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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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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熟读男频女频某po频各类小说的红旗下好少年,宁宁不傻,立刻明白过来聂执的意思。

她如今的所作所为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要是负隅顽抗,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在既定剧情里,原主辱骂完裴寂便转身离去,这会儿场面尴尬,她也不想多做停留,但为了断绝男主不切实际的自作多情,还是在临走前补充一句:“我真的不喜欢你!”

裴寂看她的表情……

好吧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狭长凤眼淡淡一瞥,声线冷如冰屑,还残存了些杀气的余烬:“我没说过你喜欢。”

宁宁哽了一下。

男主你是狗吧!不呛这一句你会死吗!

这下反倒变成她在自作多情了。

“还有你们。”

裴寂是块硬邦邦的铁,她不会傻到去硬踢,把目光转到在场的另外两人身上:“不许胡思乱想!”

聂执满脸“好的好的我们都懂,大小姐就是会玩”的神色,像招财猫的手那样不停点头:“是是是,绝对不胡思乱想。”

宁宁快被他气死了。

然而她百口莫辩,只能咬牙对上裴寂的视线,念出那句系统强制规定必须说的、原著里恶毒女配的最后一句狠话:“我们还会见面的,你等着瞧吧。”

宁宁:……

连她都觉得这一套操作下来,自己分明就成了个暗恋男主又不好意思表明心意的傲娇大小姐好吗!

“还会见面”这种话在原文语境里的确很让人不寒而栗,但搁在她身上……

为什么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心上人再见面的那种感觉啊!

宁宁被这场乌龙折磨得快要窒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挥挥衣袖更没带走一片云彩,留下弟子房里神情各异的三人。

聂执干巴巴笑了一声,怯怯望一眼跟前的裴寂:“看来她对你情根深种,恭喜恭喜。”

那位小祖宗走了,留下疯狗一样的裴寂,他觉得自己要完。

当年入门测验,裴寂不过是个灵力微弱、体内残存着魔道血脉的穷小子,没钱没势更没力量,正好成了他和沈岸桥的出气筒。

这小子也是厉害,即便力量微薄,每回被揍居然都会拼命反抗,惹来更为剧烈的殴打。无论伤得多重,他都未曾开口求饶过。

像只还没生出爪牙的狼崽子,双眼猩红如血。

裴寂的剑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精进至此的?

这个疑问空落落打在心头,在逐渐蔓延生长的夜色里,聂执听见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夕阳的残影与月色交辉,混沌光影如流水潺潺淌下,勾勒出眼前少年人棱角分明的轮廓。

裴寂乌沉沉的眼瞳盛满绯光,嘴角虽然勾起极细微的弧度,目光却冰冷得好似朔风冰河,不带丝毫温度。

他语气淡淡,带了点懒散与嘲弄的意味,眼底泪痣犹如凝固的血迹,令聂执下意识脊背发凉:“拔剑。”

男主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与此时的宁宁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爱收后宫就收后宫,想入秘境就入秘境,她压根不在乎。

宁宁唯一关心的是,她终于又可以在地上走路啦!而且不仅走路,连御剑飞天都简简单单唉!

她上辈子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病重时只剩下了一口气,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待死掉。

仔细想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行走过了。

现在真是超超超开心的!

宁宁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弟子房,来到山头开阔处,凭借记忆单手捏了个诀。

随着腰间剑光一闪,长剑应势出鞘,横亘于半空之间。

此剑名为“星痕”,剑身细长单薄、轻盈如燕,于月华之下显露出淡淡寒光。

剑柄缀以数颗小而精美的广寒幽珠,灵光毕露,晃眼望去粲然生辉,倒真有满天星痕的三分颜色。

原主很爱惜这把剑。在每个剑修眼里,自己的佩剑都是举世无双的宝物。

人在剑在,唯剑唯我。

无论劈山斩长河、碎地破苍穹,踏遍诸天玄境,浮名全作身外事,唯有一人一剑尔。

要钱做什么?有剑就行;要名做什么?有剑就行;要老婆做什么?有剑就行。

或是说,剑,就是他们的老婆。

——她老婆也太好看了吧!星痕宝贝放心,妈妈一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让你变成全师门最漂亮的那个崽!

