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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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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绯心急如焚,也等不及备车,直接去了马厩,骑上霜纨就出发了,奔赴衣锦街的华盛布庄。

“端木四姑娘,请随我进贵宾室。”胖乎乎的掌柜一脸殷勤地招呼道,带着端木绯进了大堂后的贵宾室,又令伙计捧来了一卷孔雀锦。

此刻,外面的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贵宾室西侧的窗户敞开着,夕阳金红色的光辉照了进来,温柔地洒在那卷织着孔雀戏牡丹花纹的锦缎上,流光溢彩,华丽绚烂。

那织进锦缎中的丝丝孔雀羽线与金线在料子微微晃动时,似有一片璀璨星河流淌其上,不似凡间之物。

端木绯惊艳地瞪大了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这卷孔雀锦,几乎舍不得眨眼了。

这卷孔雀锦实在是太美了,她可以想象当姐姐端木纭穿上这卷料子做的礼服会有多美!

端木绯双手合掌,赞不绝口地打量了这卷料子许久,小脸上容光焕发。

现在,最大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端木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掌柜一看端木绯的样子,就知道她喜欢极了,于是凑过脸去,搓着手笑呵呵地说道:“端木四姑娘,这卷孔雀锦您可喜欢?”

“就这卷了!”端木绯忙不迭点头,目光还痴痴地落在那卷美轮美奂的料子上。

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细缝,殷勤地又道:“端木四姑娘,那您要不要委托小店制衣,我正好认识玉锦楼的金师傅,金师傅无论制衣还是刺绣,那手艺在京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保管在一个月内给姑娘制妥了。”

端木绯也知道这位金师傅,听说她是宫里的尙服局出来的,不仅制衣手艺好,还绣得一手绝妙的双面绣,在这京中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

金师傅在短短五年内就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她的玉锦楼声名鹊起,据说请她制衣的达官贵人早已排到了半年后。

他们端木家的绣娘再好,这术业有专攻,肯定是比不上这位金师傅的。

“那就多谢掌柜了。”端木绯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那就扰烦掌柜让金师傅明天去一趟端木府,替我姐姐量体裁衣。”

“没问题,没问题。”掌柜拍拍胸脯保证道。

之后,端木绯就笑吟吟地告辞了,回府的路上,她的心情好得很,让胯下的霜纨不疾不徐好似散步般朝权舆街踱去,一双乌黑的大眼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刚才在华盛布庄,她自始至终没问价钱,掌柜也很有“默契”地没提价钱。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今天她花费了大半天走了两条街还遍寻不到的料子,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突然间如有如神助地出现在了她眼前,还额外附带了玉锦楼的金师傅。

想到之前在华盛布庄外偶遇了岑隐,端木绯一下子就猜到七八成了。

云锦本来就是上贡的贡品,这孔雀锦更是云锦中的精品,唯有那种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师傅才可以手工织造,产量极为稀少,她以前听祖母楚太夫人提过,宫中每年所得的也不足十匹,正红色的更是少之又少。

除了岑隐,端木绯想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这孔雀锦。

刚才她故意没问价钱,布庄的掌柜果然也没提,这点肯定了她的猜测。

以岑隐的身份,直接送她料子,肯定不妥,而如此迂回一番,在旁人的眼里,只是她运气好买到了孔雀锦,岑隐考虑得太周到了。

这次多亏了岑隐,不然姐姐的笄礼肯定会留有一分遗憾。

唔,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谢谢岑隐才好。

端木绯美滋滋地回了府,跟端木纭说了孔雀锦的事,也包括岑隐好心送了她们料子的事。

见妹妹如此费心为自己奔走,端木纭既高兴又感动。

次日一早,华盛布庄的伙计就带着玉锦楼的金师傅一行人亲自登门给端木纭量尺寸。

等量好了尺寸后,端木绯笑吟吟地拿出了她事先画的几幅图纸递给了金师傅,请她看看是否可行。

金师傅对于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越是这些名门贵女就越是有自己的审美和喜好,这京中也多的是才貌双全的才女。

饶是金师傅自认见多识广,也被手中的这幅图纸惊呆了。

图纸上画的是那件大袖长裙礼服,以孔雀锦缝制而成的褙子,配上一条刺绣长裙,裙裾上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从裙角盘旋而上,裙角是一圈花,越靠近腰部,花越少,每一朵牡丹花乍一看都是大红色的,细看之下每一朵又是不同的红色,石榴红、胭脂红、枣红、绯红……各种红色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是那么雍容华贵。

金师傅看得目光灼灼,已经有些手痒痒了,要绣出这条牡丹裙,至少要用上几十种红线。

在这京城中,能绣出这条裙子的人也唯有她了!

