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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入V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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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沣!裴文沣!

时至今日,你仍未放下旧情,珍藏着那人送的定情信物!

你明明已经嫁给了我,却一直念念不忘旧情。

未免太过分了些!

毕竟年轻气盛,郭弘磊急怒攻心,不假思索地迈步,意欲质问——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身后却传来稚嫩嗓音:

“二婶呢?在哪儿?”郭煜兴高采烈,昔日锦衣玉食的侯府嫡长孙,如今手捧几颗杏子,颠颠儿地喊:“果子,有果子吃啦!”

奶娘乐呵呵道:“二少夫人就在前边。小公子,慢点儿跑。”

郭弘轩笑眯眯,故意朝侄子轻轻丢了颗果子,恐吓道:“郭煜煜儿,仔细摔一跤,磕掉你的牙。”

“我叫郭煜,不叫‘郭煜煜儿’!”郭煜反驳道。

郭弘轩趾高气扬,“偏叫你‘郭煜煜儿’,怎的?”

三岁小孩敢怒不敢言,噘嘴跑了。

郭弘哲天生病弱,文质彬彬,温和道:“四弟,你就别逗弄小孩子了。”

郭弘轩哈哈大笑,“好玩嘛。”

弟弟和侄子赶到,郭弘磊错过了质问的时机,喟然长叹。他面沉如水,贴着古木树干转了半圈,悄悄离去。

姜玉姝并未察觉丈夫,却被侄子的呼唤吓一跳,忙告诫:“嘘,煜儿来了!翠梅,我已经是郭家儿媳,为了避嫌,不宜当众谈论表哥,明白吗?”

“明白!”翠梅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利害,从不敢当众提裴公子。只是昨晚整理行囊时看见了那块玉佩,因怕它被别人发现,才多嘴提醒一句。”

姜玉姝耳语告知:“放心,我早有打算,等到了西苍,咱们找个当铺把几样首饰折成银子,用以安家立业。”

“啊?”翠梅目瞪口呆,震惊问:“您、您打算把玉佩当了?”

姜玉姝颔首答:“当了比丢了强。唉,等到了西苍,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必须早做打算。”

“这……当了是比丢了强,但、但——”翠梅挠挠头,支支吾吾,感慨道:“万万没料到,您从前视如眼珠子一般的宝贝玉佩,如今居然舍得当了换银子。”

姜玉姝唯恐露馅,叹了口气作伤感状,惆怅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以我如今的身份,还留着表哥的定情信物做什么?当了罢,免生烦恼。”

“也免得姑娘睹物伤情。”翠梅想通了,“对,当了最好!”

下一瞬,小侄子找了来。

“二婶婶,”郭煜一头扑进她怀里,献宝似的举起杏子,“吃果子!”

姜玉姝讶异问:“哪儿来的?”

“二哥托人弄的。”郭弘轩收敛了嬉皮笑脸,“嫂子请尝尝。”

郭弘哲也递上几颗,“果树就长在那墙外,新鲜摘的。”

姜玉姝道谢接过,“都坐下乘凉吧,少顶着毒日头逛悠,小心中暑。”

树荫下凉风习习,几人说说笑笑,融洽和乐。

另一侧

郭弘磊提着一篮子杏,沉思踱步。

“公子?”十来个下人在井旁打水洗衣裳,纷纷问:“您没找着夫人么?”

“少夫人在树荫下乘凉呢。”

小厮抬手告知:“就在那第六棵树后面!”

郭弘磊回神,冷静答:“知道了。”

他深吸口气,打起精神,转身又走向树荫,面色如常。

“二叔!”郭煜远远地问:“你提着什么呀?”

郭弘磊朗声答:“杏子。炎炎夏日,你待在人怀里,不热吗?下来自己坐着。”

“哦。”郭煜敬畏二叔,乖乖从婶婶怀里滑下,蹦蹦跳跳踩枯叶玩儿。

六月天抱着小孩确实热,姜玉姝擦擦汗,仰脸道:“你辛苦了,我们却一饱口福。”

郭弘磊落座木墩,吊着受伤的左臂,平静道:“驿所的果树,得来没费什么工夫。”

“你吃了吗?”

