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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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你跑慢些,你爹的老骨头都散了。”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洪将军一看到宣平侯,那是气也不喘了,腿也不软了,立马精神抖擞显示自己的老当益壮。两人像乌眼鸡一样,互相不屑地盯着对方。
“这就是你家的…姑娘?”他们异口同声,然后各自嫌弃地别开视线。
洪宝珠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有好感的姑娘竟然会是裴家的裴三姑娘,那个东都城里有名的傻女。可是这裴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傻子啊?
“你真是裴家的三姑娘?”
裴元惜点头,“对啊,你知道我?”
谁不知道裴家的三姑娘,当然东都城的贵女们也都知道洪家的宝贝疙瘩。这两人一个蠢一个傻,都是名声在外。
“你看上去也不傻啊?”洪宝珠道。
洪将军冷哼,“宝珠,你和一个傻子说什么话,咱们走。”
宣平侯心里那个气,“我家三娘会做诗,你女儿除了打架还会什么?”
这可真是戳了洪将军的肺管子,他气得胡子一翘翘的。刚想反驳,就听到裴元惜替自己女儿辩解。
“爹,洪姑娘帮我追回银子了,她是个好人。我觉得她很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女儿很喜欢她。”
洪宝珠一向被人讽刺惯了,乍闻有人喜欢自己简直如同喝过冰镇的杏皮水一般,周身无一处不舒爽。她不满地瞪自己亲爹一眼,眼神中尽是责备,“爹,裴三姑娘好好的,人家还会作诗,哪里是个傻子?”
“我不傻。”裴元惜很认真地告诉洪宝珠。
洪宝珠也很认真,“我也不光会打架,我还会帮助别人锄强扶弱。”
“你真厉害,我觉得你这样特别好。要是遇到坏人,你能打赢他们。坏人就该打,他们听不懂弹琴,作诗不能把他们吓跑。”
裴元惜说得那叫一个天真,却是实实在在说到洪宝珠的心坎里。她最看不惯那些娇娇弱弱的姑娘们,一个个的抚个琴吟个诗什么的,成天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真让他们遇到危险时,她倒是想知道弹琴吟诗能不能帮她们逃命。
这个裴三姑娘,她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我和你简直是一见如故。”
旁边是一对目瞪口呆的老父亲,瞧着自家女儿一个说你真厉害,一个说我很喜欢你。她们一见如故,而他们是相看两相厌。
不多会的功夫,两家女儿已是洪姐姐元惜妹妹地称呼起来。听得洪将军是吹胡子瞪眼,宣平侯是满脸的不自在。
洪宝珠兴致勃勃,非拉着裴元惜逛完这个摊子逛那个,裴元惜茫然懵懂地跟着她,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宣平侯很快释然,大人们如何,不关小辈们的事。
三娘没有朋友,在府中与姐妹们也不怎么往来。能遇到一个愿意带她一起玩的姑娘,不是什么坏事。
洪将军黑着一张脸,女儿总是被人嘲笑,渐渐不太喜欢出门做客,也没什么说得到一处的朋友。这难得有个愿意投眼缘一起玩的,却不想是裴家的傻子。
这都是什么事。
洪宝珠可不管他爹心里的弯弯绕绕,满心欢喜自己终于结交到一个可以说话还不嫌弃她的朋友。管他什么傻不傻的,她觉得不傻就行。
“还是这样边走边吃有意思。”她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拿着糖葫芦,“我最不喜欢被人约束,我娘还给我请了一个嬷嬷,说什么要学习进宫的礼仪,我才不要进宫!”