她可以想象,待端木纭的及笄礼后,玉锦楼的名声必会再上一层楼!

金师傅与端木绯约好了一个月后试衣,之后,就兴冲冲地走了。

端木绯的心头算是放下了一件大事,接着又开始准备起笄礼用的发笄、发簪和钗冠,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姐姐,你看这根白玉发簪是我从母亲的嫁妆里找出来的,还是外祖母提醒了我,这是母亲及笄时用过的……给姐姐在笄礼时用可好?”

“姐姐,发簪、钗冠还有其他配套的首饰,我打算去琉璃斋打造一套全新的。”

“姐姐,用红宝石好不好?我觉得姐姐最适合红如火焰的红宝石了!”

“……”

端木绯每天忙里忙外,闲时就随口与端木纭汇报她的进度,端木纭心里妥帖不已,至于贺氏,一直冷眼旁观着,也不做声。

贺氏当然知道端木宪是要自己来准备端木纭的笄礼,她是故意没去管,就想等姐妹俩来求她,她也好借此立威,没想到的是,两姐妹根本没人提笄礼的事,竟像是打算自己全权处理笄礼的事宜。

既然两姐妹不识趣,贺氏也就懒得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反正要是端木纭在及笄礼上丢了人,那也是她自找的。

时间就在端木绯的忙忙碌碌中到了六月二十七日,卫国公府宴请的日子,天气更炎热了,空气中充斥着单调尖锐的蝉鸣声。

当日一早,卫国公府的大门口可说是门庭若市,整个京城的所有显贵都收到了帖子,纷纷赶来国公府赴宴。

贺氏本来只想带端木珩和端木绮去卫国公府,但是精明如端木宪一早就看出了贺氏的意图,只丢下一句:“那就连你也不要去了!”

贺氏被打了脸,又不能真的跟端木宪赌气,只得老老实实地带着端木珩、端木纭、端木绮和端木绯四个小辈一起去了。

端木绯其实不想去的,不过,卫国公才刚回京,京城的局势肯定会因他的加入而有所变,端木宪特意叮嘱她过去看看,也瞧瞧各府对卫国公府的态度。

于是,她只能“身负重任”地来到了云燕胡同,幸好,如今端木家也享着几分首辅府的特权了,马车在外头没等多久,就被国公府的下人引着走捷径先进了府。

对于端木绯而言,这大概是端木宪任首辅后,最实在的好处了!

进了国公府后,几人就在仪门处下了马车,端木珩被引去拜见耿海,贺氏、端木绯四个女眷则穿过仪门,绕过一方照壁,去了内院的正堂。

正堂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挑金线紫棠色妆花褙子的妇人,头插五凤朝阳攒珠金凤,唇角带着端庄的浅笑,看着温和高贵。

正堂的两边还坐了数位来赴宴的夫人,一个个都是雍容华贵,珠光宝气。

“见过国公夫人。”

众人以贺氏为首,纷纷地给卫国公夫人行了礼,贺氏是首辅夫人,因此只行了半礼。

卫国公夫人客套地说着什么“多礼了”,又让姑娘们都起身,嘴里夸着贺氏“好福气”,说“端木家的姑娘都像朵花儿”云云的。

端木绯直起身子,抬眼朝卫国公夫人看去,皱了皱眉。

她敏锐地注意到卫国公夫人嘴里夸着端木家的姑娘,可是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端木纭在看,那种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让端木绯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对方就像是打量一件货物一般。

卫国公夫人也确实是在打量着端木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端木纭,耳边不由回响起儿子的赞叹声:“娘,端木大姑娘真是个倾城美人啊!”

儿子确实没有夸大,这位端木大姑娘果然是个罕见的美人儿,艳而不媚,与宫里那位端木贵妃在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也难怪入了儿子的眼。

自家儿子自小眼高于顶,就是喜欢漂亮的人,前头那个原配嫡妻为了娶贤,婆母就挑了一个相貌平平的,让儿子怨了很久。

如今既然是续弦,只要儿子满意,能照顾好孙女也就行了。这端木家的门第也不算差,就是根基不深,但也无妨,他们耿家也不用再靠联姻来谋算什么。

寒暄完后,卫国公夫人又给三个姑娘家都送了见面礼,每人一个碧玉镯子,中规中矩,和给别府的小辈们的见面礼都差不多,之后,她又留了贺氏说话,就吩咐耿听莲陪着端木纭三人去花园那边坐坐。