郭弘磊摇摇头,心里发堵,根本没胃口。

“尝尝,快熟透了,很甜。”姜玉姝垂眸,细白手指灵巧地剥杏子皮。

郭弘轩连皮吃果子,探头提醒道:“嫂子,二哥受了伤,行动不便,还得您亲自照顾着。”

“四弟,”郭弘磊眼风一扫,瞥视问:“这么多的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嘿嘿,我关心兄长也不行么。”郭弘轩脖子一缩,朝郭弘哲挤眉弄眼,后者摆摆手,以示不可打趣兄嫂。

姜玉姝落落大方,把剥好的杏子递给丈夫,一本正经说:“二公子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受伤,劳苦功高,理应好生照顾他!来,请尝尝。”

郭弘磊一怔,没动弹。

“张嘴呀。”姜玉姝笑盈盈。

郭弘磊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甜不甜?”姜玉姝挑了一颗继续剥。

郭弘磊咽下果子,心里渐渐不那么堵了,低声答:“还行。”

蝉鸣不止,姜玉姝提醒道:“天太热了,有什么事尽量交代管家或我们,你歇着,以免影响伤口愈合。”

“唔。”郭弘磊嘴里又被塞了颗杏子,脸色缓和许多。

郭弘轩识趣,一声不吭地拽走三哥,去寻小侄子,叔侄仨踩落叶玩耍。翠梅见状,也悄悄退下了。

彼此独处时,姜玉姝倾身问:“看你闷闷不乐的,似乎有心事,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你和你的表哥,到底算怎么回事?

如果我直白问了,你会不会羞恼?

郭弘磊目光深邃,方才的怒火已平息,意欲质询,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扫视四周,见场合欠妥,最终决定改日寻个僻静处再细谈,遂答:“没什么事。”

姜玉姝半信半疑,“真的?”

郭弘磊草草点头。

姜玉姝定睛打量,不放心地问:“你、你是不是中暑了?头晕不晕?”

“你都没中暑,我却病倒了?没这个道理。”

姜玉姝忍俊不禁,“你这话说的,更没道理!”

“这世上,没道理的事儿多了。”郭弘磊心想:譬如,你先与裴文沣定亲,最终却嫁给了我。没道理,但有缘分。

当王巧珍找来时,恰见弟媳妇给丈夫递果子,登时撇嘴,暗嗤: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亲亲热热,姜氏脸皮够厚的。不愧是敢下/药勾引准妹夫的主儿。

她斜倚树干,甩着帕子扇风,懒洋洋道:“二弟,母亲叫你去商议要事。”

姜玉姝循声扭头,“嫂子来了?请坐。”

“要事?”郭弘磊起身,“出什么事了?”

王巧珍睨了一眼姜玉姝,轻笑答:“流放前,都中长辈便说了,已嘱托你表姐夫龚益鹏关照咱们一家子。方才,你小蝶表姐来信慰问,母亲十分高兴,叫你三兄弟去商议商议。”

“知道了。”郭弘磊振作,扬声唤道:“三弟、四弟,立刻随我去见母亲!”

目送三兄弟离去后,王巧珍一屁股落座木墩,托着腮,似笑非笑,歪头注视弟媳妇。

姜玉姝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和脸,不解地问:“嫂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风吹日晒两个月,王巧珍面黄肌瘦,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她盯着对方依旧白皙光洁的脸庞,艳羡之余,无法自控地嫉妒,幽怨道:“到底是年轻几岁,你稍稍歇一歇,气色便好了。不像我,晒黑了简直不敢照镜子,怕吓着自己。”

姜玉姝安慰道;“等到西苍安顿下来后,多休养一阵子,肤色会恢复的。”

“休养?你忘了咱们是去充军屯田的吗?”王巧珍愤懑难平。

姜玉姝笑了笑,掷地有声答:“我们连三千里路都快走完了,还怕什么屯田!”

