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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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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宝元听顾九思的话,双手放在身前,笑着道:“顾大人为难在下了,钱的事儿,下官一个县令,怎么能知道这些?”

傅宝元推脱,顾九思便知道傅宝元是不肯同他透实话了。

一千万是工部认真算过的数据,下来不够用,那间肯定有许多钱不是花在修河上了,顾九思问这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想试试傅宝元的口风,和这永州的底。但傅宝元明显也不信任他,顾九思苦笑了一下:“那九思就去找其他人问问了,不过修河的事儿耽搁不得,今天下午就将人都叫齐,明日开始动工吧?”

“听大人吩咐。”

傅宝元领着九思去吃了午饭,随后便去通知了负责施工的人过来,下午详谈。下午来了一大堆人,整个县衙客厅都挤不下,好几个都站在了外面,顾九思见着这么多人,倒也丝毫不乱,他来之前已经把修黄河的整个流程梳理得清清楚楚,在场便将任务分了下去,要求第一个修已有堤坝的阶段,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以迎接月大汛。

所有人听着他的话,都面带难色,顾九思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终于道:“各位有难处的,不妨说一声。”

在场没有人说话,顾九思便直起身道:“若是没有异议……”

顾九思话没说话,就听人群里响起一个极为犹豫的声音:“大人。”

顾九思看过去,是一个专门负责填沙袋的商人,他姓李,叫李三,从打扮来看,就是一个在工地一直干着活的,来见顾九思,鞋上还沾染了泥土,明显是从工地刚刚赶过来。

顾九思缓了缓神色,尽量柔和道:“你若有什么问题,大可说出来。”

“大人,”李三见顾九思态度好,终于大起胆子道,“钱,可能不太够……”

顾九思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李三开了口,旁边人都纷纷跟着响应起来,钱不够,人手不够,时间不够……

都吵嚷着,要把完工时间放宽到十月。

顾九思听他们高谈阔论,眉头越皱越紧,他只道:“若是熬到十月才能完工,等于月大汛的时候怎么办?”

“顾大人,我们明白您的忧虑,”傅宝元赔着笑道,“可是这做不到的事儿,也是没办法的。大人,还是算了,将时间推迟一下吧?”

顾九思没说话,片刻后,他终于道:“你们说钱不够,你们就给我一笔一笔的算,我听着。”

这话放出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顾九思指了李三道:“你说,我听着。”

李三犹豫了片刻,慢慢道:“顾大人,比如说,您拨给我两百两银子,可如果是加沙包,要在一个月内完工,两百个人是打不住的,按照荥阳的市价,一个工人一月二两五十钱……”

“慢着,”顾九思抬手道,“两百个人?二两五十钱?我来之前就问过,这样的长度,只需要一百劳役……”

听到这话,旁边传来了一声低笑,顾九思扭过头去,看见傅宝元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的模样。

顾九思皱起眉头,傅宝元立刻轻咳了一声,认真道:“顾大人,您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位列尚书,是关心天下大事的人才,可这天下的事儿能从书上学,这百姓的事儿却是学不了的,您还是听听下面做事儿的人的说法吧。”

“毕竟,”傅宝元笑里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看不起道,“您还年轻。”

顾九思没有说话。

他何尝听不出来,傅宝元明夸他是重臣,夸他有能耐,实际上还是欺他年少无知。

他沉默着,心怒火渐盛,然而他压住了这份气性,没有说话,好久后,勾起笑道:“算了,今日也晚了,改日再说吧。”

顾九思同所有人告别,起身领着木南出了门,走到大门口,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压着的笑声。

他耳朵敏锐,可这一刻他却恨不得自己耳朵不要这么敏锐。

他捏起拳头,大步回到了家里。

这时已经入夜,柳玉茹还在屋里算着建立仓库的各种成本,顾九思一把推开门来,整个人往床上一躺,就喘着粗气不说话。

柳玉茹吓得赶紧过去,以为他病了,但靠近了,便发现他整个人气呼呼的,明显是气狠了。

柳玉茹站在边上,小心翼翼道:“怎的了?谁将你气成这样?”

“傅宝元,傅宝元!”

顾九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怒喝了一声:“我骂他大爷!”

“消消气,”柳玉茹给他端了杯水,温和道,“他做什么了,你同我说说?”

