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概是她的提议太过于突兀，空气中安静了会儿。
而这样的无声无息持续了多久，辛葵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就有多久。
久到，她小手的指尖还有些微麻。
或许是刚刚火锅的余韵还未消退，周遭的氧气分子都缩成了小块儿。
她莫名有些呼吸不上来。
到底是怎么一脑抽……
就说出还回来这种事儿的啊……
等到所有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辛葵才有些后知后觉。
她这不仅仅是坐实了之前的“占便宜”，可能顺带还把自己也给卖了。
贺云沂扫了她一眼，刚想要开口，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
他低头看了看屏幕，在接之前，对着她说了句，像是叮嘱，“我先接个电话，你等我下。”
话落后，他才划开屏幕，和电话那端的人交谈。
辛葵应了一声“哦”，指尖作势要掀开衣衫下摆的动作收住了。
她不疾不徐的，这样以后，贺云沂还在对着手机那头说话。
其实之前几次她和贺云沂的接触，都是在骤然的，突如其来的情况下。
总而言之，没有能够细想的机会，亦或者是正儿八经面对面的交谈。
现下，空旷的洗手池边沿，两人一齐站着，没有旁人。
细小的汩汩流水声中，清洁香氛的味道晕染开来。
贺云沂和她挨的很近，近到，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在交谈时候的语气。
淡淡的，不经意的，冷感中带着点拖曳的尾音。
他只“嗯”“行”应了几声单字音节，单薄的空气就凭白地被刷上了暖色调。
不愧是顶流，就只是这样说着话，很是好听。
听着听着，辛葵脑海里开始天马行空地画着轨迹。
她就这么听话地站着等他——然后等到明天早上被送上热搜？
画风也顿时变得现实了起来。
什么《新晋小花夜会顶级流量》《倒贴不成反露腰》《偶遇算什么色诱才是真》——诸如此类的惊悚标题。
辛葵越想越不对劲，反正道歉也算有，她态度也算诚恳，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就想逃离。
然而步子还没迈开，贺云沂已经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临时还有事。”他将手机收回去，视线落在辛葵的脸上，“其他的之后再找你说。”
话至此，贺云沂径自朝着辛葵点了下头，两条大长腿一迈，清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里。
——
辛葵像幽灵一样，飘着回到火锅包间的时候，李严和其他两个人吃的都差不多了。
“你是掉厕所里了吗，去了这么久。”他抬头瞥了一眼辛葵，惊了瞬，嗓子也跟着颤了两颤，“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辛葵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声音懵懵，“啊？”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温热有余，很正常的触感。
丢魂的话，那倒也不至于。
她只是想着刚才贺云沂最后的那句话。
——「其他的之后再找你说。」
嗯，其他的之后再说。
居然还有之后……？
辛葵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暗暗给自己下了决定。
要是真有之后，那得躲远些。
虽然贺云沂出道以来就格外的洁身自好，没任何绯闻，但听闻有甚者，只在某个场合提起过他，又暗示了一番，微博在当天就被粉丝血洗了。
那人是不怀好意想要蹭热度，辛葵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摆。
她这个，好像比蹭热度还要严重……那么一点点？
辛葵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拿住长筷，顺带从锅里挑起自己心爱的鸭血，而后在麻辣锅底的腾云驾雾中尽情徜徉。
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美味当前，当然是要惬意地享受了。
