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怎么回事?
阮林絮心头升腾起巨大的惶恐,她能在这个家立足,全仗着这些意外得来的宝贝,不然,老太太焉能高看她一眼?便是亲爹阮行止,倘若不是有这些生财之道,光凭美丽是不会让他对自己宠爱有加的。
只瞧他对白锦儿的态度便知了——他宠她,却不肯让她踏进家门一步,若非如此,自己和娘亲又何必汲汲营营,苦心筹谋?
阮林絮只觉冷汗涔涔,她不肯死心,再次将玉瓶对准掌心,却依旧干涸无一物。透过窗口的稀薄日光,她看到瓶口仿佛被什么阻隔着,是坚冰状的稠密物质。
怎么会,过去哪怕在数九寒天,这灵泉依旧随心而流,从不结冻。
阮林絮试着用掌心暖化,却依旧是徒然,要她拿到火上烤,她也不敢,万一连玉瓶都炸裂了呢?
况且,今日乃阮林芳的大喜,若自己不慎引发火灾,就算有爹保驾护航,大房也不会放过她。
阮林絮无计可施,只得仍将玉瓶收回衣柜里,自个儿悄悄掩上门出来。
侍女画墨寻她多时,“姑娘去哪儿了?大殿下还等着您呢!”
阮林絮只得回房取了幂篱再度披上,心下暗叹,本来想给顾誉一个惊喜的,看来只好再养两三个月了。
顾誉见她仍是这副神神秘秘打扮,不禁失笑:“你几时变得这样体贴了,怕抢你大姐的风头,也不必裹成个粽子呀!”
阮林絮暗暗气苦,她倒是想攀比呢,头发没长好,让她如何有脸见人?只怕炫耀不成反引来嘲笑。
索性顺着顾誉的话头,“到底姊妹一场,好不容易到了摽梅之年,嫁杏有期,且让她高兴一天吧。”
这话若说给旁人,必定认为她这个小妹懂事体贴,无奈顾誉熟知她的秉性,见她这样慷慨,倒是暗暗纳罕。
阮林絮不想多讨论头发的事,只问:“殿下找我有何事?”
顾誉踌躇片刻,“下个月为皇祖母的寿辰,皇祖母素闻你酿的药酒最好,我想,不如借花献佛……”
若是以往,阮林絮肯定二话不说便答应他,可如今灵泉水出了意外,那药酒的酿造便成问题,她手头剩下的才止一坛,答应了要送回赵家屯给白氏,若让顾誉先得了,白氏那头如何交代?
顾誉见她迟疑,谅着是不情愿,也不气恼,只温存道:“无妨,我不该叫你为难,皇祖母那边,我另外寻别的贺礼便是。”
见他抽身欲行,阮林絮连忙拦住,“你等等。”
轻轻咬牙,终是下定决心,白锦儿少一坛子酒也没什么,若能帮顾誉博得太后欢心,那他荣登大宝的胜算也就更大——到时候,有没有灵泉水都无所谓了。
顾誉本来想揉一揉她的头发,可被幂篱挡住,只好改为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语气虽然是宠溺的,阮林絮心头却又酸又涩,倘若顾誉知道她的灵泉与空间都出了问题,他还会这样热切地待她么?
一直到目送爱郎远去,阮林絮都是心神怔忪,恍恍惚惚来到后院,却看到天井边上六角亭里,两人正在你侬我侬。
程世子虽是半个废人,可他看阮林春的目光却极尽温柔,浓厚得化不开;阮林春沐浴在淡淡的光辉下,也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朦胧的吸引力。
一个感受到爱意的女人,自然而然会散发出光彩。
阮林絮不由得驻足,刹那间,她竟说不出心底是羡慕还是嫉妒。外人都道她高攀上天之骄子,可唯有她知道,自己跟顾誉相处的时候有多自卑,总担心哪一日会被抛弃,或是身份大白,她便永远失去嫁入皇家的机会。
至于阮林春……她当然是不用发愁的,程世子对着她那张脸都能谈笑自若,可知并非重色轻义之人,婚后当然也会好生待她,纵然免不了劳燕分飞,至少在成亲之后的几年里,阮林春会过得安定而富足。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回来,什么好事都落到她头上?此时阮林絮浑忘了当初程家亲事是自己不要的,只觉得这个抱错的姐姐多么心机深重,不止夺走了崔氏的母爱,连夫婿都要跟她比着来——不然为何偏偏挑今日让程栩露面,不就是想让人夸赞她嫁了个才貌仙郎么?
