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入闱

乡试行馆内,顾青云正在书房里出试题,他翻看各类算学书籍,再看前几届的湘省试题，力争不要出重复。

第一道题他出得比较简单，后面两道就难度依次递增，为了多点选择，他一共出了六道题。

演算完毕，顾青云又把三道杂文题写下来,中途改了又改，觉得合适了，才停笔。

把这些题目背下来后，顾青云朝顾三元招招手。

“三元,把火盆烧起。”

顾三元正拿着一本话本看得眉开眼笑,闻言立即生火。

顾青云把稿件投入燃烧的火盆中,一直看到稿纸烧成灰,再泼水进去，心里终于放下心来。好了,不会泄露只言片语,这下没有隐患了，连顾三元都没给他看，这方面他可是很谨慎的。

“叔,你饿不？饿的话我去端饭过来。”顾三元见顾青云发怔的模样,就小心开口。

顾青云颔首。

不久，顾三元端着饭菜进来,两人一人一份。

饭菜还是不错的，有荤有素，自从他们进入行馆后，饭菜什么的都有人侍候。顾青云怀疑他们中间有人是通政司的，要不然就是受到过特殊的培训，个个都很是低调沉默，就是做菜喜欢放点辣椒，手艺没有家里厨娘的好。

“辣。”顾三元眉头又皱起，“太辣了，比以前吃的都辣。”

顾青云呵呵一笑，道:“天气湿热，吃点辣的好，你不习惯的话，下次让他们煮点清淡的。”百里不同俗，这里虽然挨近越省，可气候饮食之类的还是带有较为明显的地域特色。

顾三元喝了口清汤，猛地摇头说道:“叔，我可不敢。您看陈大人的那个漂亮侍女今天恃宠而骄，嫌弃饭菜不好吃，结果被陈嬷嬷怒骂了一顿。哼，陈大人和您都没有嫌弃，咱们有啥好嫌弃的？”

顾青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这次考差，规定正副主考官不能带家眷，不过仆人肯定是要的，像他，觉得不用带这么多人，而且家里的仆人数量本来就不多，加上简薇那里有两个孩子，都是妇孺，更不可能带多了。反正有三元帮他洗衣服做点杂事即可，其他的他可以自己做。

至于陈大人，带了四个仆人，两男两女。两男是健仆，两女一个是妙龄的丫鬟，另一个是中年妇女，是管事。

行馆里的日子过得很安静，不同于在路上的热情，这里没有地方官敢来私下登门拜访。实在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这座小院子太显眼了，每天都有热情的人们探头探脑地在不远处观望，那些官员可不傻，更别提门口还有禁卫军把守。

在每天暗地里背一遍试题外，顾青云无聊之下，每天能做的就是吹箫。在圣旨下达后，顾青云知道流程，知道有段时间很无聊，这才把竹箫带来。这下子，总算可以解闷了，算是重温以前的情怀。

可惜他的隔壁住着陈学士，怕吵到对方，每天吹箫的时间不长。

而陈学士也颇为淡定，一直在画画，画了后和顾青云一起欣赏，之后又烧掉。这让顾青云颇为心疼，不止因为陈学士画得惟妙惟肖，也因为那些颜料纸张都是上等货，烧掉的可是银子啊。这让他如何不心疼？

他们一共在行馆里住了九天，这九天里，顾青云察觉到自己和陈学士的关系亲密了些，起码偶尔他们会谈起家人孩子。这方面，顾青云就向他请教不少，毕竟陈学士族里几代都有人考中进士，族里的子弟很规矩，没听到有谁在外惹是生非。

顾青云很喜欢和别人交流这些培养孩子的事，他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资质，这辈子能爬上四品，进入高级官员的行列，他就觉得已经是成功了。可他的后代不同，小石头和小鱼儿读书的环境比自己的好，启蒙的人有自己和老师在，再加上小石头在皇家书院度过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大大方方的，有时候经过他观察，他还发现小石头已经有腹黑的苗头了。

要不然在皇家书院，即使有陆煊护着，他也不可能和一帮小伙伴的关系那么好，不单单是在书院里腻在一起，连放假回家都要在一起玩，没有遭到别人的排斥。

最明显的是，每次在家里请小伙伴来做客，顾青云和简薇提点过他后，小石头就做得井井有条，几乎没出什么差错，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让他的小伙伴们尽兴而归。

这事虽小，还是让顾青云和简薇颇为振奋，以他的年龄看，起码这代表着自家的大儿子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人。

好不容易，时间到了八月初六，一大早的，湘省巡抚派人送来表里各一端，金花一对，并请他们前去巡抚衙门赴宴，在请了三次后，顾青云两人才坐上轿子前往。

至于表里和金花，这实际上就是他们的差使费了，顾青云知道正主考官得到的是表里各两端，金花两对。这是正常收入，他们可以大大方方收下，不必担心。

宴会名为入帘宴，不单是他们，同考官也要一起赴宴。本朝的同考官是从湘省中进士出身的府县衙门中抽调的，如果有大儒和退休的高级官员的话也会请来担任同考官，巡

抚和总督都在内。

同考官还分为内帘官和外帘官，内帘官主要负责阅卷，陈学士和顾青云商量过后，湘省这次参加乡试的人较多，就召集了十人，都是从吏部那里拿到符合条件的名单，到达这里后才公布名单抽调的。这是他们在行馆里唯一做的事。

