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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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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没有想到,他竟会问自己如此一句话。

她沉默了片刻,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殿下这是要与我谈情吗?”

李玄度面露微微的不自然的表情。

“既要谈情,在我回答之前,我先问一声,你不答应娶表妹,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表妹考虑?”

李玄度一怔:“你何意?”

菩珠凝视着他:“这问题很难吗,你为何不答?我猜不外乎如此两个理由。你若为我,怕我伤心,我自会好好回答你。但你若是为了你的表妹考虑,怕你没有将来,日后连累到她,这才拒了,你又有何资格来问我这话?我在不在意,殿下难道在意?”

李玄度一时竟说不话来。

李檀芳苦等他这么多年,他如今方知。

先有当初的同赴无忧宫之请,再又因了自己蹉跎年华。人非草木,如此情义,他怎不为之感动。

但他还是不愿娶,更不愿再给她任何空想的希望,免得她继续痴等自己。这是他听到李嗣业和他谈及此事时的第一念头。

但若如此拒了,又如忘恩负义。毕竟,他从前原本也是打算娶她的,她又已经等了他这么多年。

踌躇再三,在那场与狄骑的恶战过后,最后他终于还是循着本心,拒了婚事。

他到底为何拒婚,此刻,面对她如此的咄咄逼问,他自己其实亦是不大明白。

到底是真的如他对舅父所言那般,忧自己未来不明,不想再令檀芳蹉跎下去,还是顾忌面前这个他已娶的女子?

他心知,他无法自控地被她吸引了,关系转坏之后,那种明明人就在他面前但却犹如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令他备受折磨,甚至常常辗转难眠。

就在昨夜过后,今早醒来,微弱的晨曦里,他看着她蜷在自己身边,面带倦色,但睡态却是十分安谧,想着昨夜种种,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后视她如妻。即便她秉性不改,依然还是那个一心追求权势、处处算计利用他的女子。

利用也罢,算计也罢,他认下就是了,再没有心力,继续和她僵持下去了。

这只是出于他的退让,他的责任。

他告诉自己,在石亭里,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檀芳,视他如物,他怎还可能轻贱至此地步,真的会为如此一个女子而彻底迷了心智,自甘沉沦,甚至不惜为她辜负了他的母族亲人,令他们失望?

但看到面前的她一笑,说,“明白了,那就是在为你表妹的将来考虑了”,李玄度却又深感无力,忍不住辩:“姝姝你听我说,我和她虽从小认识,但无男女私情。至于你……”

他顿了一下:“我想过了,不管你起初是如何嫁我的,我会将你视为我的妻,哪怕日后没法让你实现心愿,我也会尽我所能,好好待你。”

菩珠却是分毫也不领情,“嗤”地轻笑出声,乌发落肩,媚态婉转。

“是昨夜我的表现,让殿下满意了吗?都可以无视我那让殿下鄙视的利欲之心,竟将我视为妻了。甚是荣幸。”

听她提及昨夜,李玄度感到有些狼狈,定了定神,勉强道:“罢了,你若无谓,当我没说便是。我乏了,明日还要行路。”

他起身,背对着她,开始解衣。

菩珠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更甚,道:“怎的,殿下如此快便又不和我谈情了?那便我和你谈。那日你既在石亭旁,我便不解了。李檀芳不也背着你替你谋划将来,算计了你?怎的她的算计就是好,我在你的眼中,便是不入流了?”

李玄度解着衣襟的手停了一停,并未回头,只是用容忍的语气说道:“她没你说得如此不堪,她有她的无奈之处。你莫再无理取闹了,明日还要早起,你也睡吧!”

菩珠点头:“她的无奈之处,比我高尚,难怪你如此体谅她。想当年你去无忧宫,她还自愿随你同去,如此深情厚谊,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我确实给人提鞋都是不配。你担心自己没有将来,娶她如同害她,爱护她也是应该。但是殿下,我告诉你,你将来能做皇帝。我劝你趁着她尚未另嫁,这里离她也是不远,赶紧回去,给她一个承诺,叫她继续等你,免得日后你会后悔。”

李玄度猛地回头,面带怒色,对上了她抬着下巴盯着自己的那张俏脸,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强忍怒气,道:“我说了,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这婚我也拒了!你还要怎样?”

