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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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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忙时节,汗滴禾下土,日夜皆辛苦,但眼看着一筐筐土豆堆积,人人喜上眉梢。

郭家人尤其兴高采烈。流犯屯田,倘若收成太差,是要受官府责备的。

姜玉姝有条不紊地忙着,突听见人说:“哎哟,这如何使得?庄主簿,您快请回凉亭歇息。”

“无妨。”庄松挽起袖子,率领官差拎起箩筐靠近,笑道:“我们负责称量,可粮食一时半刻收不上来,村里最少的人家也种了两亩,估计至少得挖个三天。横竖闲着,不如帮帮你家。”

姜玉姝赶忙起身,帷帽下脸颊晒得通红,感激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大热天的,你们不惯做农活,还是回凉亭去吧,外头晒得慌。”

“哈哈哈,哪里!我是庄户人家出身,从小干农活长大的。”

“总是待在亭子里,倒闲得发慌,晒晒更有精神。”几个平日相熟的官差乐呵呵,手麻脚利,干起活来,比郭家的老弱妇孺利索多了。

翠梅见状,悄悄附耳说:“看,咱家的那些野味和糕点,没白请他们吃!”

“嗯,值了!”小桃扑哧一笑,耳语附和道:“人多好干活,他们肯搭把手,咱们就能早些忙完。”

庄松自幼苦读圣贤书,拼力博取了秀才功名,对农活一窍不通。他蹲下,揪着棵藤,慢吞吞摘土豆,隔着三条垄,试探问:“咳,你那半亩红薯,什么时候能收?”

“等收完了土豆,就收它。”姜玉姝擦擦汗,熟练抖落黏着土豆的泥土、摘下、装筐,一气呵成。

“听说,你打算紧接着种第二茬?”庄松作为粮马县丞的主簿,尽职尽责地关注庄稼。

姜玉姝兴致勃勃,愉快告知:“没错!直接剪下现成的薯藤,收完这一茬,立马就能种第二茬,等秋天即可多收一回。”

“哦?那样成吗?据我所知,在西苍地界上,红薯历来都是一年一茬。”庄松狐疑皱眉,捧起几颗土豆,“而且,它远远比不上土豆,听说又容易害病,故老百姓一直不敢多种,生怕白忙活。”

“依我说,你也别白忙活了,专心种土豆罢,省事。”

不给种?

那怎么行?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姜玉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停下动作,稍作思索,慎重告知:“现有的薯种确实欠佳。所以我从去年开始琢磨,请求刘县丞搜罗了赫钦各镇、西苍其它县、甚至附近州的薯种,分门别类,逐一比对,择优汰劣,选育——”她顿了顿,耐性十足,解释道:

“我弄了个新的,且种它几轮试试,或许会逐渐变好,也未可知。”

“这……”庄松把土豆放进筐里,目送迅速堆满的箩筐被抬走,满意颔首,严肃嘱咐:“只要郭家做好分内之事,按时忙完该忙的,琐碎闲杂官府不会管。其实,我并无阻拦之意,不过提醒一句而已。既然你心里有数,试就试吧,但切莫妨碍正经差事。”

姜玉姝松了口气,郑重表明:“放心,我明白,绝不会妨碍正经差事的!”

“这就好。”庄松便撂开了。他一边摘土豆,一边与郭弘哲谈论学问,聊以解闷。

这时,裴文沣赶到了刘村,一路打听着找去郭家,却久久无人应门。

询问清楚后,他一刻钟也等不及,什么也顾不得了,马不停蹄地赶往田间。

“吁!”因着是私事,便从镇上雇了一名车夫。

车夫勒缰,马车停在凉亭旁的空地上,提醒道:“农忙时节,田里人多着呢,还得接着打听,才能找到你们的亲戚。”

小厮掀开帘子,裴文沣正下车,却在听见“亲戚”二字时猛地一顿,身形晃了晃。

“公子?您、您不要紧吧?”蔡春唬了一跳,慌忙搀扶。吴亮帮着把人架到地上,担忧道:

“唉,天实在太热了,上回生病才痊愈没两天,现在多半又中暑了。”

裴文沣站稳,略缓了缓神,沿水渠疾步前行,急切张望,沉声吩咐:“别愣着,快去打听!”

