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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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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弢转头,看见洛神忽然入内,一愣,旋即起身相迎。

洛神见李穆亦转头看向自己,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不但偷听,还这般沉不住气,不禁羞赧,脸微微地红了。

但人都已经冒出来了,便在二人注目之下,继续走了过去,说道:“胡琵琶本传自西域,和直项琵琶不同。六相十八品之胡琵琶,虽更少见,但我亦略知一二。宫中从前有一龟兹乐师,善雅胡琵琶,技极高,阿娘见我倾心,曾将他邀至家中教我。你们若是信我,我可试去调音,修复琵琶。”

蒋弢面露惊喜之色,不住地点头,赞叹:“听闻夫人素有才名,果然名不虚传。若真能修复侯定妻之遗物,则此行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他转向李穆。

“敬臣,你以为如何?”

洛神亦看向他,双眸亮晶晶的。

不料他却道:“不必了,此为节外之枝。不过是侯离过虑,病急乱投医罢了。此行我去便可,你安心留下。”

蒋弢一怔,瞥了眼李穆。

洛神不禁大失所望。

她方才口中只说自己“略知一二”,“试去调音”,实则对自己的技艺,信心十足。

被他如此拒绝,便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心下却还是不甘,迟疑了下,又道:“方才我话未说全。我熟知胡琵琶音律,叫我上手,必能修复。你放心便是,我绝不会坏了你的事!”

她极力地强调。

李穆不语,只从座上起身,来到她身畔,接过她手中那只食盒,打开,看了一眼,笑道:“回来还没吃饭,正有些饿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

“前头也没灯火,万一看不见路摔了。下回不必自己亲自送了,叫个人拿来便是。”

李穆望着她。

“你先回去可好?我这里还有点事。”

他语气极是温柔。

却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

洛神心中失望无比。

看蒋弢的反应,分明是相信自己,并且也很是赞同。

他竟一口拒绝。

她看向蒋弢。见他亦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无可奈何,只得转身,闷闷地去了。

……

李穆亥时归房。

洛神早上床了,却没睡,勾着两边帐子,腰后叠着数枕,靠坐在床头,就着烛火,手中握了一卷。

见他回,也没迎,也没开口,只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翻着手中书卷。

李穆默默自去沐浴,换衣毕,出来站在那里,朝洛神的方向看了过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走来,轻声道:“阿弥,你若觉不便,我去睡别的屋。”

那夜他道,她可凭心意取舍。当时洛神尚未来得及答他,便遇到侯离兽兵袭击,这些日又事情不断,他频频奔波,他再没逼问于她,她更不会主动去提。

李穆说完,等了片刻,见她恍若未闻,微微咳了声,道:“灯暗,你早些睡吧,莫看坏了眼睛。”

说罢,转身朝门而去。

“我何时说不让你睡这屋了?”

洛神忽开口。

“本就是你的地方。倒似我赶你走。”

她抱怨了一声,抽出腰后一只枕,丢回在床头,放下书,自己便躺了下去,翻身朝里。

片刻后,他放下帐,上了床,躺在外头。

洛神闭目,一动不动。

起先他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听他道:“晚饭很是好吃。我吃了三碗。多谢你了。”

“不是我做的。你去谢厨娘吧。”洛神淡淡地道。

他一顿。

“阿弥,回来我便想先来看你的。只是事情一件接一件……”

“我非三岁孩童,要你看什么。”

又被她抢白了一句。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阿弥,非我不信你的话。此行我虽不惧,但侯定态度模棱,摇摆不定。我不欲你随我以身犯险。”

今晚从前堂回来之后,洛神心情便很是差劲。回想他当时的语气和态度,越想,越是气闷。

终于听到他如此向自己解释,闷气才稍稍散去了些。

不语,继续闭目。

忽却忆及从前有一回,自己向阿菊打听父母不和的缘故,她虽不讲,却叹息了一声,道天下男子,哪个不喜女子对自己伏低做小。长公主在相公面前,若肯稍稍放下些身段,相公又何事不会应允,不禁心中一动。