顾九思梗着脖子不说话,柳玉茹轻拍着他的背,顾九思不知道为什么,柳玉茹这么温柔的陪伴着他,他忽的就觉得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可他又觉得,若是将这份委屈表现出来,显得太过幼稚。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情绪,终于道:“我让他明日开工,月之前要补好各地堤防。他和我说好,然后弄了一大批人来,这个说钱不够,那个说人手不够。还说我是书呆子只知道纸上比划。我就算是书呆子也知道,他们这么左右推阻,无非就是因为我没给他们好处。”

“今天来了许多官员的夫人。”

柳玉茹坐在顾九思身边,抬手给他揉着太阳穴,顾九思靠在她身上,放松下来:“来做什么?”

“想讨好我,让我给你吹个枕边风,把事儿交给他们办。”

这在顾九思意料之,他闭着眼道:“送钱了?”

“他们问我是要白的还是物件,我想着,送物件这间折了太多道弯,你收了钱是要告诉陛下,到时候作为他们行贿的罪证的,若是送物件,到时候怕是要麻烦。”

“你要银子了?!”

顾九思猛地出声来,柳玉茹被他的反应惊到,直觉自己做的不对,立刻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群老滑头!”

顾九思耐着性子解释:“她要送礼,就准备好送了,哪里是什么白的物件的问?这明明白白是在刺探里。我一个正三品户部尚书,我要收钱能这么大大咧咧把银子抬到家里来吗?那必须是把钱洗了又洗,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能到我手里来。”

柳玉茹听他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她忙道:“那我过去改口……”

“不用了。”顾九思摇摇头,“他们这次就是来试探你的,如今你再改口,他们也不会信。”

柳玉茹不说话了,顾九思抬起头来,看见坐在床上有些忐忑的人,他愣了愣,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人抱在里怀里,温和道:“你别自责,他们都是老泥鳅,咱们还太年轻。”

“是我想得少了。”

柳玉茹垂下眼眸:“这事儿,责任应该在我的。”

“哪儿能呢?”

顾九思放开她,看着她的脸,笑着道:“按你这么说,这事儿责任该在我才对。我是管你的,你是办事儿的,我该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会不会被骗,我自己就想着自己要怎么演戏,没能想到你这边,管好你,你说是不是我的问题?”

柳玉茹听他胡搅蛮缠,勉强笑起来:“你也不用安慰我了。”

“玉茹,”顾九思叹了口气,他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是人都会犯错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错。我以后也会做错事,也会犯傻,到时候,你也得包容我,对不对?”

柳玉茹抬眼看他,顾九思的眼睛温柔又明亮,仿佛带着光。她静静注视着他,好久后,才听他道:“玉茹,你才十九岁,别这么为难自己。”

“那些人啊,都是活了这么几十年,在泥巴里打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泥鳅,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也别把别人想得太蠢。如果你总想着自己会赢,输了就是错,那就太自负了。”

“这话我仿佛说过,”柳玉茹忍不住笑了,顾九思想了想,也想不起来,最后摆了摆手道,“我们互相影响,也是正常。”

“那如今,他们刺探到了结果,又打算怎么办?”

“等一等吧,”顾九思想了想,接着道,“也许也是我们想多了。你们约了什么时候送银子?”

“就今夜。”

“看看今夜银子到不到吧。”

顾九思歪了歪头道:“若是不到,那明日……”

顾九思想着,眼里便带了冷色:“明天我不同他们客气,他们既然知道我不个和他们混的,那我干脆就办几个人,他们要是还是拦着,我就把他们统统办了!看谁还拦着不上工。”

“你办人,也不是办法,”柳玉茹听他的话,思索着道:“你也不要一味相信工部给出来的数字,虽然你不爱听,可傅宝元有一点的确没说错,路得靠自己走,不能看书知天下。他们或许是想着饱私囊,万一不是呢?”

顾九思听着柳玉茹的话,他慢慢冷静下来,片刻后,他应声道:“你说的是。”

说着,他平静道:“明日我先催他们开工,也不与他们争执工程时间,等下午我亲自去看看。”

当天晚上,两个人等了一夜,陈氏果然没有送钱过来。

第二天早上,顾九思早早便抓着沈明和洛子商出了门,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三个人便回来了。

只要不固定工期,傅宝元便让人即刻开工,所以事情也答应得顺利。

回来路上,柳玉茹老远就听着沈明骂骂咧咧,沈明一路骂到饭桌上,一直在骂傅宝元。

顾九思一言不发,柳玉茹在旁边听笑了,沈明一边骂一边吃,没一会儿,洛子商便吃饱了,提前起身离了饭桌。等他离开后,沈明才道:“他走这么快做什么?老子干扰他吃饭了?”