王巧珍等了半晌,见对方始终气定神闲,忍不住问:“玉姝,莫非你知道廖小蝶?”

“知道啊。听说,廖表姐是侯爷堂妹的女儿,夫家姓龚,表姐夫现任西苍知州。”姜玉姝如实答。

王巧珍摇了摇头,“你肯定不甚清楚!”

“确实不清楚。我刚进门侯府便出事,还没来得及认识亲戚呢。”姜玉姝不动声色,微笑问:“嫂子,不知廖表姐是什么样的人?”

王巧珍抬高下巴,慢条斯理答:“旁支远亲,寒门小户庶女,父母早亡,家境贫穷无以为继,投靠了靖阳侯府,凭着一张惯会哄老人高兴的嘴,一住多年,耍尽心机,险些成了世子侧夫人。”

“侧夫人?”姜玉姝吃了一惊,“这我倒是真没听说过。”

王巧珍鄙夷道:“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公婆不准人提,谁敢嚷嚷?”

姜玉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止呢。”王巧珍满脸嘲讽,冷笑告知:“廖小蝶当不上世子侧夫人,便打弘磊的主意。”

姜玉姝愕然,惊讶问:“她似乎是和世子同龄吧?”

“嗯,比弘磊大四岁。”王巧珍眯着眼睛,鄙夷道:“我前脚进门,她后脚投奔入府,当年弘磊才十二岁。哈哈哈,廖小蝶一心想攀高枝儿,挑挑拣拣,拖成了老姑娘,急得勾引二弟,结果败露,侯爷大发雷霆,婆婆才匆匆把她许配给龚益鹏。”

“这、这够稀奇的。”姜玉姝难以想象。

王巧珍笑吟吟,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色,柔声说:“如今,小蝶是西苍的知州夫人,你可要小心些,千万看紧弘磊。”

姜玉姝斜掠鬓发,迟疑道:“不至于吧?她已是有夫之妇,应该不敢胡闹的。”

“啧,你不懂,那女人可不一般。”王巧珍笃定道:“若是不信,尽管等着瞧!”

不一般?有多能耐?姜玉姝困惑不解。

夜间

小炕桌上油灯光摇曳,姜玉姝提笔蘸墨,给远在都城的父亲回信。

“贪墨案过去没多久,失地庸州仍未收复,西苍将士与北犰几次交战,战况均不妙。”郭弘磊神情凝重,推测道:“如此看来,即使都中尊长嘱托过,亲友也不可能太关照咱们。”

姜玉姝抬眸问:“我们主要得靠表姐夫和穆将军,对吧?”

郭弘磊点点头,“按律,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人充军,其余人屯田。穆将军是父亲故交,现任西苍长平卫指挥使,经商议,男丁将去投西苍卫。你们则待在州城,由表姐夫安排屯田事宜。”

“老夫人非常信任表姐夫妻,已认定郭家将被分到西苍城郊屯田。”姜玉姝搁笔,话锋一转,却道:“但依我猜却未必然。”

“哦?”

姜玉姝吹了吹家书未干的墨迹,娓娓分析道:“庸州被北犰敌兵屠杀十余万人,为了充实边塞,朝廷责令众多流犯前来西苍。如今战火未息,越往北越危险,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南下避难,流犯却身不由己。因此,可想而知,略有权势的流犯便会打点官府,力争待在安稳之地屯田。”

“此乃人之常情。”郭弘磊铺纸,低头给舅舅写信,“即使沦为流犯,也会尽力保护自家老弱妇孺。”

姜玉姝直言不讳道:“所以嘛,僧多粥少,表姐夫虽是知州,却也不一定能帮忙。况且,靖阳侯府先时显赫,因着贪墨案败了名声,恐怕不少人正等着践踏咱们呢。”

“你怕不怕?”

姜玉姝头一昂,“怕有何用?走一步看一步!”