他处处为李檀芳考虑,出于形势所迫,不得已拒了婚事,昨晚回来,竟拿自己发泄心头的痛苦郁闷。

菩珠恨得牙痒,恨昨夜自己不明真相,竟顺从了他。

反正在他面前,莫说面子,她连底子也早没了。

她不好过,他也休想好过。

“拿来!”菩珠冷着脸,朝他伸出手。

他一愣:“何物?”

她爬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便将他纳在襟中的那面玉挂一把扯了出来,提在手中举着。

“今日临行,她不是赠了你这东西吗?不瞒你说,我这里也有太子之前给我的一只玉镯,我至今放着,是因没有机会可以还他,我倒想丢掉了事。你若真的如你所言和我好,你也把这东西拿去丢了!丢了,从此往后,你要我如何,我就如何,我再不提半句你不爱听的话!”

“你竟叫人窥我?”

李玄度阴沉着脸,伸手便要拿回她手中的玉挂。

菩珠紧紧攥着不放。那丝绳经年日久,已是脆蚀,怎经得住两人力道撕扯,一下从中崩断,玉佩飞了出去,恰好砸在近旁暖炉的一个四方铁角之上。

伴着一道清脆的铮裂之声,那麒麟状的玉佩从中断裂,变成两半,掉落在了两人的脚下。

李玄度脸色大变,立刻俯身捡起。他望着掌中的两片碎玉,半晌,慢慢地抬起脸,满面怒容。

“你知这是何物?我幼时先父所赠。我去无忧宫,此物遗落,檀芳替我保管多年,今日还我而已!”

菩珠望向他掌中那块已碎裂成了两片的玉挂,这才看见其上,以阳文篆刻“宁馨麟儿,安康福寿”字样。只不过此刻,八字已是断开,分在了两片残玉之上。

她一时呆住,待反应过来,惭愧不已,更是懊悔万分,见他面上全是怒色,又觉惊怕,忍不住瑟缩了下,慌忙致歉:“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她一顿,“是我不好!等回去了,我立刻找人修补,必能修得恢复如初,看不出痕迹……”

李玄度咬了咬牙:“你这蠢女!”

他一把收起玉佩,撩开帐门,走了出去。

菩珠一个人定定地立在帐中,不知道过去多久,无力地坐了下去,慢慢低头,埋脸在了弓起的膝上,一动不动。

这一夜他未再归帐,菩珠亦是坐到天明。

外面传来叶霄等人起身收帐发出的动静,就要动身上路了。

她抬起一张泪痕交错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面,手撑着坐得已是麻木的身子,刚勉强站立起来,忽听外面起了一阵动静,仿佛有什么人远道而来,片刻之后,骆保在外头唤了一声王妃。

菩珠急忙背过身,拭了拭面,应了一声。

骆保匆匆入内,说道:“王妃,太皇太后那边派来了人,方才赶到,说西狄王身体欠安,病重,大长公主传信,叫小王子立刻回去。太皇太后命秦王殿下尽快回,好早些送小王子西归。殿下准备这就轻骑上路,叫王妃自己慢慢回京。”

他说完,立刻收拾起李玄度单独上路要携带的行装。

菩珠那昏昏沉沉了一夜的脑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刺激得迅速清醒了过来。

事情来了!

前世就是西狄王病死,由大长公主的长子继承了王位,不料没多久,新的西狄王亦病死,而那个时候,小王子也早已因意外而命丧京都。西狄王一脉没了继承人,王位只能由旁支侄儿继承。这不但导致了大长公主悲惨的屈辱余生,也直接导致后来西狄东狄联盟,共同攻打李朝,朝廷从而内乱丛生险些倾覆。

西狄王应该真的快要死了,否则大长公主不会这么急着接回怀卫。至于姜氏为何一定让李玄度护送,目的也是显而易见。除了路上安全,姜氏一定是考虑到这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派李玄度去支持大长公主长子继位,以完成权力的顺利交接,稳定局面。

这是天大的重要之事,和这个相比,自己昨晚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确定那位新的少年西狄王是否真的也是暴病而死,或许那是真的。毕竟,即便是在京都,皇室贵族的未成年儿女急症夭亡之事,也是司空见惯,何况是在塞外。且长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大长公主不可能对长子的安危不加关注。