裴元惜眨巴着眼,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突然明白过来,“你肯定是不用去的,怪不得你不知道。听说陛下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各府里都在准备进宫的事,你们府上肯定也有准备的。我跟你说,千万别进宫,陛下那个人…”
景武帝商行有怪癖,且不止一个。
他不洗澡。自从他有一次掉进池水中差点被淹死之后,他再也不肯洗澡。当然擦洗肯定是有的,但绝不会用水冲洗或是泡澡。
盛夏苦暑,他不爱洗澡又受不了出汗,自然是要出城避暑。
他喜欢吃各种味道奇怪的食物,庆和殿里总是飘着说不出来的臭味。为了给他做御膳,听说很多御厨都病了。还有他喜欢养一些恶心的虫子,什么蜈蚣毒虫应有尽有。那些虫子在宫里到处乱爬,太监宫女们苦不堪言。
一个皇帝不洗澡、爱吃臭东西、还喜欢养毒虫,这样的天子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洪宝珠说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看着一脸无知的裴元惜心生羡慕,“还是你好,不用担心进宫的事。”
“洪姐姐要是不想去,让陛下讨厌你就行了。”
“对哦。”洪宝珠犹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我又不想当妃子,干嘛要学得那么辛苦。到时候我该怎么样怎么样,陛下肯定看不上我。元惜妹妹,还是你聪明。”
被人夸聪明的裴元惜一脸骄傲,“那当然,我爹说我是最聪明的姑娘。”
洪宝珠也跟着骄傲,“我爹也说过,我是他见过最有习武天赋的女孩子。”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说不出来的得意。
后面跟着的父亲们面色各异,彼此在心里鄙视着对方,同时又觉得在疼女儿这方面上他们还有一些相似之处。
最后分开的时候,倒是生出一些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还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当然洪宝珠和裴元惜是恋恋不舍,还约了以后见面。
宣平侯原本想说什么,待见裴元惜那张欢喜的脸,便觉得朝堂之事是他们大人的事,孩子们自己开心就好。
裴元惜两手占得满满当当,又不肯让裴青帮忙拿。
小孩子心性十足,看得宣平侯忍俊不禁。夜市下的长街繁华热闹,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悠闲地逛过。
“三娘,前面有个馄饨摊,爹记得小时候吃过。”他转头对女儿说话,却发现不见女儿的踪影。
四下看去全是陌生的人潮,哪里还有女儿的踪影。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发软。裴青立马扶着他,他语无伦次,“三娘呢…是不是跑回家了…还是买什么东西去了,快…快去找…”
主仆二人挤开人群往回找,在长街上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也不见裴元惜的身影,宣平侯侥幸的心情沉入谷底。
他的三娘…
一抬朴实厚重的轿子缓缓过来,轿子上那个像剑一样的徽记独一无二,他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扑过去。
“大都督…”
轿子停下来。
“原来是裴侯爷,何事?”冷冷清清的声音,从祥云图案的藏青轿帘内传出来。
“求大都督救救小女。”
宣平侯说了自己女儿突然不见的事,还说了怀疑女儿是被拍花子的猜测,“下官那女儿天性纯良不谙世事,臣怕她出事…”
“你说的是你家三姑娘?”马车里的男人问。
“正是。”宣平侯心里打着鼓,公冶楚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那可是最为冷漠最为不近人情之人。可是放眼东都城,能帮他找回三娘的人除了公冶楚还有谁?
时辰不等人,要是三娘被人带出东都城,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女儿?他们父女二人怕是要永生不能再见。
一思及此,自责到不能呼吸。
良久,就在他感到越来越绝望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藏青的轿帘,暗光忽隐间可见半张冷峻的侧颜。
“柳则,传我的命令,封城!”
宣平侯一听,紧绷的心弦挣断。
他身体松懈的同时软软一倒,倒在裴青的身上。
裴元惜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原地,一双大眼睛又大又无神,看得人心里发怵。
春月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手悄悄地扯着自家姑娘的裙摆。
“春月,你拉我干什么?”裴元惜一脸无辜。
李姨娘目光冰冷,把自己的婆子黄妈妈叫进来,“春月护主不利,竟然让三姑娘偷跑出去,还去了澄明池,给我打五大板!别出去打,就在屋里打。”
“不许打春月!”裴元惜护在春月的前面,瞪着李姨娘。李姨娘狠狠心,示意黄婆子赶紧动手。
一个板子还没下去,裴元惜已是扑到春月的身上。黄婆子略有犹豫地看向李姨娘,李姨娘痛苦地别过头去让她继续。
板子打在裴元惜的身上,黄婆子再是用了巧劲也是疼的。五大板打完,春月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元惜大声喊痛,哇哇大哭起来。
李姨娘也跟着哭起来,扑过来一把过来抱住她,“三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事,那不是要了姨娘的命吗?你还疼不疼?姨娘的心都快疼死了。可是姨娘知道要是不让你长个记性,下回你还要往那样的地方跑…”
“姨娘打我,姨娘坏!”裴元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和泪都抹在李姨娘的身上。她还动起手来,用拳头打李姨娘,“姨娘打我,我也打姨娘!”