宁宁信誓旦旦下了决心,不甚熟练地踏上剑身,随着一道微弱剑鸣,御气升天。

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空留一轮莹莹天上月。薄云有如被墨水浸染的棉絮,轻轻柔柔游弋于漆黑穹顶,掩不住浓浓月华。

宁宁垂眸下看,不由哑然。

她所在的玄虚剑派建于昆吾群山境内,位列灵气浓郁的七大洞天之一,正所谓“精象玄着,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

正中央的太玄主峰拔地而起,凌霄、开阳、玉衡、天鹤四座分支罗列近旁,其余的小峰重岩叠嶂,翠色幽然。

峰峦耸立之间气象参差,迅远风烟彼此勾缠,山间白雾若聚若散,宛如轻纱灵缦笼罩其上,此时被莹白月光浸透,便更显空寂灵动。

在细细看去,便能望见星罗棋布的座座楼宇。铸剑台、剑阵、观星台与学宫灯火通明,四周天梯石栈相钩连,御剑遥遥望去,好似置身世外仙境。

这真的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所以宁宁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想让肚子叫。

等空空如也的小腹第三次发出不满,宁宁终于来到了饭堂。

原主为了找裴寂的茬,居然错过了门派规定的晚餐时间。宁宁很没出息地想,她这分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报仇哪儿有吃饭重要?

饭堂里的存货和她的肚子一样空空如也,大概是看小姑娘实在可怜,做饭的女修从厨柜里拿出一只剥了皮的死鹅。

然后两手一拧,直接从中央把鹅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递给宁宁。

真·酥鹅解体。

可是姐姐你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本月以来,你已是第七名前来讨要吃食的弟子。如今存货不多,小道友你省着点吃。”

女修一气呵成地撕鹅关柜,用了十分娴熟的语气:“生活还有希望,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没钱而想不开。只要命还在,那些身外之物迟早会来。”

宁宁:?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而且她为什么会是第七个来要饭的,这个门派的人都有晚餐迟到的癖好吗?而且这跟钱有什么关系,不会真有人吃不起饭吧,不会吧不会吧?

宁宁满腔疑惑,顺口接话:“第七个?”

女修幽幽叹气:“以往更多。咱们门派是什么样,小道友难道还不懂么?”

……她真的不懂啊!

那女修到头来也没把话说清,宁宁就这样满头雾水地提着鹅回到了自己的小别院。

出乎意料的是,原主的房间放眼望去居然十分清爽,没有想象中能把人眼睛闪瞎的金银铜器。

这里自然不会有烹饪用的锅炉,烧烤的柴禾暂时也没办法寻到。

宁宁有些苦恼地把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角落里摆着的炼丹炉上。

丹炉以灵气为引,不需要木柴便能把火点燃,加之体型与高压锅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作烤鹅的器具再合适不过。

这不就成了吗!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当然,如果玄虚派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人拿炉鼎烤鹅,或许会气得直接从仙界下凡,比七仙女找董永的劲头还足。

把鹅子放入丹炉,再以灵气御火,宁宁一边等着肉熟,一边慢悠悠地想:

她是第七个从厨房里讨到鹅肉的,那按照顺序,自己就是妥妥的“尝鹅七号”,哇,这就很舒服。

叫尝鹅仙子也不错。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女修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无比贴近的爆破。

熊熊热浪扑面而来,好在宁宁体内仍存有防身本能,当即捏诀护在跟前。虽然被热浪逼得后退几步,总归没受太重的伤。

尘埃灰烬飘荡在眼前,透过模糊视线,她勉强看清屋内的模样。

书桌被炸飞了两条腿,身残志不坚地倒在一旁;白净墙面像是被送去非洲度了个假,全是黑乎乎一片;至于她烤鹅的炉鼎——

丹炉不堪耻辱以身殉职,为了捍卫自己身为炉鼎的尊严,无比光荣地炸了。

不就是让你烤个鹅,至于吗至于吗?