郭弘磊赞赏一笑,冷静道:“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大不了另想办法。”

“正是。”姜玉姝心思一动,怀着好奇,字斟句酌地问:“哎,我曾几次听你聊起穆将军和表姐夫,却从未听你提廖表姐,难道不熟悉吗?”

郭弘磊当即皱眉,转瞬又舒展,淡淡答:“交情浅,称不上熟悉。”

姜玉姝目不转睛,微笑问:“奇怪,听说表姐寄居侯府多年,你们之间居然不熟悉?”

墙边不少人已入眠,鼾声里,郭弘磊简略答:“男女七岁不同席。表姐当年投奔来时,已经是大姑娘,我却正忙于功课,极少碰面,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聊的,”

姜玉姝点点头,顺势问:“那,表姐夫呢?”

“他是父亲同僚之子,中第后请父亲帮着谋了个县令的缺,如今已升为知州。”郭弘磊耐性十足,“虽是平辈,可龚兄年长十岁,从前我年纪小,与他聊不到一处,故也不甚了解。”

“原来如此。”姜玉姝眸光水亮,暗忖:看得出来,他不喜廖小蝶……思及此,她松了口气,心生愉悦,轻快道:“行啦,不愁了,一切等到达西苍便明朗。后天早起赶路,你有伤在身,快去歇息,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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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天刚亮,驿所内外便热闹起来了。

张峰挑了几个强壮驿卒暂补已逝同伴的缺,押解犯人继续北上。

“意外休整了三天,绝不能再耽搁。别磨磨蹭蹭,赶紧坐好!”负伤的官差和犯人无法步行,他不得不多弄了几辆板车,催促道:“仅剩两百多里路,快走!”

车轮吱吱嘎嘎,数日后的傍晚,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西苍。

置身于陌生边塞,郭家人走向城门,百感交集,忐忑不安。

“终于到西苍了!”姜玉姝盯着城门,内心五味杂陈,“咱们足足走了三千里路!”

郭弘磊缓缓道:“可算到了。”

“二哥,”郭弘轩迷茫扫视四周,眼眶忽然一热,泪花闪烁,哽咽道:“我真想回家。”

众人一听,顿露悲伤之色,哀切低落,步伐沉重。

郭弘磊拍了拍胞弟肩膀,劝慰道:“别伤心,有朝一日,我们总会回去的。”

这时,几名官差从板车上拎起细铁链,抖开整理。张峰清了清嗓子,心平气和,吩咐道:“要进城了,老规矩,除重伤患之外,把其余犯人锁上。”

“是。”

仍是两根铁链,仍是郭弘磊率先挺身而出。

但当姜玉姝身形一动时,郭弘轩却擦干眼泪抢步上前,铿锵有力说:“来,锁我!”

郭弘磊朗声道:“好!”

紧接着,郭弘哲也挤上前,伸手道:“序齿该是我先。四弟,让让。”

“三哥,上次进城时是你先,这次理应让给我!”说话间,郭弘轩主动捞起铁链,熟练锁了自己的手腕,令众官差哑然失笑。

“轩儿——唉。”王氏欲言又止,心酸难言。

姜玉姝欣然赞道:“两个弟弟愈发懂事了,敢于担当,这很好。”

“家逢巨变,真是苦了孩子们了。”王氏摸了摸孙子脑袋,险些落泪。

张峰一挥手,“走,进城,随我去交差!”

三千里长路漫漫,途中时常横穿州县,姜玉姝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游街示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边塞辽阔,雄浑壮美,自古民风剽悍,粗犷直爽。

走着走着,姜玉姝莫名兴奋,趁机仔细观察西苍街市:

边塞自是远比不上都城富庶繁华,衣料首饰脂粉一类的铺子稀少,当铺客栈等颇为冷清,但酒肆极多!各式各样的酒幌迎风飘扬,酒香浓郁,几乎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醉醺醺的客人红头胀脸,或唾沫星子横飞高谈阔论,或拍桌破口大骂,或烂醉如泥趴桌昏睡。店小二们声嘶力竭地招呼,忙得不可开交。

风一吹,街上满是酒香。那些人醉得稀里糊涂,怎么过日子?姜玉姝叹为观止。

片刻后,旁边巷内走出三个醉酒男人,勾肩搭背,赤膊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边走边喝。他们旁若无人,发现一队官差用铁链押着两串流犯,顿时笑嘻嘻,手舞足蹈,大着舌头嚷:“喂!干、干什么的?”