“他今天有事。”顾九思帮忙回复,“不是说秦大人约他去扫墓吗?”

沈明愣了愣,随后猛地想起来:“对,秦楠约他扫墓。”

说着,他就凑过去,看着顾九思,小声道:“咱们去吗?”

“不去。”

顾九思吃着饭,平静道:“今天你要启程去平淮帮我建工,那边堤坝去年就已经上报缺损,你好好盯着,不能出任何问题。”

“哦。”

沈明有些兴致缺缺,想了想,他忍不住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道:“秦楠的夫人是洛依水,去给洛依水扫墓,那肯定会讲点过去的事情,咱们都知道洛子商是洛依水的孩子,你不想知道洛子商的身世?之前你不是特意还让世安哥去查洛子商的爹吗?”

“赶紧吃完,”顾九思瞪了他一眼,“吃完就走,别给我废话。与其和我说这么多,不如去书房多给叶韵写写几封信。”

听到叶韵,沈明面上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赶紧扒了几口饭,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顾九思带着柳玉茹慢悠悠吃完饭,便去了房里,换了一身粗布常服,随后同柳玉茹道:“今天不是出门吗?我同你一起去。”

柳玉茹本是要出门去看地的,见顾九思跟在身后,笑着应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顾九思拉着柳玉茹在街上闲晃了一会儿后,便拉着柳玉茹拐入了一个小巷,小巷里有一架马车,柳玉茹有些茫然:“这是?”

顾九思没有多说,拖着她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换了衣服,由着马车拉着他们出了城。

“这是做什么去?”

柳玉茹有些奇怪,顾九思倒也没有瞒她:“去洛依水的墓边去。”

“你不是说不去?”

“谁知道府里有没有洛子商的人?”

“那不带沈明?”

“他太冒失了。”顾九思直接道,“洛子商小心得很,带他我不放心。”

柳玉茹知道了顾九思的打算,跟着顾九思出了城后,由顾九思的人领着,从后山到了洛依水的墓地。

给他们带路的人熟门熟路,明显是提前来踩过点的。

洛依水的墓地修在半山腰,在这山上圈出了一块地来,铺上了青石板砖,修成了一块平整的园子。

这个园子里就洛依水一座孤坟,坟墓修得十分简洁,但园子里却是种植了各类花草,还修建了凉亭。坟墓前前种着两排兰花,郁郁青青,旁边修建了一个小石桌,秦楠跪坐在石桌边上,石桌上放着酒,他似乎是在同人对饮一般,酒桌上方了两个酒杯。

他没有穿官服,穿了一身蓝色常服,头发用发带束着,看上去简单又温雅,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书生。

顾九思和柳玉茹潜伏在树丛里,顾九思拉着柳玉茹趴下,又给她脑袋上顶了一从小树丛,然后两个人就趴在地上,默默等着洛子商来。

等了一会儿,洛子商便来了,他穿了一身素色锦袍,头戴玉冠,上前去和秦楠见礼,两人都客客气气,可见过往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

秦楠领着洛子商上了香,洛子商让仆人拿过酒来,平和道:“我听闻姑母好酒,她在扬州尤好东街头的春风笑,我特意带了一坛过来,希望姑母喜欢。”

说着,他用酒坛倒了半坛在地上。

秦楠看着那坛春风笑,低垂了眼眸:“你来时,便知道要见到她了?”

“没什么亲友,”洛子商语气平淡,“还剩几个亲戚,自然都是要打听清楚的。这次知道会来荥阳,便打算过来祭拜了。”

“她得知你这样孝顺,会很高兴。”

洛子商没有说话,两个男人在洛依水面前站了一会儿后,秦楠道:“剩下半坛酒,我们喝了吧。”

洛子商应了一声,他和秦楠一起坐在了石桌边上,洛子商给秦楠倒酒,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喝酒,许久后,秦楠感慨出声道:“好多年没喝过扬州的酒了。”

“姑父到荥阳,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洛子商摩挲着酒杯,慢慢道:“快了。”