肚子里的饥饿感时时戳弄神经,宁宁顾不得太多,屏住呼吸上前几步。

丹炉已成了凌乱不堪的破片,轻烟混着黑气缭绕四周,她的烤鹅静静躺在地上。

那黝黑的肤色如同来自埃塞俄比亚,宁宁愿称之为包拯二代。

这片乌烟瘴气的景象还没消停,正当宁宁把它拿起来握在手中,在一片烟雾缭绕里,忽然听见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小师姐?”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少年音。

[叮,任务发布!]

[门外正是天羡子新收的亲传小徒弟林浔,身为师姐,你一直妒忌他抢走师尊宠爱,欲要狠狠报复。]

[请为其开门,并按照原文剧情勾.引。]

宁宁:?

就她现在这副披头散发满脸灰的模样还想勾人?演恐怖片里的女鬼还差不多。

系统的叮声回荡在耳畔,她是记得林浔这号人物的。

东海龙宫的小皇子,万众瞩目的剑道天才。由于从小生长在宫殿之内,很少与外人交流,渐渐养成了害羞内向、一碰女人就脸红的性格。

简称社恐。

他拜入天羡子门下后,抢走了原主最小徒弟的身份,加之剑意凌然、修行飞速,更是让她心生嫉妒。

林浔出生尊贵,原主自然不会明着欺负他,而是采取了另一种隐晦的做法——色.诱。

她的本意是骗取林浔信任,再慢慢压榨他的利用价值,让其变成为她所用的工具人,没想到这位小公子天生恐女,原主越是接近,他就越是抗拒。

今夜,就是他们俩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

宁宁暂时敛了心神,低声应道:“进来。”

说实话,这是林浔头一回独自进入女子闺房。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于女孩子的梦全碎了。

整个房间像是被人入室抢劫后放火一烧,为了以防万一,还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破。

烟雾升腾,他小师姐的鼻尖上沾着浅浅灰黑,手里那坨漆黑的不明物体泛着诡异的光。

林浔着实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小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宁宁丢给他一个安慰性质的笑,挥了挥手里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我在烤鹅。”

林浔又是一愣,神情复杂地将那物端详一番。

这玩意儿……恐怕拿着这个去倒斗,僵尸都得以为是黑驴蹄子。

但这并不是最值得在意的点。

芝兰玉树的俊秀少年微微蹙眉,把目光放在支离破碎的炉鼎残尸上,声线不自觉沙哑几分:“小师姐,这是你的丹炉?”

“嗯。”宁宁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抬手摸了摸鼻尖,“你知道哪里可以重新买一个吗?”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小师弟清澈的少年音再度响起,如同地狱里夺命的丧钟。

“可是……你不是还欠着许多外债吗?”

宁宁:瞳—孔—地—震。

眼见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林浔低头避开宁宁视线,继续小声道:“师尊告诉过我,你为锻造星痕欠了不少钱,现今还没还清。这一个炉鼎是一万灵石,损毁居所的赔偿是五千灵石,还有你那檀木香桌,是——”

“等等!”

宁宁一时间难以承受这么多信息量:“这些家具不是门派批量生产的便宜货吗?”

林浔有些怕她,攥紧袖口:“是小师姐说喜欢檀木香,炼丹也要用最好的。”

“那那那我家呢?我家不是大富大贵吗?”

“师尊禁止弟子挥霍家财。”

宁宁惊了,忍住吐血的欲望最后问他:“锻炼不应该由师门出钱吗?”

