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诈败诈降诈战
“阁下，公告和谣言发出后，我军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迪戈•加托问道。
“我将亲率舰队与敌人决战！”姜子钺回应答道，“至于具体的战术，你们就请拭目以待吧。目前，我只能向你们透露作战代号：‘暴君的咆哮’！”
他的语气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所以，他的两位前任上司布莱克特•卡里奥斯和费尔南德斯•德•祖巴兰显得深信不已，异口同声地说：“明白，阁下。”
倒是两位文官出身的手下迪戈•加托和奥托•贝特曼有些将信将疑。
加托说道：“阁下，请恕我直言，您连‘常凯申-花园口’计划都没有向我们说明全部内容，现在又出了个‘暴君的咆哮’，我们对您的能力毫不怀疑，但还是希望您能明示。”
实际上，加托对姜子钺这位独裁官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劣势。姜子钺这个在“新莱茵”行星一战中勉强算是他曾经的战友，如今能贵为亘古未有的救国和战争独裁官还要归功于他的努力。
不过，论军事才能，可是一千万个迪戈•加托都比不上的。这一点，加托倒是非常清醒的。
但姜子钺并不在乎曾经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手下对自己的看法。他说道：“我们的代价可能会很大，可我们将重创敌人舰队。”
接着，他迅速结束了通信会议，下令“齐格飞”号驶离繁忙的“新拜占庭”行星附近空间，与聚集在“喜马拉雅”恒星日鞘之外的边境舰队汇合，然后消失在茫茫深空。
这样一来，人们都看到了独裁官这艘充满了荣光的旗舰和他的舰队离开。
而同时，独裁官的军务助理卡里奥斯和祖巴兰，两位将军则搭乘他们的旗舰“格里芬”号巡洋舰，飞向光芒四射的恒星“喜马拉雅”。政务助理加托和贝特曼则分别搭乘“恩来”号和“富兰克林•罗斯福”号两艘公务船，隐入大撤退的船队当中。
加托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姜子钺的命令。帝国宣达官通过公共广播，向新罗马人民做出故作镇定的通告，言称敌人的远征舰队已经出现在不到一百光年的空间，但元老院麾下的舰队也将予以迎头痛击，请大家遵守秩序登舰疏散。
可是通告刚一发出，各种来源不明的谣言便在撤退的船队和人群中四散开来,伴随着频繁密集的无线电通信，散播向“新拜占庭”行星及其周边每一个角落。
混乱也如期而至。
一些掌握着特权的人开始不顾秩序，控制着所掌握的空天飞机和飞船，脱离政府和军队指定的航线，逃向深空，使得原本已经拥挤不堪的近地空间更加混乱，甚至导致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故。
迪戈•加托出面辟谣，但收效甚微，因为独裁官姜子钺并没有出面，而且很多人可是看到他的旗舰“齐格飞”号在稍早之前飞出了“喜马拉雅”恒星的日鞘。
自然，愈加混乱的“新拜占庭”行星大撤退新出现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远征而来的联邦舰队那里。国防军的无人侦察船还确认了总数约七千艘巡洋舰的帝国边境舰队主力，也已经离开了“喜马拉雅”日鞘，不知所踪。
但是马努尔•贝拉斯科斯并未多加犹豫，他果断地率队加速前进，准备杀进“喜马拉雅”恒星日鞘。
人类标准时间2920年12月5日6时许，也就是在姜子钺的“齐格飞”号离开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后，英仙星际联邦国防军“克劳斯•李斯特”特遣舰队旗舰“尤帕拉”2号战列舰，率先冲入恒星“喜马拉雅”的日鞘。而其指挥官罗博上校，再度成为杀到新罗马帝国首都“新拜占庭”城下的联邦军先锋官，可谓梅开二度。
为了抢功的罗博，其实还是没有完全执行贝拉斯科斯的命令。他的舰队行动太快，脱离了大部队抢先进入并空越恒星的弓激波。
此时，近二十万艘民船和数不胜数的空天飞机、特殊飞行器，正环绕在“新拜占庭”行星周围，穿梭于其周边18个巨大空间站之间。
成千上万的人，正由空天飞机从“新拜占庭”行星地面，转载到巨大的飞船上。而那些重症病人和孕妇则被就近安置到具有通过自转产生人工重力效应的大型空间站。军警的空天飞机和巡逻船按照一定阵型布置在各条轨道上，竭力维持撤退的秩序和安全。