李严一直在观察辛葵，近一分钟内，他看到她变幻了十几种表情。
最后都化成了对火锅的热爱。
“你自己说的要吃火锅，上了趟厕所回来又唉声叹气。”李严看着埋头苦吃的辛葵，“所以和你说大夏天吃辣的不好，作为一个艺人，还是一个上升势头十足的艺人……好我不说这个，你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那还能是因为……谁！
当然，她也不能详尽地和李严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是小脾性上来，还是要硁硁地怼回去的，“你懂什么嘛，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夏天吃火锅，俗称——以毒攻毒。”
辛葵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严哥，继续吃啊，我觉得今晚的你特别需要火锅。”
被莫名带上“有毒”帽子的李严：“……”
——
华鼎奖结束以后，网上余热一直未消。
毕竟，荣誉的冠冕，是对圈内过去一年一直在活跃着的，且有着优秀战果和成绩的明星艺人，以最大的肯定和奖赏。
各类奖项的获得以及各项作品的点评，都成了茶余饭后网友的谈资。
不提当天晚上热搜霸榜的壮举，除却圈内热点的回档和追溯，微博上倒是彻彻底底热闹了好几天。
辛葵没空参与各处吃瓜的项目，颁奖典礼那天吃完火锅后，她实打实地瘫了整整两天。
李严也知晓她的习惯，识趣地没打扰她。
进圈以来，辛葵的通告并不算多。虽然作为小配角，也演了几部剧，但她更多的时候，都在上一些综艺。
没有别的理由，纯粹是因为要刷脸，刷刷大众认知度，这样才能接到更好的戏。
她又是个挑的，不符合心意，亦或者是粗制滥造的，一概都拒绝了。
一来二往，她也不算是太忙。
这次颁奖典礼的邀约，归功于之前她自己累积下来的名气，所以认认真真准备了很久，也做足了功课。
不谈彩排和直播，从头到尾，她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睡到天旋地转，不知梦几何的时候，辛葵眼皮子搭着，才在清晨天雾朦胧的时候醒了过来。
破晓天光透过纱帘，她赤着脚下床，走到窗前，缓缓掀开。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当初从家里出来，辛母担心她安全，特地从她表哥顾延之那儿要来的推荐。
私密性封闭性都极好，是z市有名的江景房，江畔而落的大平层，视野优越，光线敞亮。
清晨的江面被初升的太阳洒落了金箔一样的辉。
眺望过去，波光粼粼，成群的江鸥排成笔直的线条。
辛葵打着小哈欠儿，还没来得及欣赏美景，落在茶几一旁的手机便“嗡嗡”地响了起来。
真是扰人清闲啊。
她小小地感叹了句，拖拉着步伐往震动的声源移。
能在这个点儿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大魔王顾延之，别无他人。
作为大型公司的掌管人，顾延之朝五晚九，领扣永远系到最上面一颗，严苛到变态。
辛葵三步迈两步，探过去看手机屏幕。
果不其然，「顾魔王」三个字跃然于上。
“喂……”辛葵接起，把手机夹在耳侧，往洗漱间走。
“才醒？”
这不是废话呢嘛。
“我要是没醒，能接你的电话？”
“中午来一趟公司，你接下来工作上的安排，我亲自给你规划一下。”
顾延之说完，没等辛葵答应，直接利落地挂了电话。
半点多余的话都不留。
“……”
这让她这位表妹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既然在家里，就不怕被抓包。
她光明正大地翻了几个白眼，而后还是爬上微信，和李严说了声，她去公司一趟。
两天没管手机，里面的消息多到爆炸。
辛葵也没去翻看太多，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往顾氏大楼赶。
之前去过几次，所以也不需要工作人员的带领。
辛葵轻车熟路地进了专属的电梯，一路往总裁办的地方走。
秘书处的几位对她也很眼熟了，见她过来，直接给里面拨了通电话。
辛葵进去的时候，偌大的室内残留有淡淡的香气。
她鼻子灵，嗅了几下，也没和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位打招呼，第一反应是看往这边自带的休息间。
视线留恋了好一会儿，等到尽情逡巡完毕后，辛葵才仿佛想起来顾延之这个人似的。
