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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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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那段时间,二老还收到几样孝敬,东西是从松阳县辗转送上京城,卫大郎一家送的,一道递来还有封信,信上写得挺中听的,说原先条件差,年节都没尽到孝心,现如今家里条件好些,不敢再想从前那么蒙混。

信上写到过去一年毛蛋挣了不少,他们在县城安置下来,生活是比不得人在京城当大官的卫成,也很不错了。

“还说了什么?”

“就是报平安来的,说县城里好,后山村也好,二嫂又怀上了,登科到了开蒙的年纪但是村学老秀才岁数大了上一冬身子骨就不好,仿佛不准备再教学生,他得走远路去其他学堂上课……”姜蜜把信看明白了,将内容转述给二老,刚说完就见婆婆撇了撇嘴。

没等她问,吴氏自个儿说了:“老大夫妻能想到这些才怪,大房如今怕是毛蛋当家,信是他写的,礼也是他安排的。”

福妞穿着小棉袄坐在旁边,一脸甜看着她奶。

吴氏满是稀罕搂着孙女,道:“毛蛋方方面面是要比他爹强不少,若不是从小长歪了,兴许能成些气候。”

姜蜜笑弯了眼,说:“如今也挺成气候,他也才十六,就成了大房的当家人,挣了钱还带着双亲包括两个弟弟进城过上好日子。”

卫父吹胡子瞪眼说:“写那种书还不知道别人咋说他……”

姜蜜心想会在乎这个的顶多也就是大哥,大嫂就不太在乎名声,她看钱的,至于说毛蛋,都敢写出来还怕人说?姜蜜觉得毛蛋是有些头脑的,看这封信上有关心他爷奶包括三叔三婶堂弟堂妹,姜蜜平常跟大官太太们走动的,眼神多利?她一眼看出前面都是虚的,最后这个关心才是重点。写的是盼三叔回信,好使家人知道京城状况,看过以后可以安心。实际没这么单纯,他真正是做什么来?是搜集素材来。

一南一北隔得太远,京城这边不主动说,他们压根不会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啥都不知道他后面怎么写?没法写。

以大房现在的条件来说,给爹娘送孝敬不费什么,哪怕大嫂原先抠门,如今何至于?大房这些变化叫姜蜜看着挺感慨的,许多极品事真是穷才干得出,穷的时候为几个铜板能大打出手,有钱了眼界一拔高,人自然就要脸了。

想当初大嫂为一口吃天天使毛蛋过来哭闹,这会儿她还看得起那一个瓜两个果吗?

看不起了。

大房如今好日子过着,不用谁操心,倒是二房,时运有些不济。跟毛蛋同岁的虎娃不是读书的材料,登科被寄予厚望,结果到他进学的时候老秀才不准备教了……是能去其他村子读书,路都挺远,儿子每天都要走很远去学堂当娘的恐怕会挺担心。

姜蜜把几家的情况在心里稍微过了一遍,自然而然想到她娘家,大伯娘家孙子辈几个应该都进镇上读书去了吧。他们举家上京那年那几个还小,一晃九年,都长大了。

也不知道那里头有没有能读的,先前狗子写信来也没提到,他对读书考科举不感兴趣,讲的是琐事居多。

姜蜜她的确给大房回了信,重点提到公婆身子骨都好,让兄嫂不必挂心,京城里的风起云涌她没说,哪怕知道毛蛋或许更想看那个,在家书上写那些太奇怪了。差不多就在这封信送出去之后,府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佃农不辞辛苦找来,来问主家为什么不租田地给他了。

因着卫家收租少,种他们家地的从来不敢拖欠地租,就怕惹主家不快将地收回放给别人。哪怕府上有安排人负责收租,往往用不着挨家挨户去,佃农就会主动送来。

这套流程走了好多年,一直没出过岔子,没人赖没人欠也没人闹,这年春却出了这么个事。

按说事情是姜蜜管,姜蜜这身份却不方便亲自去见佃农,她使人给砚台递了个话,让儿子出的面。砚台几问几答就把情况搞明白了,那户人家租种卫家田地有几年,没拖欠过租子,但在过完年准备春耕的时候被通知说主家要把田地收回,让他们租别家的去。且不说别家交租多,只说这都准备春耕春种了,他们上哪儿去租别的?佃农苦着个脸,说主家真要把田地收回他们真不知道这一年咋办,就想来求一求,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砚台招呼佃农在前院待着,自个儿进了后院,将事情同他娘说了。