不管大王子将来如何,这超出了菩珠的能力范围。但小王子的死,倘若说,从前她还认为真是意外的话,在渐渐身处其中,面对着这暗波涌动的局面,她已是变了想法。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凑巧。前世他的意外极有可能就是有心之人的暗算,只不过手法狡诈,栽赃在了韩赤蛟的头上而已。

菩珠飞快地穿好衣裳,掀开帐门出去,四顾。

还很早,野地里,晨曦未明,远处白雾缭绕,出了帐,一阵寒气便迎面袭来。

她打了个寒噤,见李玄度就站在前方,正和叶霄几人说着话,似在吩咐什么,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奔了过去。

李玄度见她奔来,停住,冷冷地看着她。

“我有话要与殿下说。”她视若未见,说道。

叶霄等人立刻避退。

“殿下,我知你与大长公主都是谨慎之人,关于小王子,原本轮不到我开口,但我与小王子也处了这么久,结下缘分,故斗胆,请殿下见到大长公主后,帮我转一句话,就说极有可能,有人欲暗中对小王子不利,请大长公主务必多加留意。”

李玄度道:“你怎知道?何人?”

“你莫管我如何知道,至于何人,谁能从中获利,自然便是何人。总之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李玄度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会转告。”

菩珠方才奔来时,听到了几句他和叶霄说的话,似叫叶霄留下送她回京。

她垂下了眼眸。

“殿下此行任务艰巨,还是叫叶侍卫长随殿下同去吧。”

李玄度神色冷漠,答非所问地道:“你回去后,皇帝若问你此行所得,你如何应对?”

菩珠抬眼再次看向他,轻声道:“我如实以对。东狄的新汗王企图拉拢阙王,遣密使许以利益,阙王不受,驱使者出境。”

李玄度未置可否,这时骆保手中捧着一只扎好的行囊从身后帐中奔出,一边喊一边跑送过来:“殿下,东西收拾好了!”

李玄度接过,没再看她,从侍从手中扯过马缰,自顾上了马背,随即对着上来恭送的叶霄道:“你领人马回京!”

他说完,调转马头策马南去,身后张霆沈乔紧紧追随,几道骑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那朦胧的晨曦之中。

菩珠压下心头涩意,转过脸,对着立在一旁的叶霄解嘲似地笑了下:“有劳你了,只能送我回京,叫你错过了大好的立功机会。”

叶霄恭声道:“王妃言重,平安送王妃回京亦是一样。天色还早,王妃可回帐再歇息片刻,日出后再上路。”

菩珠回到帐中,婢女送入新煮好的早食。因在外夜宿,早食便也简单,是用羊乳杂了香米煮的甜粥,以及几样饱腹的蒸点。

骆保也入帐服侍。

菩珠毫无胃口,打发了婢女,将早食分给骆保。他推脱再三,终于接过,感激地道:“多谢王妃!”说完捧着碗,大口地吃,吃完了自己的,抬头见她还是没动面前的食物,道:“王妃可是不爱这味道?奴婢去瞧瞧还有无别的吃食。”说完就要出去,被她叫住了。

“你知道殿下幼时先帝送他玉挂的事吗?是块麒麟状的玉佩,这么大,上面有福寿安康的字样。”菩珠描述着,比划着玉挂的大小。

骆保回忆了下,点头:“是,奴婢想起来了。那是殿下八岁那年跟着先帝去狩猎的事。侍卫们射死一头猛虎,先帝牵着殿下上去察看,不料猛虎竟未死透,忽又纵起,利爪打向先帝胸腹,当时侍卫们都隔了几步,事发突然,救护不及,眼看先帝就要伤于虎爪之下,殿下一把拔出先帝腰间佩剑,举剑便断了虎爪。先帝十分高兴,回来后,恰于阗国献上了一批美玉,先帝便挑其中一块,命工匠琢成麒麟状。先帝工于金石,亲自在玉挂上篆刻了字样,赐给殿下。此事当时人人皆知,无不称颂殿下美名……”

他一顿,神色转为黯然。

“后来出了那事,殿下被发去了无忧宫,奴婢有幸被选中,奉太皇太后之命陪殿下同去侍奉。临行前,奴婢去王府替殿下收拾东西,想到这玉挂,当时本想替殿下带过去的,想着到了那边,也算是个念想,有个盼头,但却找不着了。当时王府里到处狼藉,想必殿下此前遗落在了哪里,丢失了。”

他望向菩珠。

“王妃既知此物,应当是殿下告诉王妃的吧?”

