,赶紧跪下口称大王。

定安王并没有理会,直接走过,面沉如水。

跟在他身后的常公公看一眼这牢狱,心想绣衣使这几年发展得着实迅猛,在这偏僻的左屯附近也有别庄,别庄底下还有这么严密的牢狱。

想到牢狱里关着的那个人,他眉头一跳。

真想不到十八王子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

更狠的是绣衣使审讯本领一绝,手下号称就没有问不出来的犯人,如今却在这位王子身上铩羽而归,三天了,一句话都没有。

终于把大王逼得坐不住,不得不亲自前来。

他看一眼前方绣衣使的背影,那笼罩在黑色面罩和长袍下的身影,走得依旧不疾不徐,只是大王今日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并没有多理会他。

常公公自然是不愿意绣衣使过于风光的,此刻见他被冷待,心情不错。随即想起牢狱里头那个,和没找到头颅不得不缝个假脑袋刚刚下葬的大王子,顿时觉得大王的糟心事儿那么多,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橐橐靴声传入牢狱声响空荡,定安王一路面无表情地穿过狭窄的通道,踢开散落的带血的刑具,对墙壁上淋漓的可疑的暗黑色痕迹视而不见,直到站立在刑架前。

他目光扫过残存冰水的水桶,地上打断的带血的鞭子,零落的各种刑具,和那个破碎娃娃一样的人。

慕容翊抬头,对他一笑。

像黑夜里凝了露的玫瑰,绽开时亦浓艳如血。

定安王一瞬间竟然有惊心动魄之感。

他用全新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个以前从未正眼看过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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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大佬她又美又飒盛唐女帝匠心赶海的小渔夫狂少归来序列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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