“哈哈哈,两串儿,有意思!”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样?上哪儿去?”

酒鬼拦路,胡言乱语。姜玉姝屏息避开,大喊:“张大人!这几个人喝醉了,拦路捣乱。”

“怎么回事?”郭弘磊听出了妻子嗓音,转身便想靠近,却苦于手腕被锁,行动不便。

领头的张峰握着刀柄,匆匆往回走,不满地问:“谁捣乱?来人,快把他们轰走,少耽误赶路。”

“是!”

然而,官差刚动手,其中一个酒鬼却看直了眼,扑近欲搂抱姜玉姝,淫/笑道:“小娘们,来,陪哥哥乐一乐,喝、喝几杯!美人儿,咱们亲热亲热。”说话间,他甩动酒坛子,酒液四溅。

姜玉姝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酒,勃然变色,想也没想,扬手照着登徒子的脸就是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

她横眉冷目,厉声呵斥:“滚!”

话音刚落,郭弘磊携着一缕劲风赶到,他二话不说,迎面便一拳,旋即抬腿狠踹,当场把无礼之徒踹得飞出丈余!

“啊——哎哟咳,咳咳咳。”酒鬼鼻血长流,捂着腹部蜷缩,痛苦咳嗽几声,“哇”地大吐,恶臭熏天。他疼得清醒了,脸红脖子粗,口齿不清地骂:“王八羔子,你是谁?报上名来,老、老子饶不了咳咳,你死定了!”

妻子被调戏,丈夫岂能忍?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郭弘磊脸色铁青,目光冰冷肃杀,大步疾冲,拽得铁链哗啦响,家下人不知所措。

这是姜玉姝第一次见丈夫出离愤怒。

“好、好了!”她急忙阻拦,两只手捉住暴怒之人的右臂,劝道:“我打了他,你也打了他,够了,不要再打。冷静些,莫跟酒鬼一般见识。”

郭弘磊激愤填膺,臂膀坚实如铁,咬牙说:“你放开,我倒要瞧瞧他的身手!”

“不放!”姜玉姝使劲拖着人后退,“我们继续赶路,别理睬他。”

张峰吩咐手下把酒鬼撵到墙边,催促道:“几个酒疯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全是胡言乱语,不值得动怒。走吧,接着赶路。”

王氏等人也劝说:“教训了他就好,不可打伤人

“二哥,你身上有伤,当心伤口裂开。”

“弘磊,算了罢,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家人七嘴八舌劝了半晌,郭弘磊才慢慢冷静。他昂首,用力闭目,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妻子脸上的酒液,内疚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习武之人手粗糙,温热有力,长着硬茧。姜玉姝被抚得脸颊生疼,想躲却又没躲,豁达道:“我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已经出气了,并不觉得委屈!”

郭弘磊饱含歉疚,低声安慰妻子一番,才面无表情地赶路。

天擦黑时,一行人站在专用于关押流犯的牢院前,等候清点。

“算日子,你们迟了三天。”西苍官员埋头翻看名册,一板一眼道:“途中死了四个犯人?毒蛇咬死、病死和——刀伤?为何有刀伤?莫非你们滥用私刑了?”

“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动私刑?”张峰赶忙奉上另一份册子,解释道:“我们倒霉,被逃兵拦路劫杀,伤亡惨重,被迫休整三天。您请过目,一切意外变故均有齐全的证据。”

官员审查证据册,把名册递给手下小吏,吩咐道:“时候不早,赶紧清点犯人。”

小吏躬身领命,随即威严道:“郭氏犯人,一个一个地上前报姓名,不准拥挤!”

