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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针对迟迟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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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车轮滚动的骨碌声和马蹄落下的哒哒声,两声相和,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一丝桂花清香钻入鼻间。

钟迟迟嗅了嗅,问道:“是不是快中秋了?”

她半晌没动静,李长夜还以为她睡着了,闻言“嗯”了一声,轻抚着她的脸,道:“还有七天。”

他只说了四个字,就停了下来。

七天后是不是能回到大明宫,现在也不是很确定。

“我想和陛下回宫过中秋……”钟迟迟仍旧闭着眼,小声嘟囔,“你还欠我一个中秋小宴……”

李长夜微微一怔,想起了去年中秋。

去年中秋,他原本约了她在望仙台小宴,却因为巫蛊案失了约。

那时的桩桩件件,无不将两人越推越远。

李长夜不自觉地寻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柔声道:“好,我们回宫过中秋。”

钟迟迟也想起了去年那些事,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太后那条抹额,应该同周云卿有关,当初我为替崔文姬招魂……”

一年前,她还有心思替周云卿和萧怀璧遮掩,如今,却什么都舍不得瞒他。

当初在云亭山谷,决心要不顾一切回到他身边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我既不愿告诉李玉楼是萧怀璧做下的,更不愿她牵扯到李长暮,才动手杀了她——”钟迟迟说完,觑了李长夜一眼,又道,“我自己也不喜欢她。”

李长夜听得格外安静,一个字也没打断她,但握着她的手一直在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在她说完之后,垂下眼眸,拨开她的手指。

掌心相对,十指缠绵交叉。

“朕也不喜欢她——”他的语气低低的,目光幽幽的,“她辱骂你,给你下药,还害我们分离,你走之后,朕恨不能再杀她一次。”

钟迟迟心中一动。

她似乎听柳静姝提起过,李玉台背了弑君之名,无论荆王如何求情,都没能陪葬皇陵,甚至因为毒害驸马的旧案,也没能葬入萧氏祖坟。

最后是荆王李谦出面葬了她。

“荆王待李玉台还真是不错哦?”钟迟迟若有所指地笑道。

李长夜笑了笑,道:“李玉台肖似其母。”

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钟迟迟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李长夜失笑道:“不困了?”

“等会儿再困!”钟迟迟目光灼灼道。

李长夜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将荆王李谦和窦后的一些传闻旧事同她徐徐道来。

她似乎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感兴趣,趴在他腿上听着听着,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呼吸渐轻渐缓,像是睡着了。

李长夜抬起手,想摸摸她丝缎般的长发,刚刚触碰到,又收了回去。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生怕扰醒了她,索性将目光也挪开了。

却在这时——

“咯咯咯……”

“哦哦哦……”

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惊得怀中人身子一个激灵。

李长夜皱了皱眉,朝外唤道:“辛别!”

这次羽林百骑出现,冯沐晨已经离开了,重新由辛别统领。

“陛下?”

“吵着娘子睡觉了,赶走!”

“是!”

“等等——”钟迟迟突然挣起身,“我去看看!”说罢,直接窜了出去。

李长夜也忙下车跟上。

马车停在一条河边,离岸不远就是一片农田。

通州刚刚遭遇过蝗灾,田里只剩了光秃秃的稻杆。

有三只家鸡正站在田埂上,鸡鸣声此起彼伏。

钟迟迟跑得比较快,已经蹲在了那三只鸡前。

李长夜抬手制止了身后人跟上,一个人走了过去。

走近前,却发现她神色有些气恼。

“怎么了?”李长夜疑惑问道。

钟迟迟没有起身,懒懒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说:“刚刚它们说,昨天也有一队像我们一样带刀的人路过。”

李长夜先是琢磨了一下她的话,随后愣了愣,问道:“他们是谁?”

钟迟迟朝着那三只鸡抬了抬下巴。

李长夜反应了半晌,才惊诧道:“你听得懂鸡说话?”

“嗯……啊……”钟迟迟的语气略带迷惑,“好像突然就听懂了,之前没有这样的……”

李长夜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在她身边蹲下,低声问道:“问出什么了?”