耿听莲很快就带着三位姑娘出了正堂,举止得体地为她们领路,几人沿着一条白石甬道一路往东北方走去。

卫国公府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府内古意盎然,郁郁葱葱,随处可见一棵棵苍劲古拙的大树,繁茂成荫,清幽雅致。

穿过一条条抄手游廊,又绕过一片莲花池,花园就出现在一条鹅卵石小径的尽头。

端木绯随意地朝一旁的莲花池看了看,此刻旭日高悬,池中波光粼粼,碧绿的荷叶连绵一片,一阵微风吹过,摇曳一池婀娜,清澈的水中隐约见莲藕节节,一段段白生生的……

唔,又到了吃莲藕的季节了。端木绯魂飞天外地想着。

见端木绯的目光停顿在莲花池上,耿听莲停下了脚步,也看着那万绿丛中的朵朵粉莲,笑道:“端木四姑娘,昨日江太傅还提起你呢……”

一听到江太傅,端木绯就身子一僵,真不明白,这都一个月了,江太傅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耿听莲没注意到端木绯神色不对,笑着与她话家常,说起江太傅这几日教她们弹《爱莲操》,说起昨日她们随江太傅去御花园的莲池赏莲弹琴,又说起江太傅告诉她们春弹《阳春白雪》、夏弹《爱莲操》、秋弹《平沙落雁》、冬弹《梅花引》。

江太傅一说到《平沙落雁》,自然而然也就难免提到了端木绯。

耿听莲似是闲话家常地随口一提,端木绮却听得脸色一阵复杂,她要是进宫做了伴读,那不是沦为了端木绯的陪衬?!

耿听莲的脸上一直笑吟吟地,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端木四姑娘,你什么时候再进宫?何太傅看到你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还是绕了她吧……端木绯差点没被口水呛到,正要启唇,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男子的说笑声。

四位姑娘都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就见后方不远处的一道游廊中走出了两个身形颀长的年轻公子,一个着蓝袍,一个着靛袍,二人都是年方弱冠,俊朗潇洒。

其中那个蓝袍公子正是卫国公世子耿安晧。

“五妹妹。”

“耿五姑娘。”

两位公子纷纷地与耿听莲打了招呼,耿听莲也一一与二人见礼,跟着就得体地为端木纭她们介绍道:“端木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这位是我大哥耿安晧……还有这位是宣武侯府的王三公子。”

端木纭和端木绯当然都还记得这位耿世子,不动声色地与端木绮一起给两位公子见了礼,落落大方,“耿世子,王三公子。”

三个姑娘福身的同时,耿安晧的目光在端木纭的脸上流连了一瞬,眸中闪过一抹炙热,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然后又含笑对耿听莲道:“五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三位端木姑娘。”

说着,他在端木绯她们看不到的角度对着耿听莲眨了下眼,有些轻佻,也带着一丝暗示。

耿听莲若无其事地笑着,没有露出一丝异色,道:“大哥,王三公子,我还要带三位端木姑娘去水阁,就先失陪了。”

四位姑娘又对着二人福了福,就转身朝着花园方向去了,只留下后方的耿安晧和王三公子停留在原地,耿安晧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纭那窈窕的倩影,心里赞叹着:有的美人只适宜远观,不能近看,可是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美得让人惊艳!

“耿兄,贵府的莲池果然不一般,我看可以与御花园的莲池媲美了。真是莲花娉婷如美人啊!”王三公子摇着折扇笑嘻嘻地调侃道,故意眨了眨眼,仿佛在说,难怪非要拉他来赏莲,敢情是来会佳人啊!

耿安晧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口道:“六月当赏莲、吃莲、饮莲也。”

二人并未压低声音,说笑声随风而去,走在前面的耿听莲当然也听到了,心里幽幽叹气,飞快地瞥了一旁的端木纭一眼。

虽然她不知道兄长是怎么说服了父亲,反正现在双亲已经打算为兄长聘那端木纭了,她只希望兄长续了弦后,能够安份一些,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别府的姑娘家。

哎,耿听莲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心道:有道是,妻不贤祸三代。这端木纭看着是知书达理,也不知道品性到底如何,配不配得上兄长,能否照顾好小侄女……

思绪间,耿听莲带着端木绯她们进了花园,前方一片豁然开朗,假山湖水、花木芳草、楼台亭阁……相谐成趣,景色绮丽。

湖畔有一座水阁,水阁正门上方挂着一个匾额,手书“万香水阁”四个大字,水阁四边都是扶栏长椅,还有那随风飞舞的漫漫轻纱,五六个少女正在里面说话,赏花,喂鱼,好不热闹。