新罗马帝国严密的政权组织和高效的集权体制，保障了这一次人类世界空前的大撤退在整体上平稳进行。撤退工作由新任的独裁官统领，但是承担着具体的指挥和组织工作则被交付到了元老院与罗马人民行星城市执法总监张清亮和他的城管部队手上。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姜子钺，对于内政管理尤其是这种国家层面的危机管理，可是毫无经验，甚至没什么认识。但他的英明之处在于，他把这方面的权力交到了合适的人选手中。直辖首都三十万帝国城管的张清亮，不仅是位经验老道的技术官僚，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此时仍然坐镇在新罗马市政大厅地下指挥中心的张清亮，俨然成了独裁官在人间的代言人。他平静地接受各地传来的报告，有条不紊地向大气层内外的部下发布指令，毫不客气地拒绝各个权贵提出的优先照顾的请求。就连他昔日的直属上司，元老易卜拉欣•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也只能以顾问的身份，从旁默默地观赏他的行动。
现阶段的工作全部集中在人员撤离上。帝国城管的官兵正从全球各处，在元老院卫队、公安警察、国企民兵的支援和配合下，分批分段地撤走新罗马人民。儿童、学生和病患优先被带上空天飞机运往空间站，青壮年被接上居住条件较差的货船和客货两用船，老弱者则运往客轮，并向元老院麾下其他行星疏散。
国有企业、公共机构人员的撤退相对有序和高效，而许多平时无组织的社区和散居民众，则显得低效和混乱，甚至多处发生争抢和其他治安事件，以至于于不得不采取强力的措施才得以保障撤退行动进行下去。特别是随着敌军舰队趁机入侵的战报到来和独裁官逃走的谣言四起，更令撤退行动压力倍增。
但不管如何，作为一次规模空前、时间急促的人类大迁徙，这可是一个悲壮的过程。根据姜子钺之前向帝国城管下达的计划——“常凯申-花园口”，除了组织国民撤退，他们还将在接下来执行一项极其危险的战争行动。
当英仙星际联邦国防军“尤帕拉”2号战列舰率先冲入“喜马拉雅”恒星日鞘的消息传来，张清亮立即从他的帝国城管总监宝座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大声下达命令：“‘常凯申-花园口’计划第二部分行动马上启动！”
指挥中心里有将近一半人立即起身离开。
不到半小时，太空中就有超过两万艘各式民用运输船，率先脱离原来的轨道和密集的同伴，径直飞向恒星“喜马拉雅”。
同时，许多已经满载乘客正飞向恒星日鞘边缘的客轮和货船，也纷纷调整船头，航向英仙星际联邦军出现的方向。
很快，联邦国防军“尤帕拉”2号战列舰上，远征舰队先锋官，踌躇满志的罗博，就接到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情报和报告：
新罗马帝国独裁官姜子钺率舰队逃向边境“伊谢尔伦”行星……
帝国元老和政要携带财富搭乘一万运输船凌日而去，准备借助恒星掩护逃离联邦的追剿……
大批撤退的民船请求投降……
撤退民船报告载有病患，请求人道主义救援……
帝国撤退船队里传言一万运输船满载金属氢准备轰击恒星“喜马拉雅”……
帝国宣达官手下的宣传机构大肆宣扬中央舰队“毛•泽•东”分舰队已经反攻进入英仙星际联邦境内……
有反帝国专制的民•运分子报告撤退船队里有大批伪装的战舰，准备趁投降联邦军之际发动突袭……
收到传言称姜子钺已经发明新战术，威力远胜“空间风暴”……
这些复杂甚至自相矛盾的情报和报告令罗博一时难以判断，但他果断地向已经全部改出超光速航行集结完毕的舰队下达了“三不”命令：
不许接受任何帝国船舰的接近和投降；不用理睬那些逃跑的民船；与主力汇合之前不许妄动。
命令发出之后，他还补充了一条——派出舰队所有无人侦察船和无人通报舰，在舰队面向恒星方向上一个到五个天文单位的空间，建立起一个伞形侦察警戒网，以防止帝国军发动“超光速掠袭”和“空间风暴”。
在确认了所有命令都得到落实后，罗博才稍显轻松地对副手斯卡蒂•提亚西说道：
“新罗马的民众谣传姜子钺逃跑了，可我相信他现在一定躲在某处准备伏击我们。”
“这么说来，他将舰队隐藏在民船队里的传言应是可信的？”斯卡蒂•提亚西的反应很快，但是口气却是半信半疑。显然她对自己的推测也缺乏信心。
“看看吧。”罗博指了指立体成像上“新拜占庭”行星及周围空间的态势图，“这颗小小的行星周围已经塞满了将近二十万艘飞船，那个死光头把他小小的巡洋舰队藏在里面，我们的侦察船是很难迅速辨认出来的。”
“卑职认为，我们不应让大部份侦察船在舰队前方警戒，而是应派出去找出姜子钺的舰队。”斯卡蒂提议道。
“换以前，我会这么做。”罗博说，“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就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啃下他。他要是将舰队分散在民船队里，我们贸然进攻，很容易受到埋伏和夹击。”
罗博的担忧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姜子钺真把战舰分散到这近二十万民船组成的庞大船团里，以“克劳斯•李斯特”特遣舰队当前的兵力，冲进船团将他们歼灭不但不现实，反而很可能陷入敌对民船发出的密集火力里。
这时，斯卡蒂•提亚西略微思索后提议道：“长官，我认为我们还有一招，完全可以对敌人形成毁灭性打击……”