像他们一样的一队人,还带着刀,这就很不普通了。

钟迟迟顿时眯起眼,杀气腾腾地瞪着三只鸡中那只公鸡:“它说我丑,不告诉我!”

李长夜被这句话震住了。

他呆呆地看了看花娇玉媚气鼓鼓蹲着的绝色美人,又看了看瘦巴巴灰扑扑却仍旧趾高气昂的公鸡,不敢置信:“它说谁丑?”

钟迟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畜牲看人和人看人不一样……”

李长夜有点不信:“阿金不是一直垂涎我美色?”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道:“它是怕冷,当初东方祁和欧阳徐站一起,它还不是选择欧阳徐了,你看到了夏天它还理不理你!”

李长夜讪讪地将目光挪回公鸡身上:“它觉得你不美,那谁美?”

钟迟迟又抬了抬下巴,指向另外两只母鸡,幽幽道:“它要那两只问才答。”

李长夜无语地看了一眼两只母鸡:“那要怎么让它们问?”

钟迟迟好笑地看了看他:“陛下糊涂了吧?”说着,一把抓住公鸡的翅膀,拖到眼前,“好好说话,不然烤了你!”

那公鸡竟然听懂了。

瘦巴巴的身子抖了抖,高高低低颤巍巍地啼叫了一串。

钟迟迟一边听一边收起笑容,抬起头,朝着东南面望去。

那个方向,是荆州的方向。

……

队伍还是继续北行,只派出一队人马由崔离带着往东南追去。

崔离带着人回来的时候,钟迟迟也睡得差不多了。

掩唇打了个哈欠,就着李长夜掀起的车帘朝外望去。

风住尘香,古道斜阳,在绯色官服上拉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便连那张脸也似笼了一层轻纱,犹如孤月皎皎,光晕朦胧。

钟迟迟往车壁上一靠,笑了笑,道:“这么巧啊……”

……

受过蝗灾的田地里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褪色的土黄,远处的农舍也同样像洗得发白了似的,唯有天色澄碧,明亮而鲜艳。

唔……还有那两株桂花树,开得也很好。

此时队伍已经完全停了下来,马车门帘也全部打起,皇帝陛下坐在车门口,有意无意地将她挡在身后。

钟迟迟一个人坐在车里也无聊,何况这边在说着要事,她听在耳中,如何睡得着?索性靠在皇帝陛下肩头,一边听着这边君臣对话,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

但风景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眼前的人好看。

钟迟迟将目光略略一挪,挪到侍立车前回话的男子脸上,那人也是敏锐得很,立即一个抬眸,迎上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勾了勾唇。

糟糕!

钟迟迟心中刚闪过这句话,一直被皇帝陛下握在掌心把玩的那只手果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李长夜碰到谁都好,就是对上眼前这个会浑身冒刺。

这人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和……好看……

钟迟迟遗憾地将目光挪开,挪到男子身后的华服美人身上,美人也在看她,眸中意味浓浓。

崔离带回来的,是送亲队伍,送陈留公主薛瑶远嫁吐蕃的送亲队伍。

送亲队伍自然有仪仗和护卫,还有陪嫁人员若干,总共加起来也就两三百人,跟他们这边两万兵马是不能比的。

但谁能指望几只鸡能数那么清楚?

两三万人也是多,两三百人也是多,反正就看着差不多。

也正因为这么个误会,才让他们撞上了这支已经走偏了的送亲队伍。

是的,走偏了。

走得相当偏。

吐蕃在西南面,他们却往东南面走,一个人能走偏,这么两三百人还能一起走偏?

“……微臣与公主殿下商议过后,改向东南,为寻崔都督而来——”

“哦?”皇帝陛下懒洋洋地回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怎么是你?”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聪明人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

“微臣六月中接到调令回京,自请为和亲使。”萧怀璧温声答道。

李长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萧嵩呢?”