于是,众人便挨个上前,核实无误后,官差才给解开铁锁。

暮色四起,姜玉姝揉揉手腕,腰酸腿疼,头发和脸颊泛着酒气,黏糊糊。

“那酒鬼实在可恶,疯疯癫癫的,活该挨打,姑爷最好打断他的手脚!”翠梅忿忿不平,气呼呼。小桃解下水囊,倒水浸湿帕子,“姑娘,擦擦脸吧?一会儿有了热水再彻底洗干净。”

姜玉姝欣然接过帕子,嗔道:“今日之事,教训两下出出气可以,打断手脚却过了。出门在外,最忌冲动,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郭弘磊从背后靠近,仗着个儿高,轻松拿走湿帕子,亲手为其擦拭脸颊酒渍。他余怒未消,闻着酒气更是不快,完全无法容忍妻子被轻薄,恨未能打得酒鬼磕头求饶。

“你——”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识后仰,“不用了,我自己会擦。”

郭弘磊俯身,放轻力道,笨拙地帮着擦拭,沉声说:“别动!那人出言不逊,还泼你一身酒,确实活该挨打。”

“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出手时,我看得特别解气!”姜玉姝愉快道。

王氏在不远处,皱着眉,不悦地拉下脸,“咳咳!”

姜玉姝顿感头疼,立刻试图拿回帕子,小声说:“帕子还我,你去忙。”

“眼下有什么可忙的?”郭弘磊右手高举。

“给我吧。”姜玉姝踮脚,“再不给就抢了啊。”

郭弘磊挑眉道:“你尽管试试。”

“那是小桃的,还不松手?”姜玉姝转来转去,却总是够不着,喘吁吁,累得揪住对方领口问:“还不还?”

几个丫鬟掩嘴偷笑,郭弘磊莞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归还手帕,严肃问:“袍子若是撕烂了谁缝补?”

姜玉姝擦了擦汗,“你自己补!”

下一刻,忽有人惊喜喊道:“廖姑娘?”

“快看,是廖姑娘!”

“老夫人,廖姑娘来了!”

王氏大喜过望,急切问:“小蝶来了?在哪儿?”

廖小蝶?

姜玉姝精神一震,刚转身,便见沉沉暮色里奔来一娇小玲珑女子,身穿大红撒花衣裙,奔向王氏哭道:

“老夫人!我可算把您盼来了,这一路上,家里还好么?”

王氏一把接住外甥女,老泪纵横,哀伤答:“侯爷和耀儿死了,除爵、抄家、流放,还怎么好呢?”

“我远在西苍,接到噩耗时简直不敢相信。”廖小蝶嗓音沙哑,尖脸杏眼,鼻翼一粒小黑痣,关切问:“您身体如何?”

王氏苦笑了笑,“唉,一把老骨头,能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姜玉姝疑惑问:“表姐的嗓子,是病了吗?”

“天生的。”郭弘磊答。

数人见礼寒暄,廖小蝶腰肢一扭,杏眼圆睁,抚着心口震惊问:“啊哟?这、这是嫂子吧?”

骚蹄子,装什么傻?王巧珍暗中恨得咬牙切齿,勉强挤出微笑,质问:“不过两年未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哪里!”廖小蝶摇摇头,亲昵握住昔日高贵世子夫人的手,怜悯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只是嫂子如此憔悴,真叫人心疼。唉,事已至此,望你尽快节哀。”

王巧珍晒得黑瘦,粗布蓬头,浑身上下无妆饰;廖小蝶白皙俏丽,佩戴一套翠玉首饰,脂香粉滑。两人面对面,双手交握,黑白分明。

霎时,一贯心高气傲的王巧珍被深深刺痛了,猛抽回手,硬邦邦问:“不节哀还能如何?”