“是。”两个小厮只得打起精神,跑下田里,寻了个村民打听,对方一听是郭家亲戚,爽快放下农活,热心引路。

少顷

村民抬手一指,大声说:“看,郭家的人在那儿!”带完路,他顺口好奇问:“郭家有四个壮丁投军,平日忙着剿灭北犰贼,得空才能回家。不知其中哪一个是你们的亲戚?是什么亲戚?”

吴亮避而不谈,“我看见了!多谢老兄。”

“不用谢,你们快过去吧。”村民没等到回答,也不生气,继续忙农活去了。

晌午,烈日当空,酷暑炎炎。

是她吗?

那个是她吗?

裴文沣一额头虚汗,眼神发直,紧盯着不远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两个小厮搀扶公子,相距数丈时,蔡春忍不住呼唤:“表姑娘?”

表姑娘?

姜玉姝背对水渠,听得浑身一震,急忙扭头。

翠梅恰面朝水渠,闻声抬头,吓得当场跳起来,大吃一惊,脱口喊:“蔡春?你怎么——”她定睛一扫,顿时吓结巴了,“表、表公子?”

裴文沣止步,两条腿沉重得挪不动,激动凝视那一道背影,狭长凤目一眨不眨。

“姑娘!姑娘!”翠梅心急火燎,飞奔凑近,耳语道:“表公子来了!他居然找来了,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姜玉姝已经转身,四目对视的瞬间,她头皮发麻,如遭雷击,手足无措,耳语答:“我、我看见了。”

“怎么办呐?”翠梅险些抓耳挠腮。

事实上,我根本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姜玉姝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忐忑走向表兄。

“哟?裴大人!”庄松认清来人后,一头雾水,却热情洋溢相迎,恭谨行礼道:“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裴文沣一愣,不得不分神,疑惑打量对方。

“在下庄松,”庄松会意,自报家门,“乃刘县丞手下的主簿,数月前在县衙,与您曾有过一面之缘。”

裴文沣心不在焉,余光专注凝望表妹,随口道:“原来是庄主簿,幸会。”

“不知您到此地有何贵干?若有用得着庄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小主簿,自然不敢怠慢州官。

裴文沣脸无血色,缓缓答:“我是受长辈之托,特来此地探亲。”

“哦?”误以为县里派人巡察的庄松一呆,偏头瞥见姜玉姝,讪讪问:“原来裴大人是你家亲戚啊?”

姜玉姝心里七上八下,点了点头。

“亲戚远道而来探望,十分难得!”庄松笑容满面,通情达理,提醒道:“亭子里有茶,你快请裴大人去亭内坐。”

太好了!避免当众交谈。

姜玉姝一喜,悄悄吁了口气,感激对庄松说:“多谢通融。”旋即,她硬着头皮,抬起右手,轻声说:“表哥,请。”

裴文沣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先审视那只右手,而后端详她整个人:

纤细右手沾满泥土,脏兮兮,指甲剪得短而平整,毫无鲜艳蔻丹痕迹,指甲缝里嵌着泥。

荆钗布裙,旧衣裳洗得泛白。头戴帷帽,脂粉未施,肌肤晒得通红,汗流浃背。

……这副狼狈模样,哪一点像昔日锦衣玉食的娇贵千金?

刹那间,裴文沣心大恸!

夏收挖土豆,姜玉姝不止手脏兮兮,浑身上下都灰扑扑。她被盯得缩手,尴尬拍拍灰,催促道:“大毒日头底下,你恐怕不惯,走吧,去凉亭里聊。”

语毕,她步履匆匆,有意带领对方尽快远离人群。

眼看表妹迈步,裴文沣才默默跟随,面无表情。

二公子鬼迷心窍,屡遭长辈责罚,却仍执意娶已定亲的姜大姑娘!这件事,昔日的靖阳侯府人人皆知,一度议论纷纭。

目送表兄妹一前一后离开,郭家人面面相觑。

潘嬷嬷很不放心,欲言又止,不安地问:“那位便是裴公子?少夫人的、的表哥?”