要是这门亲事不成功就好了,阮林絮想起被赶走的周成辉,他倒是跟二姐门第很相配呢,样貌也说得过去,至于周家那头愿不愿意……有崔氏给出的丰厚嫁妆,周成辉想必很乐意折腰求爱,装也会装得足够深情的。
阮林春其实已发觉阮林絮在暗中注视,不过她实在懒得理会,照她看,阮林絮很该心满意足了,在众人面前扮了一回温柔好姑娘,又如愿见到了惦念已久的大皇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彼时阮林春尚不知,对方视为倚仗的灵泉水出了问题,不然,这会子高兴的就是她了。
虽然见到程栩也令她很高兴,不过嘴上仍抱怨着,“你私自出门,可曾跟夫人打过招呼?若到时赖在我头上,我可不认。”
当然是打趣,不过程栩却没顺着话题玩笑,而是安静地看着她,“嗯,我不会让你背黑锅的。”
他这样坦诚,阮林春反倒不知说什么好,话说程栩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是不是太久了点?她头一次体会到电眼逼人是什么滋味。
而且他的睫毛好长啊……
阮林春只觉脸颊微热,拿一旁本该傧相佩戴的鹅毛扇扇了扇风,嘟囔道:“都入冬了,午后还这样暖洋洋的,天气真古怪。”
程栩笑道:“你也够古怪,谁家陪嫁的姊妹还在袖口里藏针,你当是马贼下山抢亲哪?”
阮林春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应该算无心之过,为了早日医好程栩的腿症,她天天练那套针法,结果就顺手别到衣裳上了——好在竟派上大用,她可不想被周成辉那只脏手给碰一下。
说是应付贼人也没错。
阮林春笑道:“我倒是想当侠女,只可惜,没人要我做压寨夫人。”
真有山贼抢亲,阮林絮一定首当其冲,她这副长相够安全了。
程栩清清淡淡的道:“我要你啊。”
阮林春:……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说得也太简单动人了吧?长得帅就别乱撩啊混蛋!
脸上愈发辣的,阮林春迅速挥动鹅羽扇子,好让脸上的温度快些降下来,一面掩饰着,“世子爷喝不喝水?我去为您倒一盏。”
这么一路过来,就算有车驾接送,对程栩也够艰难险阻,况且,进门之后总不好再乘车,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直来到她跟前,难怪程栩累得汗如雨下。
阮林春忍不住瞥了眼他长衫之下两条瘦削笔直的腿,“其实,世子爷若想常出来走动,何不请人制一套轮椅呢?”
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工匠技艺已经很成熟了,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智能,对程栩来说必定大有帮助。
程栩轻轻抿唇,“我不喜欢仰视别人,我想堂堂正正站着。”
所以,他宁愿选用简陋笨拙的拐杖,哪怕会看起来更加矗目。
阮林春对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想不到这位世子身有残缺,脾气却异常骄傲,难怪他在大皇子面前都寸步不让,公然出言顶撞。
她觉得挺抱歉的,“若不是因我,你也无谓与他们起争执。”
程栩摇头,“敢觊觎我的女人,周成辉活该遭到如此对待。”
阮林春:……
这种霸道总裁式的台词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们不是包办婚姻吗,为什么程栩能说得这么自然?
好像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阮林春觉得今日真是见鬼了,明明是数九寒天,她却像掉进火炉里,浑身都快冒出白气。
再度扯开话题,“我去给你倒杯茶。”
程栩摇头,“我不渴。”
阮林春坚持,“一定要喝。”
程栩:“……好吧。”
阮林春只觉情势尴尬到极点,再待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迫不及待地抽身,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意料,那只鹅毛扇不知何时落到地上,她被扇骨一绊,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栽去。
程栩忙伸手来拉,结果……自己也被绊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望着对方,阮林春因为身下有个人肉护垫,倒没觉得怎样,不过这么一比,就觉得程栩实在高挑,她努力抻长都才刚到他下巴——须知她在那帮女孩子里已经算不矮的了。
程栩没注意身高,他注意的是身材,因为阮林春平时总爱包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她的肌肤,不得不说,挺软乎的。
胸也挺大……
不晓得那两片嘴唇会不会同样柔软,程栩这么想着,便真这么做了,只是微微伸出一点舌尖,像舔舐之前阮林春给他的松子糖那样。
真的好甜。
阮林春:……
忘记说了,她早上偷吃过一点喜糖,反正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嘛。
站在阮林絮的角度,看不清两人神色,只能望见大致轮廓——两个黑色的影子上下交叠在一起,跟烙烧饼似的。
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干这种事,阮林絮气得嘴唇簌簌发抖,想想她跟誉哥哥认识已有三年,两人也只偷偷拉过小手,亲都没亲一下,阮林春才跟程世子相处多久啊,就敢光天化日之下拉着男人解衣裳了,活脱脱一对野鸳鸯。
再也看不下去,阮林絮掉头就走。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