犹豫了片刻,实是压不住心底那种渴望能加入到他的事里,而不是总被排除在外的蠢蠢欲动之感,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转回身子,面向着他,轻声地道:“我不怕。你和蒋二兄的话,我在外头都听到了。倘你此行笃定事成,我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怎敢献丑?正是因你此行风险,我才想随你去。侯离既如此说了,倘若咱们能帮侯定了却心愿,他也算是欠下一个人情。”

“我知你不惧。但,哪怕我能帮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忙,我也想尽力。”

“郎君,我真的想帮你。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她朝他靠了些过去,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扯住了他的一片衣袖,拉了拉。

两人额对着额,中间不过半肘之距,呼吸热气,彼此可闻。

洛神一双美眸凝视着他,眸光之中,满含了恳求期盼之意。

两人对望了片刻。

他双眸一眨不眨,眉宇目间,渐渐满出了柔色。

落入洛神眼中,心里不禁开始雀跃。

就在以为他要答应了的时候,不料他却说:“阿弥,你不可随我去。此为男人事,我不想让你卷涉其中。”

语气十分坚决。

洛神竟听不出半点可以商榷的余地。

“听话……”

仿佛捕捉到了她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儿,他又低低地哄了一句。脸再凑过来了些。

似是想亲她了。

洛神瞬间翻脸,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足尖踢开了他方才不小心碰到自己的那条腿。

“罢了!你下回便是求我,我也不去了。”

她翻了个身,再次背向着他。

听到身后,他仿佛苦笑了下。

洛神又等了良久。

灯肚里的油渐渐耗尽。灯火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忽然熄灭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昏暗,再没听到他开口说话了。

她悄悄地转回脸。

身畔那个男子侧影,朦朦胧胧,一动不动。

他应已睡了过去。

……

第二天,又是照旧的一天。

李穆一大早就走了。

他是个大忙人。

毕竟,刚来这里,名为刺史,实和开荒没什么区别。说百废待兴,等着他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也是丝毫没有夸张。

洛神也没想过要他陪自己。

反正白天,她也不是真的没事情做。

不管她最后决定跟他,还是抛弃他,等高桓伤一好,他应该就会送她走了。

虽然洛神心知肚明,这里不过只是自己暂时的落脚之地。但还是想把地方收拾得好一些。

她把没事干的仆妇侍女都叫来,发动了,一起收拾起这个当初刚到时,曾被入目的荒败景象给暗暗吓了一大跳的院落。

荒草全部铲除干净,用卵石铺平甬道,又从外头寻来形状适合的石头,填好了凉亭断裂的台,剩下多余的平整石头,则摆在清除杂草后的空地上,正好用作石桌石凳。仆妇侍女无事坐那里,可以一边纳凉,一边做针线。

至于那一丛枯竹,洛神叫人留下了,不要砍去。

院落收拾整齐后,墙角缀了如此一丛半黄半绿的枯竹,略加修剪,非但不显荒凉,反而别有一番野趣。

其实京口的家里,阿家曾提及的屋子窗外那丛被他铲掉了的老芭蕉,洛神想起,就觉可惜。

落雨天,少了雨打芭蕉之声,不知失了多少意趣。

想他也是不懂。

不止他住的这院,收拾好后,洛神又开始着手整理起刺史府的整个后院。

如此,她终于也忙碌了起来,加上每日伴着高桓。一转眼,又过去了几日,侯定的寿日,便临近了。

从义成出发,到侯定所在的仇池方城,若不急赶,需一两天的路程。

李穆备好寿礼,带了一队不过数十的人马,还有蒋弢,提前一日出发。

出发这日,洛神早早地起了床,一改这几日的态度,对他颇是殷勤,不但替他拿衣,还亲自给他捧了早饭过来,又在一旁送水递巾,很是殷勤。

李穆知她在为自己不叫她同行生他的气,这几日对他爱理不理,晚上回来,他和她说话,她也不大搭腔。

今早要动身了,忽见她态度大变,对自己竟如此殷勤,颇有点受宠若惊。

用完早饭,仆从说蒋弢等人在外头等着了。

洛神送他,坚持送到了通往前堂的那扇门前。

李穆停下脚步,环顾了一眼渐渐变得干净的庭院,感激地道:“阿弥,辛苦你了。你来此还没几日,这里便整齐了不少。”