端木绯姐妹三人也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曾三姑娘和蓝大姑娘蓝庭筠都在里面。

很快,耿听莲就带着三人进了水阁,四周顿时一凉,水阁里放着好几个冰盆,凉丝丝的,气温舒适。

曾三姑娘也早就看到了她们,立刻就笑吟吟地招呼她们道:“绮姐姐,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快来这边坐,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

端木绮与曾三姑娘相熟,两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寒暄、叙旧,端木纭和端木绯则坐到了蓝庭筠的身侧。

故意落在了后方的耿听莲又暗暗地瞥了端木纭一眼,悄悄吩咐了身旁的蓝衣丫鬟一句,让她去把侄女元娘叫来。

没有人注意到那蓝衣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耿听莲若无其事地上前,招呼着其他几位姑娘饮茶吃点心,又随口说旁边的湖水里养的火鲤乃是御赐云云。

端木纭姐妹俩与蓝庭筠、曾三姑娘都不是很熟,寒暄之后,就坐在水阁的扶栏边随意地喂着鱼,姐妹俩看着湖里活泼的鱼儿,兴致勃勃。

须臾,那个蓝衣丫鬟就又回来了,身旁还多了一大一小,大的看来二十七八岁,穿了一件青碧色暗纹褙子,白皙丰腴,长着一张团团的圆脸,形容间看着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显然是乳娘;小的约莫三岁出头,女娃娃打扮得十分素净,穿着一件水色绣蜻蜓戏莲袄子,梳着一对馒头一般的鬏鬏头,戴着指头大小的碧玉珠子串成的珠串,白净又可爱,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五姑姑。”女娃娃对着耿听莲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双机灵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

“元娘,姑母带你认识一下几位客人。”耿听莲出了水阁,牵着元娘又回来了,让她给水阁中的几位姑娘一一见了礼,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

耿听莲的眸子闪了闪,她知道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是父母双亡的孤女,端木纭长姐如母,应当管教和照顾过她的妹妹端木绯,所以,对于照顾小孩子,端木纭想来是有经验的。

耿听莲心里担心的是,端木纭嫁进来后不知道对侄女会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想着要试上一试,若是不妥,怎么都要说服父母改变主意!

“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这是我大哥的女儿,乳名叫元娘。”耿听莲笑吟吟地介绍道。

元娘抬起小脸,用一双乌溜溜好似黑葡萄般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端木纭和端木绯,乖巧可爱地福了福身,行礼的姿态像模像样的。

“元娘,你可真漂亮。”端木绯对着女娃娃笑了笑,赞了一句,又从荷包里摸了一个可爱的金猫锞子给女娃娃当见面礼。

元娘歪了歪小脸,直愣愣地看着端木绯,没敢去接,乳娘点头哈腰地接过了金猫锞子,替元娘谢过了二人。

就在这时,蓝衣丫鬟跑进来对耿听莲禀道:“五姑娘,马嬷嬷有事找您。”

水阁外一棵苍劲繁茂的老槐树下,一个身穿铁锈色褙子的胖嬷嬷正候在那里,面露焦急之色。

耿听莲眸光一闪,转头对端木纭道:“端木大姑娘,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元娘,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她也不等端木纭答复,就带着蓝衣丫鬟步履匆匆地出了水阁,留下了元娘和乳娘。

端木纭和端木绯不由互看了一眼,觉得这位耿五姑娘行事委实有些怪异,哪怕是在他们耿家自己的地盘上,就这么把自己的侄女随意地丢给不过才见了第二次的陌生人照看合适吗?!

左右这女娃娃自有她自己的乳娘照看着,端木纭和端木绯也不想多管,顶多也就是稍微留意着,别让小娃娃看鱼喂鱼时掉下湖了。

端木绯只留了两分注意力给元娘,自顾自地撒着鱼食喂着鱼,说来喂鱼可比喂八哥有趣多了,那只小八哥越来越挑食,哪像这湖里的火鲤,随便喂一点就争先恐后地吃得香极了……

“呜哇!”