姜蜜听罢,使人找了负责这块儿的小管事来,跟他讨个说法。

小管事过来的时候就提心吊胆的,太太一开口,他就苦着脸跪下去了:“奴才知道这事办得不好,奴才没法,奴才替主家招租收租,管着府上数百亩田地,这些年没出过岔子。这回是家里亲戚求到我老母跟前,借米借粮还想求个活路,母亲可怜他们再三提起,奴才想着租给谁都不妨碍主家,就收回来几块放给家中亲戚……”

姜蜜和砚台一道皱眉。

姜蜜不喜欢别人这样,在她看来,做母亲的可以主动站出来揽责,在母亲没表态的时候儿子不应该把问题往娘身上推,毫不犹豫把自个儿摘干净了,这儿子未免有些太过凉薄。

类似的事卫成遇到过,有时候他的确不方便处理,也会推给长辈,却不是直接甩锅,而是让你去同爹娘说,只要爹娘肯应他就同意,不会说这事我不愿意是家里逼的。

这种话,由儿子说出来太难听了,等同于把自个儿洗得青青白白将一桶污水泼到长辈身上。

姜蜜不喜欢这么凉薄的人,心道他哪怕把责任揽在自个儿身上直接说想帮帮家里亲戚都比这强,本来也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情,何至于?

不过到底是件小事情,他这些年的确兢兢业业没犯过错,出了一点事就不留余地重罚他也不合适。同时姜蜜反思了自己,很多事情上她没把规矩订好,她也有些问题。

“这回事你办得不妥,不用我详说你心里应该有数。看在过去几年你恪守本分的份上,这回我不跟你计较,就这一回,再犯就别来求情。”

那管事松了口气,连连弯腰点头应是,嘴上不住说太太仁慈。

砚台知道他娘,手段不像爹那么刚硬,在不太过分的事情上会给人留些余地。这没什么,他问:“那佃农还候在外头,总要给他个说法,娘您看……”

姜蜜想了想,说:“如果不是咱们家有需要收回,平常只要按时交租就可以续租下去,除非本来的佃户不租了才需要另外招人。哪怕咱家有需要收回,也得提前通知到,这种事再别让我见着。至于说这回,该怎么办不用我说吧?”

那管事又一阵点头,姜蜜摆手,让他出去把事情解决了。

想着处理不好会搭上自己,那管事也顾不得为亲戚谋福利,出去给找上门的佃户赔了不是,一番诉苦请人谅解他,又答应那地还是给对方种,不会收回,才把这页翻了过去。

砚台跟他娘念叨了声,说这人品德上略有瑕疵,他重自己轻他人,否则不会临到春耕之前搞出这种事。

姜蜜让砚台坐下,说:“这些年,娘从没见过毫无瑕疵的十全之人,咱们不能因为他有些小问题就完全否定他觉得这人很坏,夹在善恶之间的还有很多不好评断的普通人。娘一直觉得,人呢要求自己要高一些,要求别人别过分严苛,过得去就好。就像这个管事,他以前没犯过错,唯独这回办得不妥,他反省了愿意改咱们应该给个机会。”

“娘对我和弟弟要求可严格了……”

砚台吐槽完就让姜蜜扫了一眼:“你是我儿子,他是府上奴才,要求你们还能一样?做奴才的只要对主家忠心并且办得好事就可以了,有些小毛病不用过分在意,要是眼里丁点沙子容不下,府上恐怕留不下几个人,全要被肃清出去。”

官场上也是这样,清到底的清官太少了,朝中大臣几乎全都受过贿,或多或少而已。这事皇上心里门清,只要没触及那条线他就不会去管,有些事一下追究起来会乱套。

像相公,他就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

从前挂田就是,他不做,但也不会冲到别人家去指手画脚。

现在当官也是,底下人送孝敬来他不太收,但也不会拦着不让别人收。三节两寿冰炭孝敬自古就有,只要不是一塞千万两银子都好说。

连卫成都是这样,别说姜蜜,姜蜜一直很能包容别人,这不对着后娘她都能往好的方面想,感激钱桂花把她嫁到卫家来……哪怕对方当初并不是盼她好才说的这门亲,姜蜜也不在意。

生活要过得去经常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不能太较真。

砚台听懂了他娘说的,他因为年少,还在锋芒毕露的阶段,这岁数的年轻人往往是很冲直撞的。像卫成也有过这个时期,应院考受挫之前他都是风光得意的,那几年霉运改变他很多,当时也没彻底磨圆,从卫成在会试包括殿试上所作文章就能看得出,那会儿有些功利心,曾急切的想要实现抱负。真正改变他是在翰林院那几年,那几年他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了不起,要往上爬得好好打磨自己。