萧怀璧微微一笑,道:“吏部李尚书卧病不出,叔父暂摄吏部事宜——”

钟迟迟听得一声嗤笑。

萧怀璧的叔父萧嵩原本是尚书左丞,李谦这是要拉拢萧氏呢!

但这并不是全部。

“兵部王尚书暂摄尚书省诸事,门下……金吾卫……”

有些是安插亲信,但李谦也没有很多高位的亲信,大多数只能靠拉拢。

荆王李谦其实并不具备夺位的能力,过去几十年都老老实实,也没什么野心,这次突然暴动,除了可能同李玉台之死有关,多半还是受了谁的蛊惑。

萧怀璧对长安的局势所知比千灯阁和崔离的探子都深,说了足足两刻钟才停了下来。

李长夜看着他,淡淡道:“还有呢?”

不过是送些消息,萧氏手里不至于没有人,何必萧怀璧带着薛瑶亲自跑一趟荆州?

萧怀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上前半步,轻声道:“八月十五,破相府,杀窥机。”

李长夜眉头一紧,追问道:“消息属实?”

窥机是于允元的保命符,杀窥机,也是杀于允元。

于允元一死,就是动手的信号。

他不怕李谦先动手,但于允元,他也要保住!

“崔九郎从陆舍人处得来的消息。”萧怀璧道。

崔舍当然是信得过的,但是陆群——

“臣以为,消息一定是真的,只是不排除故意透漏的可能。”萧怀璧凝视着皇帝陛下肩上那一缕柔媚青丝,“也许是一个针对娘子的陷阱。”

钟迟迟靠在李长夜的肩头,沉默不语。

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于相和窥机去死。

她是不是应该闯一闯?

李长夜也沉吟了片刻,却没有就萧怀璧说的这些有所反应,而是吩咐道:“你还是继续护送陈留公主往吐蕃去,从扶州走,出关时令扶州将士警惕些。”

萧怀璧施礼应下,抬起头,却是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臣尚摸不清底细——”

李长夜正要令人放下车帘,闻言顿了一顿,道:“你说!”

“臣听说大明宫承欢殿闹鬼——”

钟迟迟猝然坐起身,目光倏地越过萧怀璧:“薛瑶!”

薛瑶一直在看着她,一听到传唤,立即快步上前。

“承欢殿闹鬼的事你知不知道?”钟迟迟紧盯着她。

薛瑶毫不犹豫一点头:“承欢殿似乎关了一名男子——”

钟迟迟下意识地将李长夜的手臂一捏:“我先一步进京,大明宫等你!”

说着,身子便往外挣。

李长夜忙揽住她,冷声道:“萧怀璧都知道这是针对你的陷阱!”

“知道又如何?”钟迟迟转过脸看他,神色坚持,“他们要是拿太后作陷阱呢?你能不救?”

李长夜脸色变了变,道:“你冷静点,他既然被囚在承欢殿,对方必然有所准备,只等你自投罗网,杨月眠都躲不过,凭你能如何?当初你和不归能进来,是朕放了破绽,大明宫没你想得那么好闯!”

钟迟迟咬牙道:“不好闯也得闯,大军压境只会打草惊蛇,我必须提前见他一面。”

杨月眠陷落得太莫名,不可能没有古怪。

李长夜沉默许久,叹道:“让崔离陪你去。”

钟迟迟下意识抬头看他,他脸上很平静,只是眸色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看不出,钟迟迟却隐隐猜得出。

李长夜,似乎是伤心了。

他阻止她,是因为危险,但是她明知危险,还是要坚持抛下他独闯。

她无法否认,抛下,是因为觉得他跟不上、帮不上。

李长夜明白,所以退一步,让跟得上、帮得上的崔离与她同行。

钟迟迟缓缓地抱住他,轻声道:“算了,还是不去了,万一打不过,都没有陛下来救我……”

她这条命、这个人,已经不只属于她自己了。

窥机也罢,杨月眠也罢,都自求多福吧……

她都放弃了,李长夜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反过来再劝她去,只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朝薛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薛瑶却没有离开,犹豫地看了李长夜一眼,道:“有一人,想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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