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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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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朝说这些话或对她撒娇时,是从来不在意到底在哪里,或者在有没有别人在场的,想就自然做了,但是虞鸢面子薄,尤其当她知道谢星朝的心思后,怎么也没法再听之任之。

“星朝。”她叫他收敛一点,脸红得不成样子。

他现在不用再掩饰自己心情,不但不像之前那样怕她生气,听她这么叫他,他就应声,眸子漆黑,亮晶晶的,还是那副甜蜜幸福的模样。

她脸更红了。

“你先回家。”眼看小牛皮膏药是甩不掉了,虞鸢只能小声对他说,采取了一种商量的语气,“等我回去了,再去找你好吗?”

成书都专门接到这儿来了,还要谢星朝和她一起去坐车回去,也太矫情了。

“我要和你一起。”少年想都不想,拆穿了她的敷衍。

“不然,等回家了,你肯定就不理我了。”他说,声音里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小委屈,像在控诉她的罪行,“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也不肯见我。”

虞鸢,“……”她有些许心虚。

成书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对年轻人,什么也没说。

“那我去买票,我们一起坐车回去。”谢星朝向来是行动派,刚决定,立马就要走。

“等等。”虞鸢真是败给他了,她拉住他,叫他回来。

陵城市区离贲临县大概两个多小时车程。

虞鸢和谢星朝坐在后排,估计是前几天累了,上车没多久,他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靠在了虞鸢肩上,睡得很香甜,毫无防备,放松又依赖。

虞鸢心软,想到那天晚上他那模样,也就由着他靠着了。

他睡着时的模样非常小天使,脸蛋白皙,浓黑的长睫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着,漂亮而无辜,根本无法让人与那天晚上红着眼睛的疯狂模样联系起来。

还,还说什么亲过她,想着她做过……

她想到谢星朝都说了些什么,脸红透了。

怎么可能是他会讲出来的话。

她怔怔的想,那天晚上,是太失态了,才会讲出那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来吧。

少年无知无觉的睡着,很是香甜,虞鸢轻轻的动了动,没有挣脱,他就在梦里轻轻哼唧了一声,把面颊更加贴向她的肩,和小时候他黏着她睡觉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有段时间,他刚到虞家,睡觉经常做噩梦,有天晚上就是这样,虞鸢睡得正香,半夜里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等她醒来时,才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团子。

他睡在毛毯外,蜷在她身边,小小的身子微颤,缩成了一小团,虞鸢轻轻探了探他,在面颊上,摸到了一手濡湿,他在梦里哭了。

虞鸢后来问过,谢星朝做了什么噩梦,那时候,他已经很依赖她了,乖乖的在本子写字,告诉她。

“梦到他们不要我了。”

梦里,还是在他那时被绑架的那个废弃工厂,外头盘旋着乌鸦,喝腐臭的水,啄食流浪猫狗的尸体,终日喑哑的啼鸣,是他被绑在里面,只看得到的唯一一隅风景。

绑架发起者是谢家原来的下属,自然是为了要钱,他在那些人里面没什么话语权,绑匪对他态度很恶劣,都是社会底层的粗佬,第一次有机会逮着了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自然是往死里折磨,只想看把他踩到脚底,看他屈辱的求饶取乐。

谢星朝从小性格就倔,再怎么被毒打挨饿,也只是咬牙不说话,直到他后来不声不响,高烧到快四十度,他们怕他死了,从谢家拿不到钱了,这才慌了,匆忙去找药。

等他终于回家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开口说话了,祝希禾怀孕了,谢岗在陪着她孕检,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傻了,哑了,废了,没用了,新的健康的孩子即将降生,取而代之。

那时,虞鸢抱着他,一遍遍告诉他,她不会不要他的。

她给他擦干眼泪,柔声细语的哄。

那是属于两个孩子之间的秘密,甚至连父母,她都没有告诉过,直到来她家大约一年之后,他噩梦的次数和程度都越来越减少,也终于不再在梦里哭了。

只是,喜欢黏在她身边的习惯,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形成了。

而现在,他快十九岁了。

长得很健康,漂亮,还是依赖的睡在她肩头,经历了那么半年,被她冷淡的折磨后,现在,才终于回到了家,可以安心的休息了。

虞鸢心里发软,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成书一直尽力削减自己存在感,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也是暗自惊讶。

成书为谢家服务很久了,最早的时候,是在本家老爷子手下做事。

后来,就来了陵城,他以前短暂的当过谢岗的私人秘书,当年和谢星朝打交道时候也不少,正是他从虞家回来后的那几年。

成书对他乖张难驯的性格很有了解,也因为这性格吃过数不清的亏,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到他在人面前这么温顺的时候。

以前,谢星朝念中学时,闹出过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是成书去收拾的烂摊子,那时候,他和谢岗已经闹到水火不容了,所以后来,谢岗干脆直接让他去负责谢星朝的事情了。

成书记得,他也曾试图想去和谢星朝沟通过。

明明还才十四岁的半大少年,成书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可以让他扭转过来,后来发现,他完全就想错了,他出乎意料的早熟,心理年龄根本完全不像十四岁,而且极其难以接近,浑身都像是竖着刺。