罗博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斯卡蒂，我不可能执行那种作战计划的。”
他知道斯卡蒂•提亚西要说的内容。他其实还有一条毒计，就是按罗孝琛制定的原计划，在远距离上对新罗马帝国的庞大船团无差别屠杀，将隐藏其中的帝国军一起消灭——但这是他决不可能选择的道路，兵力上也不够。
但现实似乎由不得他选择。
“报告，有一千多艘新罗马民船穿透我们的警戒网，正向我舰队驶来，‘阿库别瑞’零级速度。”战术指挥中心的情报官大声报告。
立体成像立即显示出无人通报舰传送过来的“敌情”。“阿库别瑞”零级速度，即是倍光速。这是目前人类飞船反作用推进的极限速度，也是随时击发“阿库别瑞”引擎进入超光速状态的必备条件。
“后面还有更多。”情报官赶忙补充，“它们同时发出求救信号，说遭到帝国军舰只追杀。”
“要拦截吗，长官？”斯卡蒂•提亚西立即问道。
罗博倒是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镇定地下达命令：“回复信号，警告它们不许靠近，同时各舰扩大间距，防止敌人发动空间风暴。”
然而警告发出去了，新罗马帝国的民船并没有并止前进或者改变航线，依旧全速向“克劳斯•李斯特”特遣舰队冲过来。
一千多艘体型硕大、外观各异的民用货船和客轮，排列出严整有序的锥形阵——新罗马帝国中央舰队贯用的突击阵形——喷吐着帝国民船常有的桔黄色尾焰，直飞而来。
伴随着这种近似舰队冲锋的行为是密集繁杂的无线电求救信号。
“克劳斯•李斯特”特遣舰队的每一艘战舰都收到了星际通用救援频道上传来的大量求救信号，内容各式各样。
距离在急剧缩短。
深入敌境的联邦官兵，顿时无不感到紧张。这可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拉大舰距！保持警惕！”
通过激光传送的量子加密通信系统里，传来了指挥官罗博的故作镇定的命令，“只要他们没有开火，就让他通过！他们一开火，我们就自由射击，歼灭他们。
特遣舰队立马重新行动，各舰迅速调动姿态控制器，拉大彼此的距离。
这么做既是为了防止那些民船突然发起令人头疼的空间风暴，也好让他们穿透自己的阵形无害通过。
“敌国民船团即将进入射程！”
预警军官高声尖叫。
“稳住！”罗博压低着声音发出命令。
“长官……”
斯卡蒂•提亚西正准备提出建议，紧盯着全息三维显示成像的罗博却已经举起手示意她收声。
元老院与罗马人民逃难的民船团，急驰而来，冲入英仙星际联邦国防军“克劳斯•李斯特”舰队组成的松散锥形阵里。
令人担心的民船自杀性攻击并没有发生，转眼之间，帝国民船便穿透联邦舰阵，划出道道艳丽的桔黄色离子尾焰，飞向深空。
几乎所有联邦军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专制独裁体制下的新罗马帝国军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邪恶，利用民船来发动反击。
然而，仅仅数分钟后，新的警报再度传来——又有五千多艘民船穿透警戒网，朝特遣舰队全速冲过来。
数量更多，不过阵形显得松散无序多了。
“长官，敌人到底要搞什么？用民船来吓唬我们？”斯卡蒂•提亚西充满狐疑地说道。
“要么就是姜子钺这个滑头搞出新诡计，要么就是我们刚好挡在民船逃难的航线上。”罗博也颇为疑惑。
“那我们要怎么办？重新部署，还是用火力逼迫这些民船改道？”
罗博略微犹豫了一下，说：“不，我们继续保持警戒，现在静观其变。等主力舰队赶上来后，再行决定。”
当前的形势下，尤其是围绕在“新拜占庭”行星周围乃至整个“喜马拉雅”恒星周边的复杂撤退与看似混乱的景象下，对于过快甩开联邦国防军舰队主力的先锋官罗博和他的舰队而言，实在是无处下手。因为他既找不出帝国军队的舰队，又不好冲进挤满难民的民船团里。
于是，在罗博的明确指示下，英仙星际联邦国防军特遣舰队秉持着骑士风范，让逃难的新罗马帝国民船团穿透自己的舰阵离开。
有了第一次，也有了第二次，理所当然就有了第三次和更多次。
第三批民船约两千艘，接踵而至。只是这一回略有不同，这批民船分成两股，没有像前面两批次那样直接穿透“克劳斯•李斯特”特遣舰队的阵形，而是从侧翼急掠而过，只是这回队形远没有之前两批那般规整。
好在这第三批，同样的有惊无险的与联邦战舰相遇，在混乱的无线电呼救与非战宣告中，迅速离去。
“看来我们真的挡在民船的疏散航线上。”
见到帝国民船团再度和平离去，斯卡蒂•提亚西少校如释重负地说道。
“那我们就调整舰阵，让着他们好了。”这时的罗博也显得颇为轻松，“命令大家再散开一倍的距离，按照预定编排四号方案，双伞形阵。”
话音刚落，情报官大叫：“敌国民船再度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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