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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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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和裴寂的大婚,选定在第二年春天。

春日的玄虚花红柳绿、桃李争妍,被风倏倏一吹,便落下粉白相间的花雨。流水潺潺,携来碧波轻漾,水光里倒映出山林楼榭的影子,满园尽是风情。

宁宁本不想穿过于复杂的婚服,但郑师姐、曲妃卿和林浅一再坚持,跟玩奇迹宁宁似的,在大婚前一日,带着她试了整整六个时辰的首饰。

“成亲是大事,宁宁长得这般好看,必然要好好打扮一番。”

曲妃卿描好眉妆,点点跟前姑娘鼻尖:“你若是漂漂亮亮地出门,裴寂那小子也定会高兴。”

听见裴寂的名字,宁宁有些羞赧地抿唇笑笑。

她鲜少上妆,如今被精心打理一番,便显出平日里罕见的柔媚之意。

黑发挽起云髻,巍巍峨峨,飘然轻垂,花枝翠金步摇与金玉镂花簪交映成趣,有如云雾生珠。

杏眼之上,柳眉被勾勒出云水般的弧度,颊边被施上丹朱,浅粉薄薄,面若桃花。唇色则是浓郁的嫣红,仿佛不知何人摘来一株蔻丹花,轻轻放在姑娘唇边。

此时宁宁一笑,薄唇勾出浅浅弧度,颊边飞红更甚,郑薇绮看得爱不释手,想抱她揉捏一番,却又担忧坏了妆容,只得一眨不眨盯着自家师妹瞧,啧啧叹气:“宁宁才这么小,怎么就嫁人了呢?真是便宜了裴寂,师妹这副模样,我若是个男人,定要来抢婚的。”

曲妃卿为老不尊,悄悄跟她讲:“宁宁莫怕,就算你成了婚,往后觉得无聊,大可来我霓光岛上,我亲身教导,保证欢快如极乐。”

林浅早就摸透了这位岛主的性子,对此番言语见怪不怪,立马抢白道:“你莫要听她俩讲话!裴寂那孩子多好啊,为你生为你死,你们两个就该成亲,就该百年好合!”

——接到婚礼请柬的时候,不止她疯了,曾在玄镜前的各位长老们也疯了。

无论如何,他们站的年轻小道侣决不能拆!谁要捣乱,林浅保准带着满门灵兽第一个跟他拼命!

“时候快到了。”

曲妃卿哼哼一声:“出去罢。”

宁宁点头。

修真之人的成婚大典,向来不讲究各种繁文缛节。祭拜天地、宴请宾客再送入洞房,便是婚礼的所有流程步骤。

身上的暗红喜服宽大厚重,宁宁走得缓慢,甫一出门,见到一抹修长的影子。

裴寂同样着了红衣,立在门前等她。

他生得凌厉俊美,头一回穿上暗红长袍,被衬得肤白唇赤,无端显出几分平时绝不会有的艷色。

见到她的瞬间,少年身形一滞,眼底涌起遮掩不住的惊艳与柔色。

裴寂伸出手,宁宁把手心搭在他手背上。心里那些做梦般的狂喜与恍惚翻涌不息,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

这里不是梦境。

宁宁当真嫁给了他。

携手穿过花雨大作的桃园与绿林,便来到设宴的正殿。

他们两人在这一年间四处游历,早就买下好几幢房屋,但应天羡子与诸位长老的竭力要求,最终还是把婚礼办在玄虚。

参加大婚的宾客众多,各大宗门长老无一缺席,二人的众多好友亦纷纷到场,宁宁脸皮薄,被众人七嘴八舌地一起哄,很快耳廓通红。

握在手心的力道紧了紧。

裴寂声音很低:“有我。”

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所以才更加不好意思了啊。

宁宁抿着唇抬眸瞧他,果不其然,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其实耳朵也在发红。

一个人尴尬害羞,无异于当众处刑;但如果脸红的人变成两个,无论如何总归有了个伴,叫她稍稍心安,甚至有点想笑。

“呜呜呜今天是真实存在的吗?裴小寂竟然真的嫁出去了?”

承影被他拿在另一只手上,灵体在剑身里横冲直撞,状若癫狂:“好开心呜呜呜!我这辈子值了!”