洛神双手背后,抿嘴一笑:“反正我也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那么多人帮我。”

李穆望着她,这一刻,是如此可爱的模样。前几日因她不理睬自己,也没碰过她,此刻不禁手心发痒,想摸下她,奈何她身后不远之外还站着侍女,只得强行忍住,道:“那我先去了,你今日起的早,若困了,再回去补一觉吧。放心,我三四日后便回。”

洛神嗯了一声:“你去吧。”

李穆转身去了,转弯之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还立在那里,脸上带笑,目送自己。心里不禁一暖,情不自禁停了脚步,冲她拂了拂手,示意她回去。见她冲自己灿烂一笑,方转身去了,身影很快便消失于门后。

李穆出了刺史府大门,蒋弢满面笑容地迎上,两人说了几句,各自上马,带着随从出了城门,纵马朝着仇池而去。

次日傍晚,一行人入了侯定所在的方城。

侯定一亲信执事,来城外迎接,将李穆等人迎入,先送至驿舍稍作休整,随后接去侯氏府邸。行至大门之外,下马抱拳,为难地道:“李刺史,实是对不住了,你这些随从,可否暂时于另地歇脚?另,佩剑可解否?非我王不信李刺史,乃向来如此规矩。还请李刺史见谅。”

李穆简单吩咐了一声,留了人,又解下佩剑,方笑了一句:“执事可否还要搜身?”

那人讪讪笑道:“李刺史言重了,我王自然相信李刺史。不必,不必。”说着躬身,急忙命自己的人抬了李穆所携的贺礼,引人入内。

李穆见蒋弢望向自己,神色间略带隐忧,便道:“你带兄弟们小歇片刻。不必过虑。我去会会仇池王。”

蒋弢点头,目送他背影入了大门,立刻转身,匆匆离去。

……

执事引着李穆,穿过燃满庭燎的前堂,到了一座宽敞的大厅之外。

里面已坐满了人。侯定居中,左右两列,皆为仇池臣属和侯氏贵族。

仇池人受汉化很深,不但兴学认字,早也一改从前席地抓食的习惯,人人面前设一筵案,摆着猪头羊腿,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忽见厅外来了一汉人男子,长身而立,英姿挺拔,磊拓不俗,全都望了过来,默默打量,喧笑声渐渐停止。

侯离坐在席间,正不住地朝着厅外张望,终于见到李穆被执事引来,双目一亮,面露喜色,立刻起身,跨步而出,将他迎入,引到侯定座前,笑道:“父王,他便是义成刺史李穆。李刺史乃当世之英杰!今日特意来此,为父王贺寿。”

大厅里鸦雀无声。

李穆看向侯定,见他长脸狭目,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正在打量自己,见了一礼,叫人抬上贺礼,笑道:“李某奉朝廷之命来此牧民,恰与老英雄为邻。闻老英雄之名,原本早想来拜访,奈何诸事羁绊,迟迟不得成行。所幸老英雄非但不怪,今日逢天命大寿,反邀我前来做客,李穆不胜荣幸。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老英雄笑纳。”

箱盖打开,一箱织锦丝帛,一箱金器器具,皆贵重之物。

侯定哈哈笑道:“诚如我儿所言,李刺史乃不世出之英杰,又所谓后辈可畏。老夫不过一山野老朽,仗着祖上之功,占了这一块地方。老夫今日过寿,承蒙李刺史瞧的起,肯来,就是赏脸了,何必如此抬举。”

说着,叫侯离引客入座。

侯离笑容满面,引李穆坐到了预先留在自己近旁的一张空席之上。

李穆才入座,先便向侯定和众人敬酒,自饮了三杯,豪气满怀,令人侧目。

侯定谈笑风生,和李穆讲着仇池的风土人情,看起来心情极好。

宴饮气氛,渐渐随之热烈之时,忽然,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李刺史,我听闻,你来义成之后,招兵募民。开荒也就罢了,你广募居民,你我两地为邻属,岂非是在分我仇池之民,夺我仇池之利?”