“奇怪,他怎么找来了?”郭弘哲困惑不解,“而且,庄主簿称他为‘裴大人’?”

众目睽睽之下,翠梅心里叫苦不迭,急中生智,搪塞答:“我也纳闷呢。你们先忙着,我去帮忙沏茶!”说完,她果断扭头,一溜烟去了。

一行人各怀心事,慢慢走向凉亭。

姜玉姝猝不及防,头低垂,飞快斟酌措辞,既怕露馅,又怕拿捏不准分寸、造成某些误会……毕竟是姜姑娘深爱的人,我该如何面对他?

霎时,她千愁万绪,倍感苦恼。

裴文沣一路沉默,步伐沉重,余光频频瞥向旁边。

表哥穿着霜色绸袍,玉冠束发,宽袍飘飘,斯文雅致。

表妹却一身朴素旧衣裳,灰头土脸——不知情的外人,根本不信她是堂堂工部侍郎的嫡长女、尊贵千金。

两个小厮识趣地尾随,趁机凑近翠梅,后者却愁眉苦脸地摆摆手,示意先莫问。

不久,一行人跨进简陋凉亭。

姜玉姝和翠梅用渠水洗净手,一个沏茶,一个招呼道:“表哥,坐。”

裴文沣依言落座,凤目幽深。

对方沉默寡言,姜玉姝愈发忐忑,讷讷说:“喝茶。”她竭力冷静,打量半晌,忍不住问:“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中暑了?还是病了?”

裴文沣端着茶杯,木雕泥塑一般,只眼睛转动,仔仔细细地端详她。

“公子一到西苍就上任,废寝忘食地处理公务,忙忙碌碌,累坏了身体。”小厮按捺不住,插嘴告知:“初时水土不服,病得瘦了一圈,入夏后几次中暑。您瞧,他这脸色,分明是又中暑了。”

姜玉姝登时皱眉,关切问:“反复中暑可不行,你们有没有带对症的药?”

“带了,在马车里。但须得水煎。”

姜玉姝抬头看看天色,犹豫数息,又问:“既然公务繁忙,不知你们是路过还是特地来探?能待几天?”

“我们追捕逃犯,一忙妥就来刘村了。案件尚未判决,估计待不了几天。”

裴文沣耳朵里“嗡嗡”响,死死攥着茶杯,手直抖,指节泛白。他汗湿鬓发,嗓音发颤,涩声道:“姝妹妹——”

翠梅等三人不知所措,最终退出凉亭,侍立亭外。

姝妹妹?

姜玉姝蓦地一怔,心里五味杂陈。

“姝妹妹,我来晚了。”裴文沣失魂落魄,胸膛剧烈起伏,万分歉疚与痛苦,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心里肯定是在怪我,怪我没及时救你……但我绝不是故意不管你的!”

姜玉姝见对方脸色从苍白变为惨白,吓一跳,立即宽慰道:“我明白!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我心里从未怀疑你的人品,真的!”

“你应该是中暑了,先别说话,快喝茶,那是解暑的。”

事实如此,姜姑娘心知一切由长辈做主,至死对表哥坚信不疑。

裴文沣一听,心酸至极,在暑热疾病、痛苦自责、无奈愤怒的折磨下,强撑病体的他忽然眼冒金星,旋即眼一黑,颓然昏迷。

“你、表哥?”姜玉姝大惊失色,仓促搀扶,并高喊求助。

当裴文沣清醒时,人已经躺在郭家厢房里。

厢房狭窄,仅有一榻和一副桌椅,并角落几个箱笼。但胜在整洁,家具陈旧褪色,却擦拭得干干净净。

暮色沉沉,依稀可闻人来人往说话声。

他坐起缓了缓神,头昏脑涨,掀被下榻,拉开门,一眼看见姜玉姝站在井台旁,正给自己揉捏酸疼肩颈,疲惫说:

“村野之地,处处简陋,须得设法好生招待表哥,切勿怠慢了贵客。”

贵客?

我算哪一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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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女仙君武谪仙玄霸九天天子呼来九焰至尊我穿到六十年后又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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