裴寂敛了眉目,用力一按剑柄,示意它安静些。

席间觥筹交错,按照流程,理应是新郎领着小妻子一一敬酒。

“乖徒裴寂宁宁,你们成婚,为师高兴得就跟自己大婚一样!”

天羡子如同喜出望外的老父亲,激动得合不拢嘴:“往后我若是打一辈子光棍,那也没关系了!开心呐!我是成过婚的人了!”

真霄剑尊无比惊恐地看他一眼,把天羡子扒开:“你们师尊太高兴,一人喝了四桶女儿红,如今该是醉了。”

何效臣在一旁吃吃吃笑个不停,一边打酒嗝一边拍手:“成亲成亲。”

纪云开目露嫌弃,踮脚弹一弹大名鼎鼎的流明山掌门脑门:“宁宁裴寂别理他,这人喝了四桶半。”

他说罢又扬声喊:“天羡子何效臣醉了,有寻仇的快来!”

“这群仙门长老,怎么都没个正形。”

相貌艳美的女子轻笑着上前,正是曾在鸾城中遇见的孟听舟。

她身侧的宋纤凝噗嗤一笑,面色比起与宁宁初次相见时,显得红润许多:“仙门如此,倒是比世家大族欢快许多。”

“我们二人本在滁山游历,听闻你们成婚的消息,也来不及备上多贵重的厚礼。”

孟听舟道:“只能将这一年来搜集的新奇物件赠予二位,还望不要嫌弃。”

他们这边说着话,不远处响起小丫头叫叫嚷嚷的交谈声。

同样被邀请至此的,还有他们在大漠里认识的陆晚星。陆晚星从小在天壑摸爬滚打,养成了肆意张扬的脾性,恰巧在这儿遇上灵狐族的乔颜。

两个女孩志趣相投、年纪相仿,在席间一见如故,没过一柱香的功夫,就一面闲聊,一面将宴席里的甜糕品尝了大半。

“大漠里没什么有趣的,要说漂亮,还得数南方的——”

陆晚星把嘴里的绿豆糕一口咽下:“乔颜,跟在你后边的那条尾巴还没甩掉呢。”

乔颜闻声扭头,见到她身后踟蹰的少年。

“乔颜。”

他被望得一慌,长睫轻颤,很快正色道:“你吃多了甜食,会长虫牙。”

乔颜双手环抱,仰头瞪他:“所以呢?”

少年头顶的狐狸耳朵轻轻一动:“虫牙会疼。”

“我疼我的,你管不着!”

乔颜快气死了。

晏清好不容易消除了体内魔气,变成与往常无异的模样,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和从前一样呆。

这也管那也管,就是绝口不提喜欢她,严严肃肃的,分明就是个笨蛋。

“晏清公子不喜欢甜糕啊?”

陆晚星喝着小酒,悠哉出声:“可惜啰,乔颜一路走,一路留了好几块最喜欢的点心忍着没吃,说是要让自己青梅竹马尝尝——唉,怕是尝不到啦,真叫人伤心。”

晏清的耳朵又是猛地一晃。

这是开心的象征,狐耳从来都掩盖不住情绪。他因为这个动作红了脸,低声应道:“我……我喜欢,你给我便是。”

乔颜扬了下巴:“怎么,你不怕甜食吃多了牙疼?”

“……我不怕疼。”

大病初愈的狐族少年声音很轻,携了淡淡羞赧之意,认真告诉她:“我只是不想见到你疼。”

哇哦。

陆晚星苦着脸捂嘴,这两人还没得虫牙,她就已经感到了牙酸。

祝天下有情人终得蛀牙,诸神保佑。

灵狐一族经过悉心修养,如今已然恢复大半。乔颜娘亲暂时担任族长,协同诸位长老敞开秘境、驱逐魔气,待魔气渐渐消退,便可重整家园。

“小颜已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于我,多谢二位舍命相助。”

端庄柔雅的女人笑容娴静:“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灵狐所有族人都竭尽所能送了小礼,还望二位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大家能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

宁宁不知想到什么,瞥见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心下好奇:“乔颜和晏清公子——”

“晏清那孩子性情内敛,想等病情痊愈,再向小颜表露心迹。”

琴娘笑道:“待得那时,宁宁姑娘再来水镜秘境,定能见到与往日不同的景象。”

“收钱了啊收钱了!”