“小师姐你清醒一点。”

林浔有些急了:“我们是剑修啊,没钱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宁宁大彻大悟。

对哦。

她是剑修。

普罗大众眼里的剑修什么样?清高冷漠、杀伐果断、一剑断空。

真实的剑修又是什么样?直男,一根筋,暴力狂。

最重要的是,他们穷啊。

所有门派里,剑修永远拿着最好最拉风的剑,用着最凌厉的剑势,身上衣服却从来是最便宜的。

原因无他,钱全花在老婆身上了。

不说在剑匣剑饰上的巨额支出,单看为佩剑进行维修保养的费用,就足以吃空一大群人的私房钱。

对于剑修来说,头可断血可流,要想让自己的剑受苦,那是万万不可能。

为了省钱养剑,辟谷不吃不喝已是司空见惯,像什么自学缝纫、街头卖艺,同样屡见不鲜。

最让宁宁印象深刻的,是原著里的一位贺姓师兄。

传闻他为了攒钱竟去花楼竞争头牌,被人发现是一名剑修后,还大言不惭地谎称自己是万剑宗的弟子,最后被万剑宗当场揭穿。

——万剑宗是剑道第二大派,和玄虚剑派的关系类似于清华北大,明争暗斗的死对头。

她总算知道,饭堂里那位女修话里的意思了。

同时也明白,以后她们俩会频繁再见面的。

来让她看看,是谁一天到晚吃不起饭?哦,原来是她自己!

这果然是部恐怖片啊摔!

两相沉默之间,一段文字在脑海中适时浮现,正是系统为了让她顺利完成任务,调出来的原著段落。

只见标题上书六个大字:宁宁夜诱林浔。

[月色西沉,门前如积水空明,影影绰绰。

宁宁娇柔一笑,纤纤细指拂过林浔衣襟,引得少年脊背僵硬,耳根泛起红潮。

月影婆娑,打湿少女柔软的樱唇。她轻轻张口,气吐如兰:“今夜月色媚人,师姐心情甚好。我们一同出去赏赏月,如何?”]

赏月。

她以后天天都是尝鹅,还个什么赏月。

月色西沉,影影绰绰。

宁宁娇柔一笑,纤纤细指拂过星痕剑的身子,她老婆的脊背无论何时都是直的。

摸剑的手,微微颤抖。

黑气弥漫间她轻轻张口,指尖残留着烤鹅的幽香:“老婆,我没钱给你买新衣服了,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妈妈,乖啊。”

林浔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明白小师姐为何会问那些她自己心知肚明的问题,更不懂宁宁为何唤星痕为娘子,却又自称是它的娘亲。

他只知道,小师姐好像不太对劲了。

古有范进中举,今有宁宁炸鼎。

直到很久以后,林浔也还是能回忆起那晚被支配的恐惧。

小师姐慢慢朝他靠近,一手搭上他肩头。

她语气如癫似狂,分不清是笑意还是哭腔,声线飘忽得像是山野女鬼,和那双微微泛红的杏眼堪称绝配:

“今晚月色不错,师姐心情甚好,要不……”

“咱们出去赏赏月,如何啊,哈哈。”

最后那一声“哈哈”最为精髓,简直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作乐景衬哀情。

上翘的尾音如同冷箭离弦,哧溜一下就插在他耳膜中央。

林浔快被吓死了。

他以为贺师兄卖身养剑已是剑宗之绝唱,没想到宁宁师姐比他病得更厉害。

龙宫小皇子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浑身瑟瑟发抖。

救救救命啊!宁宁小师姐她——

她被自己穷疯啦!

身体被触碰的地方像在发烫,灼得林浔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的手。

可、可是。

小师姐实在太可怜了。

她都已经穷得这么不正常,自己要是拒绝邀约,对方一定会更伤心。

于是小白龙忍着难受,声音又低又模糊,难以抑制地轻轻颤:“小师姐别难过,我……我陪你去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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