当年秦王得赐麒麟玉佩之时,王妃似还很小,这种关乎贴身之物的私密之事,王妃既知道,想必便是秦王告诉她的。

骆保本早就忘记,说了掌故之后,勾起往事,深觉可惜,不禁叹气:“殿下既告诉了王妃,想必心里还挂念着。要是还在就好了,也算一个念想。”

骆保吃完早食,收拾了碗盏,退了出去。

菩珠一个人发怔,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也不知怎么事情后来就发展到了那样的地步。她不依不饶,蛮不讲理,好似一个泼妇,面目可憎得到了她自己回忆都觉得无法忍受的羞耻地步。

他到底为何拒婚,其实有什么重要?

他为怀有感情的表妹长远考虑一生,这于他而言,又是什么错呢?

所以就这件事而言,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如何做,甚至胡搅蛮缠,竟还破坏了先帝留给他的这种深具纪念之意的礼物。

李檀芳替他保管了八年,他拿回来才一个晚上,就毁在了她的手里。

菩珠深深地陷入了一种叫她几乎就要透不出气的强烈的沮丧之感里。

他和李檀芳都是高贵而高尚的人。倘若不是命运波折,她强行加入,哪怕前世他这时候也未曾许诺婚约,但在他二人的深心里,应是相互守望,彼此相知。

他说他不配给李檀芳提鞋。

从前对此她还感到不服,然而经过了昨夜,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如李檀芳,远远不如。

这是一个事实。

日出之后,叶霄来请她上路。

这一路,归京的路上,她便被如此一种沮丧至极的情绪所包围着,直到这日傍晚,天黑时分,她终于抵达了京都的北城门。

城门此时已闭。

马车停住,叶霄去和城门令报上她的身份,这时,晚风拂起车帘,借着城门附近火杖的光,她的眼帘之中,跃入了一道身影。

竟是沈d!

如此之巧,他此刻也在城门附近。

他问了几声,得知这一行是秦王妃自阙国归京的队伍,立刻下令打开城门,纵马来到她的车前,下了马,恭声道歉:“下头人不知是王妃的车驾有所得罪,诚祈见谅。王妃行了远路,想必乏了,不敢再耽搁,请快些入城。”

菩珠沉默着,坐在车帘密闭的车厢之中,随了车队入了城门。

虽未曾回头,也看不见,但她有一种感觉,他好似还在后头,就一直看着自己的马车,如同被他盯着后背。

她悚然而醒,手心之中,微沁冷汗。

她这是怎的了,已经这么多天,竟还沉浸在那一夜的争执里,无法自拔。

那一夜,她犯了大错。

第一错在和他的口舌争执。现在想想,毫无意义。

她发誓,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就这种无谓之事

第二错,便是毁了他的玉挂。

但错已铸,玉挂被她打碎,再无法弥补。她想不开又有何用?

想到前世最后,命运如同浮萍,在男人的手中转来转去,还指望另个男人来救,最后在绝望里那般死去,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记下欠他的,日后有机会,用别的方式还他。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不能一直深陷,作茧自缚。

马车回到王府,停在门前。车门被人打开,骆保在车外道:“王妃,到了,请王妃下车。”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弯腰出了车厢,下马车,迈步入了王府。

李玄度比她提早六七天就回了京都,回来的次日,便奉命立刻护送西狄小王子西去回银月城。

他这一趟来回,倘若一切顺利,最快估计也要三四个月。而到了那时,正是明年瘟疫爆发的时间了。

菩珠这一夜独自宿在王府那座阔大而幽深的寝堂里,辗转难眠。

第二天,皇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关心阙王的身体,特召她入宫,前去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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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长子至尊龙婿叶辰萧初然降临诸天修仙路人君混沌天帝诀楚剑秋柳天瑶低维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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