那边厢,仙门长老们围坐在一桌,林浅得意洋洋,脖子翘得老高:“裴寂和宁宁的婚期,赌错的人都把灵石交上来!”

“可恶!”

纪云开满目耻辱,小胖手抓不住那么多灵石,握得颤颤巍巍:“我怎会输!”

万剑宗长老幽幽看他:“纪掌门,你和曲岛主押在法会结束第二天,这能不输?”

韭月韭日忆玄虚兄弟,在今天,他们俩都是赔得血本无归的韭菜。

曲妃卿抬眸仰望天空,眼底隐约有泪光闪过:“这不是心有所念,情难自禁吗。”

“我觉得,咱们可以再来赌一把。”

郑薇绮嘿嘿笑:“比如‘裴寂宁宁孩子会叫什么名字’之类的。”

孟诀悠然喝了口小酒,身旁坐着裘白霜。

大师兄在鸾城被卖画奶奶收留,同那一大家子人逐渐熟络,后来即便恢复意识,也时常往奶奶家里跑。

这人一向怕事,此番竟主动帮助鸾城重建贫民窟,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修了所院堂。

孟诀头一个接话:“裴歧安。”

“裴歧安裴歧安,念在一起,可不就是‘赔钱’吗?”

苏清寒睨他一眼:“还不如叫裴本儿,接地气。”

许曳听得瑟瑟发抖,唯恐师姐今后给他俩的小孩取名,叫做“许栩如生”或者“许个愿”。

“我我我!我想到了!”

贺知洲激动举手:“‘裴根’多好听啊!”

想起众人在二十一世纪吃到的培根披萨,贺知洲和身旁的小白龙皆是满目向往,一起“哦呼”出声。

温鹤眠抿了口陈酿,因有些醉意,听不清他们的言语,见状长舒一口气,嘴角轻扬。

弟子们气氛如此融洽,不愧是下一代的后浪,这个修真界必然蒸蒸日上。

将星长老经过多日调养,总算识海复原,恢复了曾经的灵力。他不胜酒力,没过一会儿便起身离席,想去清静之处醒醒酒劲。

不成想没走多远,刚行至桃林旁的围墙,突然在高墙另一边听见一道男音。

是迦兰少城主的声线,被压得很沉,莫名带了委屈:“你一直跟孟诀说话,都不理我。”

空气里凝滞片刻。

郑薇绮笑了下,语气调侃:“怎么,少城主吃醋啦?”

“吃——我怎么可能吃醋!”

江少城主恶狠狠道:“女人,你惹怒了我,我要惩罚你。”

温鹤眠觉得他好凶好恐怖,好像一头凶巴巴的野兽,然而郑薇绮只是默了片刻。

郑薇绮:“哦。”

男人冷笑,嗓音喑哑到趋近于暧昧:“你注定……被我吃掉。”

这句尬到令人两眼发黑的台词落下,很快便是一道闷响,有什么东西砰地按在墙上。

旋即墙体摇坠,竟传来更为剧烈的响音——

自从话本子风靡,有太多弟子撑着那堵墙告白或亲吻,道道灵力凝结之下,被江肆这样一推,不可抑制地整个倒了下来!

墙做错了什么,温鹤眠又做错了什么。

他一抬眼,就望见少城主保持着撑墙而立的姿势,嘴里咬着郑薇绮面颊上白皙的肉,满脸不敢置信加羞愤欲死加伤心欲绝地,与莫名其妙出现在围墙另一边的将星长老四目相对。

温鹤眠施了个决,原地溜掉。

郑薇绮:……

郑薇绮:“这就是你说的‘把我吃掉’?”

江肆衔着她的脸,不敢咬也不敢动。

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很爱讲这句话,每回说出来,女主人公都会羞得满脸通红。

他早就想效仿,奈何每回这句台词落毕,都会接个来到第二日的转场,弄得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中间究竟被略过了什么。

江肆前思后想,觉得应该是吃嘴唇,俗称亲吻。

他没做过这种事,心里不好意思,稀里糊涂地,不知怎地就一口咬在郑薇绮脸上,当真像是在吃白玉团。

近在咫尺的女修哼笑一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郑薇绮便兀地挣脱。但她并未退开,而是仰起头,抓住他衣襟往下拉。

她目光灼灼,江肆被看得心乱如麻,满心为她准备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间,只红着脸低声道:“你要做什么?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是个正经人!”