黄婆子把她拉开,“三姑娘,你怎么能打姨娘,她都是为了你好。她为了你天天去侍候夫人,你以为她不想像赵姨娘秋姨娘一样等着别人侍候吗?她为了你这些年都顾不上自己,你看看她都操劳成什么样子,她可是侯府的姨娘啊!”
主仆几人哭成一团,裴元惜还在不依不饶。
“她打我了,我好痛!”
“打在你的身,痛在姨娘的心。三姑娘,你以后要好好的,别再惹你姨娘生气了。咱们以后就安安生生地待在院子里,哪里也别去好不好?”黄婆子哄着她,试图把她拉起来。
李姨娘一脸的悲伤,心疼不已地抱着她痛哭。
黄婆子见状,只把春月拉起来。两人一个去备热水,一个去厨房取饭菜,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三娘,姨娘只盼着你好好的,你答应姨娘以后不要乱跑好不好?”
“我没有乱跑。”裴元惜犟着头,像个赌气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是想气死姨娘吗?”李姨娘的手在她的腰间狠狠拧着,她痛得皱起眉头,一把推开李姨娘跑了出去。
李姨娘脸色大变,跟着追出去。
裴元惜拼命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哭。她跑的是往外院的方向,那里是宣平侯回府的必经之地。
远远看到宣平侯父子,她冲了过去。
“爹,爹,姨娘打我!”
阖府之中,宣平侯裴郅只听过一个孩子叫他爹,那便是他的三女儿元惜。三娘小时候特别聪明,那时候他还感慨过若是三娘是儿子,只怕侯府会出一个状元郎。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三娘那么聪明的孩子,几乎是一点就通。
后来三娘傻了,他还是惦记那个女儿。他不时去看她,想和她说说话。她就算是变傻了,那也是他曾经疼爱过的孩子。
他去一次,李氏就哭一次。李氏说他是侯爷,是一府之主不能流连后宅,否则就是她身为妾室的罪过。还说她会照顾好三娘,不想他因此而分心。
初时他很不喜,觉得李氏有些小题大作。谁知道李氏那么刚烈,差点以死相逼他这才没有再去看三娘。
李氏此举深受母亲的夸赞,他却是恼怒不已再也不去她的屋子。
“父亲,是妹妹。”裴济惊呼,就见裴元惜抱住了宣平侯。
“爹,姨娘打我,你怎么不来救我?”裴元惜哭得眼睛通红,好不可怜。“爹,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去看我?”
宣平侯一生刚正严厉,无论对哪个孩子,即使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裴济他都永远是严肃的。猛然被女儿抱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不悦地看着后面追过来的李姨娘,“三娘犯了什么错,你打孩子干什么?”
李姨娘嘴里发苦,“侯爷,婢妾最疼三姑娘,她是婢妾的命。要不是她今天跑到澄明池那边去玩,婢妾也不会生她的气。婢妾就是想吓吓她,哪里舍得打她。三姑娘你快过来,别闹你父亲。”
裴元惜摇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我不过去,你是个坏姨娘,我要跟爹一起。”
李姨娘瞳仁颤得厉害,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宣平侯被女儿这么亲密地抱着,心顿时化了,他想起以前的三娘就是这么喜欢黏他,他还曾抱她在膝上学写字。当下对李姨娘冷了脸,让她自忙去,他要和三娘好好说会儿话。
李姨娘作势要跪,一看这架势宣平侯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无非是又拿什么大道理来压他,让他别管三娘的事。
十年了,宣平侯很久没有享受过被女儿依赖的感觉。他脸黑得吓人,明知李姨娘的出发点是好的,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厌恶。
“你要跪就跪,跪多久都行。”
李姨娘脸色惨白,看着他带着裴元惜和裴济去前院的书房。
这间外书房,是裴元惜小时候常来的地方,那时候只有她和裴济被允许跟在宣平侯身边。裴济从小跟着宣平侯,不仅长得像宣平侯,品性神态亦是相似得紧。
裴济对府里的其他几个妹妹没什么感情,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大妹妹他也不怎么亲近。因为自小朝夕相处过,他对妹妹的感情最深。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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