现在他是返璞归真了,瞧着一点儿锐气也没有,做事圆融得很。

儿子再聪明,在十岁的年纪也不可能赶上他爹。砚台这样姜蜜就很满足了,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做什么都得慢慢来。

姜蜜又借事教了儿子一回,砚台还在琢磨他娘的话,齐聚京城的举人们就准备进贡院应会试了。林举人当日同卫成吃过茶,后来就不太往卫府来,他也是有自尊心的,那次被卫成说得羞愧,很长一段时间都感觉抬不起头。

又反复思量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路了,那几天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其实已经后悔了,他现在还是没什么把握,会觉得上届落榜之后直接去谋官是不是要好很多。他又读了三年,心里还是没底,甚至比当初还要紧张……进考场时顶多三分底气,看到题目就更难受。

上届的考题更包容一些,能施展的空间大,这届面窄一点。

就好像站在岔路口,上回有七八条道可以走,选哪条都能到目的地。这回就三条,可选择的方向少了之后,就会出现很多观点相近的作答,观点相近的时候,考官就会看看文章结构或者词句之类,贫寒学子在这方面不占优势,他们积累上大多不如勋贵世家。

从第一场林举人就有些闹心,他尽量不去想,努力答到了最好,出考场和结伴前来应试的友人一见面,看到互相之间的脸色,跟着齐齐叹气。

“我感觉不太好。”

“是吧,这题目有点限制发挥,憋着一股劲儿进的考场,考完都没使出来。”友人问他这榜要是落了,再考一届吗?

林举人摇摇头:“要不中我准备回去谋官,把眼光放低一点,找个差事做着。”

“以咱们的出身,拿着举人功名恐怕只能进县学,林兄你不想做学官吧?”

肯定啊,县衙咋说都比县学要强,衙门能熬资历也能立功,往上爬容易些。县学不难进,只怕进去了不好出来,甚至可能一辈子就当个学官……可这不是耗不起吗?这一年,卫成都该满三十二,林举人比他大不少,他有妻有子家里人等着享他的福,总不能回去告诉他们这榜落了,再拼一届看看。

友人问他甘心吗?

心里话是不甘心。

旧时同窗里面,除了卫成这个二榜进士出身的当朝大员以及两个三榜出身的县官,还有凭举人功名去谋职的,他们各自都有了一些成就。林举人自问不比同窗差多少,落得这个尴尬境地他心里岂能好受?

可卫成说得对,钻牛角尖不行,他这岁数做任何决定都得理智一些。

理智告诉林举人,他不能再蹉跎,哪怕从学官做起,反正先做着,这么一届届的考下去不是个头。

决定好之后,等放榜的时间里林举人掏钱请卫成吃了一回酒,看他的神情卫成心里就有数,没多问。他不问林举人自己也说了:“这榜考砸了,我准备回去谋职,县衙有缺是最好,没有就去县学看看。照朝廷规定考上秀才都可以上县学读书,那边应该挺缺学官的……这一走就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今儿咱们喝个痛快。”

林举人端起酒杯,跟卫成碰了一下,仰头就喝了。

卫成慢一点也喝了,又听林举人说:“卫兄提点我许多,我却不争气。再喝一杯,当是给你赔罪,我辜负了卫兄一片心意啊。”

……

林举人这么一杯接一杯,不多会儿就喝高了,喝高了就跟卫成回忆往昔,还说到胭脂盒的事情。

“说实话,那会儿真没想到,没想到卫兄能有今日成就,你混出头来之后把府学的门槛都硬生生拔高了,现在要进去很不容易。”

“现在都还有人在后悔当初没跟你搞好关系,我也是运气好,你那时人生地不熟想买东西要人带路,我刚好是本地人。我想想,当时我是不是领你去胭脂铺买了盒胭脂,盖盖儿上画仕女图那个?弟妹喜欢不?”