呸啊!他的台词不应该是这样!

“少城主,‘吃掉’可不是这样。”

她挑眉勾唇,嘴角是蛊毒一样的殷红:“……你可学好了,我来教你。”

被迫低头俯身的时候,江肆大脑一片空白。

鼻尖和唇上,尽是桃香与酒香。

*

入夜之后宾客散尽,宁宁便与裴寂回了房。

之前与众人一并相处还不觉得,如今只剩下他们,难免察觉出几分暧昧难耐的尴尬。

他们虽然未经人事,但总归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对接下来应当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

“你……”

“我……”

一片沉寂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裴寂只需望她一眼就红了耳廓:“你说。”

“我们衣服——”

这种话被直接问出口,宁宁总觉得局促不安,音量渐小:“直接……脱下来吗?”

不对不对,这是哪门子的白痴问题。

宁宁悔不当初,只想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然后猛锤自己脑袋。

裴寂闻言一怔,身形顿住。

她眼神里的紧张再明显不过,他知晓宁宁慌乱无措,鬼使神差,沉声应道:“我帮你。”

似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小姑娘惊讶得睁圆了眼睛,身体却乖顺坐在床沿,褪下发间首饰,踢去鞋袜,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一个静候的姿势。

裴寂一步步靠近的时候,脚步声仿佛能沉甸甸打在她心口上。

幽夜清冷,少年修长的手指落在礼衣前襟。

婚服暗红,祥云暗涌,他的肤色则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冷白,每一丝动作都格外清晰。

净身决念毕,眉目间的朱红粉白无声消去。

她在礼前悉心洗漱过,席间又尽是花香酒气,如今数道甜香彼此勾缠,衬着屋内袅袅香薰,叫人目眩神迷。

裴寂动作生涩,好在足够耐心。

在初次相见的时候,宁宁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向来冷戾淡漠的少年剑修会于某日俯了身,用握剑的手为她一点点褪下婚服。

暗红层层下落,露出最内层的雪白里衣,因裴寂之前的动作,前襟稍稍下落。

一侧细骨暴露在烛光下,随着她悠长的呼吸悄然起伏。流畅纤细的线条自脖颈淌向肩头,再往下一些,能见到白衣之下的弧度。

他的目光像是触到了火,仓促低头。

“我——”

裴寂呼吸骤乱,兀地缩回手,胡乱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往下扒:“我先来。”

宁宁心里的那些羞怯迟疑,全因他这个动作消散无踪,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你坐过来。”

她生了点逗弄的心思,拍拍自己身侧的床铺,朝裴寂勾唇一笑:“我帮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有如悄然生长的藤蔓,于顷刻之间将他缚住,心甘情愿遵循她的意愿步步向前。

坐在床沿上的人,由一个变成两个。

婚服复杂繁冗,宁宁本就对男装了解不深,如今更是摸不着头脑,无声皱了眉。

裴寂低头瞧着她的动作,半晌抬了手,覆在宁宁手背,引着她一步步将其解开:“这样。”

直到出声,他才察觉自己的嗓音已然哑得不像话。

衣物被层层褪去,宁宁的指尖触碰到最为单薄的里衣。

裴寂低垂着长睫,面上波澜不起,耳廓红晕却愈发浓郁,手上用力,继续引导她向下。

里衣褪下,露出修长脖颈,宽阔的肩。

宁宁并非头一回见到他的上身。

属于剑修的身体高挑健硕,胸膛、腹部与小臂都分布有紧致的肌肉,而裴寂本身身形清瘦,两相对衬之下,恰恰好位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体格,修长又漂亮。

烛光晃荡,照亮他深深浅浅、恍若沟壑的旧伤疤。

他从小到大,似乎总在受伤。

宁宁心下酸涩,用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长痕,引得裴寂气息一乱,声线里多出几分黯然:“……不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

手指向上一滑,途经凸起的喉结,勾起他下巴。侧脸被她用拇指划过,裴寂垂了眼,听她缓声道:“我夫君若是不好看,世上还有谁称得上‘漂亮’?”