李穆抬眼望去,见说话的是个结辫的中年男子,一双三角眼,面颊一道疤痕,便知他是仇池大族甘氏首领甘祈,亦是侯离之弟侯坚的妻家。

甘祈突然发难,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凝固。

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盯着李穆,神色各异。

侯定不动声色,慢慢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李穆气定神闲,不过一笑,看了对面一眼:“你应是甘氏族首甘祈吧?我听闻侯老英雄这些年来,兴办学堂,教化民众,对治下羯、汉,皆一视同仁,仁义广传。仇池民众安居乐业,又怎会舍现有之家园而就我李穆?我李穆所募的,皆为无处可去之流民。既是流民,又何来夺你仇池利益之说?族首此话,恕我直言,实不知从何而来。”

他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能应对,更无论反驳了。

甘祈脸色很是难看,冷笑道:“说得再好听,也掩不住你狼子野心。我听闻你竟意欲和西金为敌。我也是奇了,凭你区区这两千人,就算日后叫你再拉些人马,你又如何和西金为敌?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侯离面露怒色:“甘祈,你以为人人都对着鲜卑人卑躬屈膝,恨不能自降为奴?李刺史当日曾以六千人马,击败袁节十万人,巴郡之战,天下谁人不知!怎就不能和西京人一决高下?”

甘祈哼了一声,望了眼一言不发的侯定,从座上站了起来,高声道:“天王,非我对天王不满,乃李穆此人,实为祸患!西京皇帝有意与我仇池结好,诚意可鉴,既如此,我仇池为何还要和这汉人多费口舌?不如趁了今日,将他拿下,送入西金,则往后,我仇池不但去一邻患,亦得以能和西金结盟,从此再无兵凶,太平无事,岂非上上之策?”

侯离怒道:“甘祈!李穆乃我父王邀来之贵客,你敢无礼?你为将我逼退,暗中和鲜卑人勾结,你以为我不知道?鲜卑人名为结盟,实是威逼。此次那使者来我仇池,趾高气扬,对我仇池无半分敬重,何来你口中的诚意?谷会隆更是豺狼虎豹,当年挑唆叛乱,我母之耻,犹未雪清,你今日竟还唆使我父王投敌,你居心何在?”

他转向侯定,噗通一声下跪,道:“父王,你怎能甘心咽下当年耻辱,听凭鲜卑人驱策?”

大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紧张无比。

侯定脸色阴沉,闪烁不定的两道目光,投向了一语不发的李穆,道:“李刺史,我的儿子和臣下,因你之故,于我寿堂之上,公然如此争执,你有何话说?”

李穆跽坐于案后,姿态洒脱,笑道:“老英雄既让我开口,李某便说几句。只是开口之前,还有一礼,方才交给执事,未曾送上。请老英雄先过目。”

他拍了下手掌,那执事疾步入内,双手举起一只以黑布裹住的包袱。

李穆起身上前,解开包袱,笑道:“请看。”

众人看去,见包袱里裹着的,竟是一只用石灰扑洒过的人头。

那人面高额隆鼻,双目圆睁,脖颈处血痂凝紫发黑,瞧着应该已是死去多日,但却面目栩栩,那种临死前的极度惊恐之色,如扑面而来。

众人一眼便认了出来,皆大骇。

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才刚离去的鲜卑使者谷会武!

捧着人头的执事,更是惊骇万分,猛地缩手,那只人头便掉落在地,皮球似的,滴溜溜地滚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迟些,会有个二更,补完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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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影开始做幕后黑手武傲九霄都市捉妖人柏少夫人太撒野不让江山纵情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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