王氏沉痛道:“无论如何,日子总得继续过。”

廖小蝶恭顺颔首,却听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一声:

“表姐。”

廖小蝶瞬间心如擂鼓,下意识抻了抻衣摆,抬头挺胸,端庄转身,却见一对夫妻并肩走来。她一僵,笑凝固在唇边,未达眼底。

郭弘磊扭头对妻子说:“这位便是廖表姐。”

姜玉姝上前,浅笑道:“表姐好。”

“你是玉姗吧?”廖小蝶杏眼一眨不眨,左手藏在袖内,涂了蔻丹的红指甲几乎戳破掌心,和善赞道:“真是难为你了,刚成亲便跟着弘磊吃苦。”

措手不及,姜玉姝结结实实愣住了。

王巧珍扑哧一笑,“小蝶,你认错人了!”

廖小蝶眨巴杏眼,讷讷问:“都中信上说弘磊匆匆成亲,不是已聘定的玉姗,还能是谁?嫂子快别说笑了。”

郭弘磊轻轻揽住妻子双肩,正色告知:“表姐,我与玉姗并未成,这是玉姝。”

遮遮藏藏,更易惹难堪,不如主动摊开!姜玉姝飞快打定主意,微笑道:“玉姗是我的妹妹。”

“啊?原来你是玉姗的姐姐?这……”廖小蝶双目圆睁,凝视郭弘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氏瞥了一眼心中的丧门星,打岔问:“小蝶,怎么不见益鹏?”

廖小蝶一拍额头,歉意答:“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问这问那,却忘了大事。”她凑近,哑声告知:“这两年西苍不太平,益鹏公务繁忙,连日歇在衙门里脱不开身,他让您老安心休息一阵子,过几天将亲自来请安,详细商议充军屯田事宜。”

“好,好,”王氏如释重负,含着泪,颤声说:“有你们这番话,我便放心了!唉,人生地不熟的,幸亏你和益鹏在此照顾,否则,处境简直不堪设想。”

哼,老虔婆,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当年,你婆媳俩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地讽刺折辱人,如今竟敢妄想我的照拂?

老天有眼,赐予我报仇的机会,你们等着受报应吧!

廖小蝶内心恨意滔天,脸上却热情洋溢,感激地说:“我和益鹏均受过靖阳侯府帮扶,亲戚之间,本就应该彼此关照。”

“对!对!”王氏眉开眼笑。

暮色消失,夜幕降临。

张峰交完差,率领手下走向郭家人。

姜玉姝瞧见了,忙问:“张大人,交差可顺利?”

“还算顺利。”张峰抱拳道:“二公子,就此别过了。”

郭弘磊仍吊着左臂,却也抱拳,郑重道:“一来一回六千里路,各位多保重。”

“多谢,告辞!”

“告辞。”

风雨同行三千里,姜玉姝不舍地挥了挥手。

张峰转身,一行官差快步走远,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西苍小吏喝令:“天黑以后,禁止流犯外出,立刻进去!”

廖小蝶叹了口气,“老夫人,您进去歇息吧,改日我再来探望。”

“好,我等着你和益鹏!”王氏满怀期待。

你等死吧。廖小蝶暗暗冷笑。

牢院虽破旧简陋,但十分宽敞,关押着三百余流犯。郭家百余人被分到西侧,一排共十来间空房。

此处允许犯人花银子买铺盖、食物和热水,比起驿所,日子舒适多了。

“哎哟,终于能踏实歇会儿了!”姜玉姝洗了个热水澡,昏昏欲睡,窝在椅子里擦头发,喃喃说:“切记,明早谁也别叫我,我快累死了,想睡个心满意足的觉。”

“行!”翠梅麻利叠衣裳,“奴婢记住了,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话音刚落,虚掩的房门却被敲响:

“叩叩~”

“谁呀?”翠梅跳下通铺拉开门一看,忙恭敬道:“二公子。”

郭弘磊问:“你们姑娘歇下了?”

“还没呢。”

郭弘磊淡淡道:“我有要事找她商量。”

翠梅会意,“那您请进,奴婢沏茶去。”

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彻谈裴文沣一事!郭弘磊暗下决心,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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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时光带来你唐思雨邢烈寒魔门败类一拳皇者我见玫瑰夜色深处隐婚影帝后甜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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