那声“夫君”像团火,落在他耳畔,灼灼发热。暖意自耳廓聚拢,向下扩散至全身,叫他止不住地心焦。

而宁宁逐渐向下的右手,已距离热浪越来越近。

裴寂下意识按紧床单。

宁宁想用力又不敢用力,视线不知道应该落在哪儿,只得死死盯住自己的手腕:“那、那我继续——”

剩下的话被尽数哽在喉咙里头。

身体突然被人打横抱起,放在大红喜被之间,裴寂跨上床铺,欺身而下。

他的长发软绵绵垂下来,覆盖大片浓郁阴影,宁宁听见他说:“我来。”

这种事,总不可能当真让女孩子主动。

剑修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常年练剑形成的厚茧与伤疤,指腹经过细腻皮肤,凭空生出粗砺且酥.麻的痒。

指腹蹭过,白衫便顺势滑落。

一颗荔枝被剥落外壳,露出内里白莹莹的果肉。映入视线的,起先是浑圆白润的线条,仿佛镀了珍珠般的色泽,因为他毫无征兆的动作,多出几缕粉色。

右手逶迤游弋,迷途旅人来到连绵起伏的山丘。丘陵隆出圆月般圆滑的弧度,裴寂不敢用力,轻贴着下移。

月光雪白,烛火橘红,两相交映,让一切秘辛都无处可藏。

宁宁感受到他的目光,脸颊滚烫,偏头移开视线。

忽有剑诀闪过,剑风吹灭跃动的烛火,在陡然降临的黑暗里,裴寂俯身吻她。

他的手指很热,嘴唇同样滚烫。

薄唇极尽柔和地碾转,舌尖温热,一点点轻触她的嘴角、唇舌与口腔,感官里只剩下湿腻的水渍。

这个吻是为了让她分心。

等宁宁再回过神,彼此间已然没了遮掩,向下看去,能见到灼灼而起的硕大影子。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抬起手,捂住自己整张滚烫的脸。

“宁宁。”

他黑眸深邃,似是有些失神,在白茫茫的月华之下,裴寂脸庞红得几欲滴血。

可他仍在笨拙地引导,哑声对她说:“会疼。”

宁宁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于是炽热的黑影逐渐下沉,悄然贴近隐匿角落。

宁宁觉得有些热,也有些麻。

裴寂默然向前,生长在峡谷里的花瓣层层叠叠,被水雾浸得湿漉漉一片。那股外来的力道极其轻缓,悄然探入花丛之间,惹得枝叶轻颤。

一滴露水自花蕊坠落,接而风雨大作,淌下更多馥郁的雨珠。

宁宁屏息凝神,不让自己发出低呼。

深夜的峡谷春潮带雨,风行水上,曲径通幽之处,携来一艘荡漾船舟。

峡谷极深极窄,两侧崖壁层叠千回、重重裹叠,现出幽暗湿润的纹路,笼下浓郁暗色。

春水暗生,晚风骤急,船只在黑暗中缓缓前行,渐入渐深。

船舟之下暗流涌动,水声潺潺,二人交汇之处同样潺潺。

有风吹开窗阑,窗外月牙弯弯,姑娘莹白的足尖亦是弯弯。

宁宁连说话都没了力气,薄唇半张之间,只发出一道低低气音。

恰是这样怯怯的音调,在幽谧春夜里如同散开的花粉,甜甜腻腻,悠然浸入四肢百骸,最能惹人心痒。

裴寂瞳仁幽暗,安静垂眸看她。

零乱黑发贴着他瘦削苍白的面颊,好似蛰伏于暗处的水蛇。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显出几分涣散之意,似是蒙了层水雾的沼泽,要把她彻底吞没。

他的眼神仿佛也带了热度,将宁宁看得心跳如鼓擂,只觉热气层层上涌,更何况他们还——

她想不下去,又被击得倒吸一口气。

“……裴寂。”

她吸气时抬了手,掩住羞恼的表情:“你别……看我。”

他却并未听循这句话,仍是定定望着她,怔然道:“你多叫叫我名字,好不好?”