卫成:……

“你喝醉了。”

林举人还在倒酒,边倒边说:“清醒着难受,喝醉了好,今天喝个痛快,赶明儿我就要收拾行李为返乡做准备了。”

林举人也就是起先劝了两倍,后来两人随意在喝,他醉过去的时候卫成也不过微醺,还有闲心回书房去写了幅字。他取的《行路难》中名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进京这九年字儿没白练,这两行遒劲有力,瞧着果真有排除万难的决心。卫成写好之后落了款,又加了私印,吩咐底下人拿去做裱,准备在林举人离京之前送给他,盼他回去好好干,甭管寻到个什么缺,做得好总有出头的机会。

然老天爷就喜欢跟人开玩笑,早先林举人做梦都想中进士,把自己逼疯了也没个好结果。

这回考完出来他感觉不过尔尔,都死了心,准备等结果出来立刻动身返乡,没想到走不成了。

结果一出来,他在这一榜最后三百名的位置上瞧见自己。

看到先是一愣,他闭上眼重新睁开,还是自己的名字,籍贯也对得上……林举人起先感觉无措,然后有些荒唐,跟着才是后知后觉的喜上心头。

做梦都想中,拼命讨好主考官的时候落了榜。这回他自己都没抱太大希望,结果竟然取上了,走不了了,这下走不了了,还得等着把殿试考完。

卫府那边,卫成都已经把那副字装裱完成,他卷好收在锦盒里面,只等林兄来道别,结果等来了对方中试的消息。

听说正好是最后一名,卫成料想到他肯定高兴疯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林举人上回买了酒来,差点喝死过去,他把道别的话都提前说了,结果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来这幅字还得放这儿一段时间,等他回头应完殿试拿到御赐出身回乡的时候再送出去。

卫成也把这事说给家里其他人听了,姜蜜听着一乐:“那敢情好,林家嫂子这下该痛快了,这些年她相夫教子也不容易,只盼林大哥以后哪怕风光得意了也要对得起他夫人。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姜蜜也想起前些时候他俩趁着旬休大醉了一场,还说是同窗旧友的告别,以后天南地北啥啥的……“要我说林大哥就是考举人的时候太坎坷,加上上届对他打击太大,自信垮了。这不是表现挺好?怎么考完笃定说中不了,还提前拉着了喝了一通。”

卫成也觉得好笑,摇摇头说:“有时候是会不自信,林兄算漏了一点,他感觉自己表现不好的时候,别人可能更加不好,结果出来之前很多事情不一定的。我当初也没觉得自己非常出色,很多次考试看着准备充分,心里也是悬着的。”

“我觉得相公你回回都挺有把握……”

“要是我整天来回踱步,你看着得多慌张?”

姜蜜一下笑开来:“希望林大哥好好发挥吧,殿试能挂上二榜就太好了。”

自家人说话,卫成就没整那些虚的,他说大概是同进士出身,“林兄的文章我看过不少,就皇上的喜好,要进二榜有点困难。料想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他本来准备直接回去谋职,能得个三榜进士是意外之喜。心理上没了负担,好生作答听天由命吧。”

殿试开考都是五月份了,这个时候翰林院也刚结束散馆考核,庶吉士唐谦表现很好,他结束了为期三年的学习正式当上翰林官,和卫成当初一样是七品编修。

确定不用外放之后,唐谦修书一封托人带回家里,让父母妻儿准备上京。

与此同时,卫成相识十年的同窗旧友得到三榜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的其他一些人是黑着脸的,心里并不痛快,他倒是高兴,考完出来又登了卫家门,含着热泪答谢卫成,谢他数次援手并且在自己走错路时拼着得罪人说了那番话,那番话让林进士羞愧不已,他终于端正了自己,并且迎来好运和转机。

会试考完真觉得自己答得非常普通,他尽力了,但总觉得没爆发出来。

能拿三百名非常意外,林进士没想到的。

他觉得卫成是个神奇的人,他好像总是对的,不光自己能耐还能帮助别人。只要你肯采纳他的意见,朝那方去努力,仿佛总会有回报……林进士觉得当初能在宿州府学结识卫成真的太好了,能在他发达之前同他做朋友太好了。

卫成真的很难得,他发达之后对同窗旧友的态度没太大改变,相处时不拿身份不摆架子。

他和他夫人都是热心肠、肯帮忙的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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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蜀山五台教主洪荒调查员三国吕布之女原神从刻晴开始仙祖请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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