女娃娃尖锐的哭泣声骤然在水阁中响起,水阁中的几位姑娘都下意识地朝她望了过去。

只见元娘正可怜兮兮地揉着眼,白玉般的小圆脸上,那雾气朦胧的眼眶里“吧嗒吧嗒”地落下一颗颗水晶般透明晶莹的泪珠,哭得抽抽噎噎,浑身微颤。

“姨姨,你为什么要掐元娘?”元娘抽泣着抬起另一只小胖手,指向一旁着石榴红褙子的少女,如花瓣般的小嘴扁了扁,既委屈,又伤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顺着元娘的小手看了过去,视线都集中在了端木纭身上,一时神色各异。

水阁外的耿听莲当然也听到了侄女的哭泣声,也顾不上那个马嬷嬷,急忙转身小跑着冲进了水阁里。

她眉宇紧锁地走到元娘身旁,蹲下来,一手揽住女娃娃,一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心疼极了。

耿听莲柔声安抚道:“元娘,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她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女娃娃脸上的泪痕。

“五姑姑。”满脸泪水的元娘又抽噎了两下,委屈巴巴地再次说道,“她……她掐我!”

耿听莲抬眼看向了一旁的端木纭,面露不虞之色,眸色微凝,叹了口气道:“端木大姑娘,我这侄女不过才三岁,一向有些调皮,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姑娘?”

耿听莲这寥寥数语乍一听,像是承认了自己的侄女调皮有错,但是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斥责端木纭冷情无礼,没有慈爱之心,竟然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这等重手!

四周其她几位姑娘也是微微颔首,觉得这位端木大姑娘都快及笄的人了,如此跟一个三岁孩童计较,着实有失风度。

难怪古语说,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想着,她们看着端木纭的眼神中难免就透出几分轻蔑,几分嗤之以鼻。

端木绮的面色有些复杂,半垂眼帘,移开了视线。她不相信以端木纭的性子会做出欺辱幼童之事,却也不想帮她说话。

端木纭抬眼与耿听莲四目直视,皱了皱眉,正欲启唇,端木绯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步履轻盈地走到元娘跟前,俯身笑眯眯地问道:“小丫头,你说我姐姐掐你,你确定她是掐了你,不是踢你,或者打你?”

元娘怔了怔,扁了扁嘴,怯怯地往耿听莲的方向又挪了挪,指着端木纭再次道:“她掐我!”

“那我姐姐掐了你哪里?”端木绯淡定地再问。

元娘又指了指自己的左上臂道:“这里。”刚才端木纭就坐在元娘的左边。

端木绯故意拖长音“哦”了一声,跟着就对端木纭道:“姐姐,你你的右手给他们看看。”

端木纭从善如流地了右手,她的手心里还抓着一把米黄色的鱼食,掌上遍布着鱼食的碎末。

众人不禁再次朝女娃娃左上臂看去,那丝绸缎子干干净净,一点鱼食的残渣也没有。

耿听莲皱了皱眉,想说端木纭的左手呢,可是端木绯已经抢在了她前面,又对元娘道:“小丫头,我姐姐真的是掐了你,不是踢了你?”

元娘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般,急忙道:“不对,她是踢了我!”

“是吗?”端木绯疑惑地歪了歪小脸,“我记得你刚才是跪坐在长椅上,我姐姐又是怎么踢你的?”

元娘下意识地朝自己刚才待过的扶栏长椅看去,猛地捂住了小嘴,小小的身子缩了缩,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改口道:“我记错了,是她掐我的!是她掐我的!”

女娃娃语无伦次地尖声高喊着,可是众位姑娘也不是傻的,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是她在胡乱冤枉端木纭。

耿听莲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了,蹲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僵硬,心里想不明白的是一向乖巧的元娘为何要冤枉端木纭。

端木绯的唇角翘得更高了,如新月弯弯,也不再与那小丫头说话,俯首看向了面色尴尬的耿听莲,神情淡淡地叹道:“素闻卫国公府家教甚严,今日一观,也不过如此……原来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端木绯像是随口一说,但是任谁都听得明白她这是在嘲讽卫国公府家教不严,一个小小的女娃娃就敢空口白话地诬赖别人,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声誉!

耿听莲眸中飞快地掠过一道不悦的光芒,嘴角勉强维持着优雅的笑意,心里对于端木绯越发不以为然。

这位端木四姑娘小小年纪,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也这般得理不饶人,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耿听莲想着,目光又移向了一旁的端木纭,只见端木纭目光温和地看着端木绯,那神情之间透着一丝宠溺,显然对妹妹所为毫无异议。

原来如此,显然,端木纭也觉得端木绯这么做没错!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绝非良配!

这样的女子要是娶进门,恐怕就会把自家元娘给捧杀了,害了元娘一生!

这门亲事,自己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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