这声音喑哑微弱,却也稚拙赤城,带着眷念般的渴求,像只祈愿主人拥抱的幼猫。

宁宁哪能拒绝,心下一软,颤着唤他:“裴寂。”

裴寂似是笑了,吻上她颈间:“嗯。”

脖颈上染了浅粉,隐约现出暗青血管,他的唇衔起白皙皮肉,依次勾勒青灰脉络与骨骼。

宁宁大脑尽是空白。

风雨来势汹汹,漫天大雨几乎将船只吞没,挺立如剑的船身却势如破竹,迎风缓缓前行。

两岸莺声娇娇而起,藏匿在馥郁夜色里,轻且急促,声声击在水面上,惹出道道涟漪。

宁宁的嗓音被打成支离破碎的几段,间或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再唤他:“裴……”

一道浪头打来,莺鹊被风雨击落,发出濒死般的哀鸣。

近在咫尺的少年身形顿住,听她携了哭腔,如小兽呜咽,细细弱弱念出他名姓:“……裴寂。”

这一声声的,让他听得心都快化开。

“是不是很疼?”

他笨拙地吻她,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怜惜与慌乱,欲要后退:“我——”

然而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后背便覆上一双柔软的手。

宁宁在黑暗里摸索着触碰他,手掌下意识按压,阻止他的退离。

裴寂身上很热,像块紧绷着的烙铁。

她快羞死了,却不得不面色绯红地摇头,颤声告诉他:“……继续。”

静谧春夜里,裴寂身体的温度陡然升高。

滚烫得仿佛要将他的瞳孔熔化。

窗外飘来几片零落的杏花,船只得了应允,继续前行。

浪潮愈来愈汹,峡谷愈来愈窄,舟楫间歇性地被风吹得后退,悠悠晃晃,荡荡浪浪,经过短暂停滞,再猛地破风前行。

四处尽是水流淌动的声响,春夜里弥漫着河水腥气,莺鸟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风浪,再度发出微弱鸣啼。

春夜生烟,袅袅雾色间,人影绰绰缠缠。

“宁宁。”

裴寂又在叫她的名字,嗓音喑哑得不像话。

薄唇掠过脖颈,力道渐渐加重,似亲昵,也似掠夺。

宁宁听他喃喃说:“喜欢你。”

在这件事上,裴寂从来都像个小孩,仿佛怎么也说不够,情愿每天都告诉她一遍。

如今听来,只叫她耳根酥酥,浑身发烫。

“与你成亲,我……很开心。”

船舟游弋,路过天边清月的倒影。舟客俯视那轮圆月,只见水波晃动,泛起淡淡涟漪。

裴寂抬眸看她,面上再明显不过地腾起红潮,喉头轻动:“可以吗?”

宁宁侧过脑袋不去看他,极轻微地点头。

在短暂的停滞后,舟客俯身垂眸,亲吻了水中月亮的影子。

月影浑圆莹润,被轻轻一触,便同水流一道晃开。河水竟是温温热热,柔软非常,似是藏匿了无穷无尽的漩涡,要将他吞噬于其中。

舟楫又是一动,潮水倏地后退,为其让出一条道路。

生于幽谷的水流向来舒缓,未曾体会过这种动作,一时仓皇无措,被里里外外狂涌的浪潮击打得无路可躲。

“你……”

宁宁羞得厉害,声如蚊呐:“你从哪里学来这种……”

她说到一半没了力气,兀地咬住下唇。

“话本子说——”

裴寂浅浅吸气,目光竟是出乎意料地乖顺柔和:“话本子说,这样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宁宁见过裴寂许多种模样,冷淡的、凶戾的、抿唇微笑的、害羞脸红的,却从没见到过他这般模样。

双目里尽是水雾,像是含了蜜,眼尾的红晕蔓延到整个眼眶,连脊背都在发抖,紧张得不敢看她眼睛。

他说罢抿了唇,继而迟疑着开口:“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裴寂从未有过此类经验,在成婚前不久,几位师兄师姐曾给他看过一些话本图册。

他很认真地学,不愿因为自己让她受苦。

然而一见到宁宁,那些脑子里的文字图画便尽数没了踪迹,一切动作全凭本能。

胸口还残留着热气,宁宁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想敲他脑袋,说一句“笨啊”。

无论什么时候,裴寂总会一本正经问她令人脸红的问题。

难道她为了安慰他,还要大大咧咧回上一句,“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吗?