成书最开始被他整得非常狼狈,谢家那幢别墅整个都成了他的噩梦地。

后来,也是相处时间久了点,他估计也是认识他没什么坏心了,或者是觉得他太蠢懒得整他了,对他态度也不再那么恶劣。

某一次成书再度心神俱疲的去给他收拾烂摊子,第一万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他可以不要再叛逆,要好好读书学习,天天向上。

少年走在月光下,一侧面颊上的淤肿还没消,成书记起对面被他搞成的凄惨样子,磨了磨牙,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妈的,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居然还觉得过他是个纯洁漂亮的小天使,现在看来,他当时眼睛,可能是被狗屎糊了。

“我就是个谢家生产出来的残次品。”少年背对着他,声音无波无澜,“你们再怎么费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次品还是次品。”

成书愣了。

再后来,在谢家待久了,他也知道了一点谢星朝的往事,心情很是复杂,童年对人一生的影响甚至还要比想象中大,何况,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有觉得,谢岗对他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他们父子间基本没沟通,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祝希禾,局面就更加复杂。

而现在,成书心情很愉快。

似乎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

他知道虞鸢,是以前照顾过谢星朝那家的女儿,很是优秀上进,谢星朝也从不掩盖对她的喜欢,当年,成书带着他去过虞家,但是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恋爱会让男孩子成熟。

傍晚的时候,车缓缓驶入了陵城市区。

“星朝。”虞鸢轻轻叫他名字。

少年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嗓音有些哑,“就到了么?”

“到了。”虞鸢说。

不远处,陷入眼帘的,是谢家精致的庭院,显然被人收拾过了,院子疯长的草木都得到了修建,枝叶扶疏,很是静谧优雅,这宅邸位置很好,挨着湖,从三楼眺望,可以看到波光澜澜的湖水。

虽然是大得有些过分了,虞鸢并没有来过这里,因为谢星朝基本不愿意回这儿,从小到大,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他待在虞家。

少年清醒了,看清是这里,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虞鸢,他刚醒来没多久,唇红齿白的,眼睛还有几分水意,这么无声的看着她,似乎在控诉着什么,虞鸢心虚的偏过头。

“明天还有安排。”成书咳嗽,提醒了一声。

谢家在陵城的交际圈很大,谢星朝也这么大了,以往他不愿意接触这些事情,但是现在,如果以后真的愿意要接手家里,这些小细节,也都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了。

谢星朝现在学的专业,地球物理,谢岗其实很不愿意让他继续学下去了,觉得对以后没什么帮助,他不可能去当地质学者,他想让他直接转专业。

谢星朝没理会他,他把自己课表排满了,还是要把这专业继续学下去了。

这么一来,时间就更加紧了,暑假也有不少要做的事情。

虞鸢温声说,“星朝,你先把去把正事办完,之后想再来我家玩,随时可以来。”

“你会接我电话吗?”他问。

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垂着睫,“鸢鸢,你把我拉黑了,我怕找不到你。”

虞鸢,“……我没有把你拉黑!”

虽然那半年她确实有意冷淡他,但是,也不至于到把他拉黑的地步。

少年摇头,显然完全不信。

虞鸢叹气,她拿出自己手机,解锁,给谢星朝看通讯录。

她手机联系人不多,主要现在打电话的人也不多了,大部分都是发微信联系,虞鸢没有什么给人特殊备注的习惯,除了亲戚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姓加名。

不过,因为字母排序的问题,丁蕴玉在很前面,谢星朝在很后面。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

忽然动手,在他名字前加了一个a,一下到了通讯里最前面。

虞鸢,“……”

“星朝!”

少年委屈看着她。

“你平时根本不记得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他说,“这样,鸢鸢就能多看到一点我了。”

他想让她心里,也一点点,被他占满。

虞鸢心软了,她看不得他这种神情,于是,都由着他了,她温声细语的解释,“我没有不记得你。”

他一下高兴了起来,虞鸢没回过神,已经被他抱住了,扣在自己怀里,他怀抱很暖,随后,便有什么软软的触感触上了她的颊侧。

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还很意犹未尽。

“鸢鸢,我会马上来找你的。”

虞鸢愣愣在原地站着,反应过来后,脸一下红透了,他居然又这么……不经允许,偷亲她面颊,虞鸢记得以前,在京州,就有过这么一次,她居然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他表达开心的一种方式。

暑假只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了,

虞鸢回到家,打开门,沈琴和虞楚生都不在家,家里安安静静。

她去卧室放行李,打开门,陈设和她数月前离家去上学时没什么变化,床上安静的码放着公仔,虞鸢看着,忽然就回起半年前,发生在她那间卧室里的那件事情,也是她对谢星朝冷战的开始。

她脸不由一红。

小混蛋。

她平时很少那么羞,那么说,那天晚上,根本就是故意在占她便宜,大晚上,她只穿着睡衣,他居然也这么混不吝,爬窗进她卧室。

晚上,沈琴和虞楚生也回来了,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时,他们找她问调研的情况,虞家家庭氛围很好,虞鸢边回忆会说,说到谢星朝部分时,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略去,没有隐瞒谢星朝和她被分到了一个调研组。