“哥，这儿就你一个人啊？”
“别叫我哥，到现在才看见我，我是空气？”顾延之语气淡淡，压根没看她。
辛葵弯了弯眼，“哈哈”笑了两声，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瞧。
忍了一会儿，她语气缓缓，“你要不还是擦个嘴吧。”
辛葵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点了点自己的唇边，“都是口红印儿。”
顾延之嘴角抽了下，到底还是拿了纸巾，缓缓给自己擦拭。
“我看了下你之前的行程，都是些没什么热度的综艺，顾氏刚好要和壹千娱乐进行合作，接下来公司给你安排的项目，大多都和那边挂钩。”说完，他顿了顿，“顾氏旗下不养闲人，你跑综艺的心我也能理解，但总不能做些无用功。”
壹千娱乐是行内演艺公司的龙把手，界内横跨的行业广，是名副其实的造梦工厂。自成立以来，便培养出许多大热艺人，不乏顶流和当红炸子鸡。
顾氏并不专攻娱乐业，艺人少而精，此番拿下和壹千娱乐的合作，资源可谓是十足的好。
辛葵反驳不回去，径自瘪瘪嘴，“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这话我也都能理解，反正都是跑综艺，干脆跑个大的。”
“不止是综艺，其他的都有涉及，到时候具体的通告安排，我让秘书交待给李严。”顾延之说着揉了揉眉，“对了，你中午吃饭了没。”
辛葵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愣了愣，“……你说呢。”
明知故问啊。
她一大早接到电话，收拾了会儿就过来了，虽然路上有些堵，消耗了一点时间，但此时此刻，还远远不到吃中饭的时间。
辛葵抬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石英钟。
上午十点整。
顾延之丝毫没在意辛葵划拳揍他的小动作，只是说道，“我就问问，中午和我一起吧，刚好我和朋友见个面。”
“哦，那也行啊。”辛葵单脚点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所以现在到中午，还有这么大把的时间呢，我干嘛呢。”
“你现在出去吧。”顾延之丝毫不留情，“公司有艺人专供的听读角，你去练练。”
辛葵：“……”
——
一路去往饭店的路上，辛葵接了顾母的电话，表面乖巧暗地使坏，不动声色地让顾延之成了冤大头。
“顾延之，你要是再欺负你妹妹，下次别回家吃饭了！”——在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顾母的音调蓦地拔了高。
顾延之望向坐在副驾驶上，笑的一脸灿烂的辛葵。
他有些头疼。
“不过哥，你这个朋友什么来头啊？”辛葵拨弄了一会儿车里的小挂件，开始没话找话。
“圈内的，你可能认识。”顾延之轻描淡写，“本来不带你，但是你行程表下来了，既然都来了一趟公司，就一起吃个饭。”
辛葵不吃他这一套，“听你这话……我还得感谢你哦。”
“在华安庭成定的包厢。”
“哥，爱您。”
辛葵立马倒戈，顺便还给顾延之比了颗爱心。
华安庭成之前专注做酒店服务业，近两年来餐饮方面的名气也赶上来了。
酒宴演习之类的，千里难寻一座。
到了包厢，辛葵和顾延之等了有会儿，那位所谓的朋友还没到。
“先给你叫点小点心？”顾延之怕她饿，径自提议道。一路上赶过来，早已过了饭点。
“好啊。”
辛葵抽空在看那天华鼎奖颁奖典礼的回放，有粉丝给她做了表情包。
“先来一盘葵花籽好了。”
“……”
辛葵猛地抬头，身子前倾，直接要去拧坐在她身旁的顾延之。
“怎么了？”
对方神色正经，表情也是实打实的疑惑。
确实不像是看过直播的样子。
按照辛葵这么多年来对于他的了解，好像……是自己多虑了。
她颓废地坐下来，像只蔫了的小鹌鹑。
还没等顾延之继续问，包厢缓缓被推开。
辛葵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她略略低着头，视线所触及到的范围，皆是在华美的地毯之上。
先迈入视野的，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骨骼清落修长。
她慢悠悠抬眸，待到看清楚来人后，蓦地噤了声。
随后顾延之发现，辛葵这只小鹌鹑，更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