而外帘官人数不固定，主要负责巡视考场，维持考试秩序。负责顾青云和陈学士的禁卫军头头就是其中一个外帘官。

内外帘官相互监视，防止对方有舞弊现象。

入帘宴的规格极高，巡抚和总督极为热情，不因为顾青云两人的品级低而小看，相反，他们热情得让他很不自在。

只是看陈学士习以为常的样子，顾青云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自己二人毕竟是钦差，回京后陈学士得向皇帝复命，自己的总结报告也要交到皇帝手中，他们当然会有所忌惮。这样一想，就淡定下来，大家相互吹捧，说些湘省的风土人情，无关痛痒的话语。

大家都不敢喝酒，吃过饭后，他们所有的考官就乘着轿子直接进入贡院。贡院经过几十年的慢慢修缮，占地面积极大。这时，内帘官会进入后堂的内帘处所，门口有军士把手，外帘官在查看考场，其中考场条例规定，内、外帘官不能互相见面，除了顾青云和陈学士可以出入外。

特别是录取名单出来前，内帘官除了批阅试卷外，不能参与其他事，不能出来，只能待在内帘的院子里，每天饭菜都有人送进去。

为此，大家的衣服行李也得搬进去，要在里面住二十几天到一个月，具体时间要看阅卷时间。

进入贡院后，陈学士就按照科场条例的规定宣读:“诸位大人，凡衣服等物未能携带完全，许于初六、初七两日派人回家自取。自初八日举子进场及三场完毕后，不得仍向家中索取任何物品。违者，本人自会向陛下禀报。”有些省人数较少的话，就会在初九凌晨进场，湘省是个大省，人太多，初八晚上就得开始进场了。

“喏。”众官员应声，这里的人总有几个官职较高的，可是在公园，就是正主考官的权威最大，主要是他有圣旨在手。

住进贡院后，顾青云等人相互认识了下，再修整两日，一直等到八月初八上午，顾青云两人开始出乡试第一场考试的题目，他们最迟巳时正就要写好题目。题目出好后，立马让刻工入内帘，封闭门户。然后未时开始印刷，子时要全部印刷完毕，两位主考官与其他十名内帘官一起监督。

之后就是等到八月初九的黎明寅刻，再把试卷分发给诸位考生。

在顾青云等人进入贡院时，一直关注他们的秀才们立即就得到消息。

事实上，自从顾青云和陈学士踏上这片土地后，他们的小道消息就没停过。如果顾青云在现场的话，他肯定很佩服，也不知道谁消息那么灵通，竟然把他的出身背景都扒得干干净净。

“陈大人是山东人，他的消息可能有误，顾大人就不同了，他是咱们邻省的，还和咱们湘省的庞大人是进士同年，庞喜林庞大人是谈话，他是传胪，八年前就考中进士，人家当时才二十三岁，和庞大人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

“顾大人在京城颇有名气，他写过的书极多，最为出名的是两本算学书，咱们赶紧去买。”说到这里时，说话的人就会压低声音。

不过这已经是马后炮了，自从知道顾青云和陈学士的名字后，只要是署有他们名字的书籍就极为畅销，直接卖断货，最后是一书难求，甚至连隔壁越省的书肆也来凑热闹。特别是林家书肆，他们一直有和顾青云、谢长亭有联系，顾青云出版的所有书籍，他们都在越省铺货。

要知道，顾青云现在可是越省的名人。更别提林家书肆的老板和顾青云是同乡，还是同一个镇的，更是要大力宣传，互惠互利。

“今日是初六，所有的考官都已入闱，陈兄，这次乡试你有信心吗？”听到酒楼里众人热烈讨论的消息，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三名青衫打扮的考生，只见其中一名气质沉稳的中年人开口询问。

他口中的陈兄和他一般的年纪，只是身上的服饰布料明显看得出比对方差一筹，而且还面有风霜。

陈桥摇摇头，又点点头，苦笑道:“李兄，在下天资驽钝，要考上如何容易？在下已考两次，这是第三次。”

“陈兄，不可自怜，兴许这次运气好就能考上呢。”三人中，年纪最轻、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人安慰他。

陈桥摇摇头，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两次连副榜都没进，这次想考中谈何容易？终究是学问不够。

“在下倒是觉得这次乡试有把握。”月白色长衫的秀才面上露出自信，“你们单看主考官是谁就知道了，在下精通算学，顾大人所有的书都买来仔细研读过。在下敢保证，有顾大人，算学题一定是他出的，陈大人可不算精通算学。”

李姓秀才低咳一声，含笑问道:“包括黄粱先生写的所有话本吗？”

月白色长衫的秀才顿时一怔，随即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