“这么巧的么。”沈琴惊讶。

听完虞鸢叙述,她感慨,“你们这调研还真的辛苦,你也是,多亏星朝照顾了。”

“不然,就你这身体,肯定撑不完,半路就倒下了。”

虞鸢一愣。

但是,仔细一想,确实,一路上,是她受了谢星朝很多照顾,中暑时,走不动路时,迷路时……他什么事情似乎都给她考虑好了,全心全意的,把她放在自己心里的第一位。

她默默吃饭,耳根又红了。

“不过你们这调研也挺费时间的。”虞楚生说,“现在,高考成绩都出来了,小竹也差不多要填志愿了,过几天他会来我们家,你也帮他参考一下,看看报哪儿好。”

前几天一忙,虞鸢都差点忘了,虞竹今年高考。

她忙问,“小竹考怎么样?”

虞楚生喝了点酒,笑,“考了650分,比你当年差,但是也还行了,我们虞家,读书都还是不错的。”

“他说也想报京州的大学,到时候,你们姐弟两,还可以互相照顾照顾。”

虞竹高考结束了前几天出成绩,把他开心坏了。

虞家孩子还都算会念书,其中又以虞鸢为翘楚,她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努力上进,只不过她性格很好,温柔大方,和小孩子都相处得尤其好。

虞楚生夫妇也从不在外炫耀女儿成绩,虞竹从小也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小时候,虞鸢还给他辅导过不少功课。

虞竹考出了自己高中三年最好的一次成绩,京大分数够不上,但是要去他的理想学校,应该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过几天就报志愿了,虞竹哼着歌儿,收拾行囊,准备去叔叔家住几天。

他一直很喜欢去叔叔家,他们家庭和和美美,氛围好,住得舒服,他也自小喜欢他姐,陵市好玩的地方也很多。

而且,他一想到,他姐现在已经不理谢星朝了,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就更加飘飘然。

还想当他堂姐夫,下辈子吧。

*

这几天,虽然不在一起,谢星朝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有空便会发短信打电话。

有时候也没什么要说的事情。

虞鸢做事一般很有目的性,没太多没事找人闲聊的习惯,她委婉的问他有什么事情。

他回得很理直气壮,“我就是想你,一想,就想给你发短信。”

“你不回也没事。”

“我知道你不想我,但我好想你,想见你,做梦都想。”

“鸢鸢,等过几天我就回来找你了。”

这就是年轻男孩子谈起恋爱的样子么,话里灼热又滚烫,恨不得把自己的一腔心意,都直直的全部捧到她面前。

虞鸢根本完全招架不住,丢盔弃甲,只能再也不问了。

这天,虞楚生和沈琴去朋友家了,虞鸢一个人在家看论文,门口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虞鸢以为是邻居,她还在想刚才推导到一半的公式,心不在焉的打开门。

不料,她看清门口的人后,一下呆住了。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t,瘦瘦高高,比起上次见面,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一见她便笑,他眉眼生得漂亮,这么笑起来时,更加好看得夺目。

虞鸢没想到他说得过几天快来找她,居然还真的就是过几天。

“我刚从海城回来。”他说,“坐了五个小时的车。”

“累么?”虞鸢给他倒茶,叫他坐下。

“累。”他答得很顺溜,“我现在浑身难受。”

虞鸢,“……”

看了他表情,她原本还担心,反应过来,估计又是在撒娇。

“之前走一天山路都不累。”她故意绷着脸,“现在坐几个小时车就累了,谢星朝,你身体变差得有点快啊。”

少年嗷呜一声,终于忍不住,想上去抱住她,“鸢鸢,不累,我身体一点不差的,可以给你检查。”

他什么都有,哪里保证都合格,腹肌也有。

虞鸢面红耳赤,一下甩开自己的手。

她之前在家,穿得很随便,裙子只到膝盖,因为开了空调,长发也没扎,温柔的垂在耳后,露出的肌肤都雪白细腻,更衬得唇如点朱,因为羞恼,微微的抿起,嫣红柔软得不像话。

他直直看着,眸底滚烫。

“鸢鸢,我什么时候可以亲你?”少年目光灼热的盯着她。

虞鸢脑子一乱,话题又被拐到了这上面,她拿着水壶的手颤了颤,“……”

“我现在在追你。”他追过去,从身后搂住了她,埋首在她颈窝,心满意足的闻着女孩发间馨香的味道。

少年气息清冽,虞鸢对上了那双漆黑的漂亮眼睛,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她,这几天没见,他的感情丝毫没有消退,比起那天晚上似乎还要更加浓郁,唇红齿白的,干净漂亮得不像话。

“鸢鸢喜不喜欢我。”他贴着她耳侧,撒娇一样问,气息拂动间,暖而湿润的吐息吹过。

有没有多喜欢他一点。

虞鸢脸噌的红了,从面颊红到耳朵。

这么大胆又热情,家里没人,他说话就更加彻底毫无遮挡了,虞鸢被他逼退到了沙发角,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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