宁宁:……

宁宁:“还、还行,挺好的。”

亲口承认这种事情,她真的真的快羞愧至死了。

于是绵长的吻再度落下,圆月悠荡,被烙下点点红痕。

峡谷之上白浪纷飞,月影被打碎成颤抖着的几片莹白,不断的进退之间,船舟终于抵达最深处。

裴寂浑身肌肉紧绷到战栗,只觉骨头像在被火烧。

这样的场景,曾经只会出现在他难以启齿的梦境里。

心心念念的姑娘愿意将他接纳,在四下浓郁的暗红中,宁宁因他的亲吻而感到愉悦,乌发凌散,双瞳漆黑莹润,如同月夜里升起的潮。

她柔软得不可思议,让裴寂想起春日惬意徜徉的云,一摸就会软绵绵地化开,包容他所有炽热的、锋利的棱角。

月华幽寂,种种闷然声响彼此相融。

少女长发倾泻,被压在翻涌红浪之下,剑修宽阔的脊背覆下乌压压的影子,裴寂生涩唤她:“……夫人。”

他爱极这个称呼,自顾自垂眸低笑,眼底映了幽光,在亲吻她的间隙不厌其烦地呢喃:“喜欢你。”

腾腾热浪不断袭来。陌生的、汹涌的感觉一遍遍侵袭而至,夜风吹拂在她身前,带来截然不同的冷冽之感。

一热一寒,两两相交,峡谷风声骤急,在莹亮月色里,终于涌起惊涛骇浪、水波大作。

舟楫被浪潮浑然吞没,裴寂脊背一僵,颊边艷红愈深。

他几乎是无措地开口:“宁宁,我……”

宁宁用手捂着脸。

莺鹊承受不了那般灼热滚烫的温度,连羽毛都在轻轻颤抖。

时至夜半,万物都消匿了声息。

峡谷中风雨初歇,舟楫离去,裴寂垂了眼,去看那片染了红渍的静谧幽林。

他羞赧不已,心中愧疚更是浓郁,魔怔般伸出手去,想要将污浊尽数抚净。

宁宁察觉他的动作,忍了酸痛避开:“……别。”

裴寂这才抬起长睫,望向气息凌乱的小姑娘。

床铺是郁郁的红,她却是毫无瑕疵的白。乌发垂落,细细看去,能在蜿蜒青丝下,见到触目惊心的殷殷红痕。

裴寂目光微晃,小心翼翼躺下,为她盖上喜被。

宁宁的脸比那些印记更红,稍稍一动,身体窜进他怀中。

柔软的、温顺的触感,只需须臾,便能叫他溃不成军。

不可名状的火仍然滞留在心口,他满腔喜爱渴求着宣泄,却强忍着无法宣泄——

裴寂见到宁宁紧蹙的眉,不舍得让她受疼。

她一定感受到了那团炙热的火,抬起头询问般地看他。

分明是水一样的眼神,却让烈焰越烧越热。

“……没关系。”

他的嗓音哑得过分:“你别怕,很快就——”

裴寂余下的话尚未出口,尽数化作一声闷哼。

宁宁突然吻上他喉结,与此同时膝盖向前,用腿探了探。

余潮未退,所有感官都敏锐得不像话。

她的触碰浅尝辄止,却也盘旋不退,裴寂止不住战栗,黑眸里水雾更浓,慌乱出声:“宁宁。”

“你不用顾及我。”

她的齿轻轻咬上那块骨头,声线像猫在呢喃:“我不怕,也……不难受。”

她总是这般迁就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比怀里的姑娘待他更好。

裴寂难以自制地深深爱她。

“今夜不了。”

粗糙修长的手抚上她脊背,裴寂贪婪攫取空气里甜腻温热的栀子花香,尾音携了浅笑:“宁宁,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在往后,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

裴寂身上的热度一直蔓延到她脸上,宁宁闷闷应了声“嗯”。

春夜无声,风平水歇。

宁宁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倦声对他说:“晚安……裴寂。”

额头被人亲了亲。

这个亲吻不带丝毫欲意,宛如一场羞怯的春雨,裴寂的声音裹在晚风里,噙了无限眷恋地告诉她:“宁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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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剑神表哥万福带着系统做巨星谍云重重我投篮实在太准了从斗破开始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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