秦楠笑了笑:“我走的时候,子商还没出生,大嫂还怀着。”

洛子商顿了顿喝酒的动作,秦楠的这个句子很奇怪,他没有说全,正常人说这句话,应当是“你还没出声,大嫂还怀着你。”,可他却隐去了“你”这个字。

顾九思和柳玉茹在暗处对视了一眼,听着秦楠慢慢道:“你长得很像依水,尤其是鼻子和唇。我早听说你要来,前天酒宴,你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都不需要别人说。”

秦楠笑了笑,随后转过头,慢慢道:“你早该来见见她的。”

“这些年太忙了。”洛子商苦笑,“您也知道,这些年事儿多。”

“是啊,”秦楠感慨出声,接着却道,“什么时候,事儿都多,只是这些年尤为多了些。东都不好呆吧?”

说着,他抬眼看向洛子商,洛子商笑了笑:“还好吧,也没什么不同。”

秦楠没有说话,他就是和洛子商静静喝酒。

他眼里很清醒,似乎带了一种,超出与众人的清醒。因为过于清醒,所以又带了几分痛苦悲悯在眼里。

两人喝了片刻后,洛子商才道:“姑母是个什么人?”

听到这话,秦楠笑了:“你不是打听过吗?”

打听,自然是打听过的。

可对于这个洛家大小姐,有的都是外面的传言。扬州曾经的第一贵女,扬州一代传奇。

她出身百年名门,五岁能诵,岁能,十岁一手《山河赋》,便震惊整个大荣。

她不仅有才,还貌美无双,十岁扬州花灯节发生踩踏,她登楼击鼓,用鼓声指挥众人疏离,月光下她白衣胜雪,似若仙人下凡,于是从此美貌名传天下,艳冠扬州。

那时扬州传唱着她的诗词,闺女子仿着她的字迹。

她是洛家的天才,洛家的骄傲。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一个女子,他日哪怕入主宫,也不无可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在她十七岁那年,草草出嫁,嫁给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交家的子弟,跟随着那个人远去荥阳,从此了无音讯。

那人便是秦楠。

“听说姑母再不回扬州,是因为祖父不喜你们这门婚事。”

洛子商笑了笑道:“可是当真?”

秦楠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眼里带了苦涩:“我这门婚事,伯父自然是不喜的。我们秦氏也曾是高门,后来因涉及党争,我父亲与祖父都被问斩,我与母亲无依无靠,幸得伯父收留。我不会讲话,十七岁也不过只是个进士,与依水比起来,那便是云泥之隔,伯父不喜欢我,这是应当的。”

“有一句话,颇为冒犯,”洛子商见秦楠没有说到正题,便直接道,“只是除了姑父,我也无处可问。既然姑父一直说您与姑母云泥之隔,祖父又是如何同意你们的婚事的呢?”

秦楠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洛子商,洛子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许久后,秦楠慢慢道:“你是不是以为,她是与我私奔来的荥阳?”

“不是我以为,”洛子商张合着手小扇,“是许多人,都是同我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秦楠没有出声,他喝了一口茶,而后挺直了脊梁。

他认真看着洛子商,一字一句道:“其他话,我由他们去。可有一点你却得明白,洛依水,是我三书礼、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娶的妻子。没有半分苟且,我与她,更无半点失礼之处。他人可以误解她,独你不能。”

“那为何不回扬州呢?”

洛子商讥讽笑开,秦楠看着他的笑容,慢慢道:“你怨她吗?”

“姑父说笑了,”洛子商垂下眼眸,“我与姑母从未谋面,只有孝敬之心,何来埋怨?”

秦楠听着他的话,眼里却全是了然。

他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洛子商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洛子商顿住了张合着小扇的手,听秦楠道:“当时她与大哥都尚未成亲,她取这个名字,说等洛家第一个孩子出生,就叫这个名字。这的确是你的名字。”

洛子商手心开始带了冷汗。

秦楠继续道:“你问她为何不回扬州,我告诉你。”

“我与她的婚事,伯父虽然不喜,但她的确是伯父许给我的,而她也的确自愿嫁给我。她嫁给我时只有一个要求——”

说着,秦楠抬起头,看向洛子商,清明带了几分寒意的眼倒映着他的影子。

“永不入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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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一剑飞仙大佬的小娇娇又崩人设了万道独尊我在东京快乐吹风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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