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灵摆
黄昏。
涂山人照例在大岩石前排队，等候酋长分配一天的食物。
然而今天酋长却没有马上分配，而是高高地站在大岩石上，红光满面地看着大家。
族人们诧异地发现酋长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连眉宇间都透着一股高兴劲。
上次酋长这么高兴，还是在湖边成功取水的时候。
这是怎么啦？众人议论纷纷。
“各位。”酋长笑呵呵地开口。
族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有额外的食物要分发给大家，大家都去取些容器，像木罐石罐之类的。”
木罐，石罐？什么食物要用这个盛，难道是血？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有水可以喝，不需要再喝血了啊？
看大家眼神疑惑，酋长不再卖关子，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石锅。
石锅中似乎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酋长拿起一个木铲，插进锅里铲起一勺雪白的盐来，再倾斜木铲任由盐纷纷扬扬地飘洒回锅里。他一遍一遍地做着这个动作，让族人们看清这石锅里是什么东西。
“族人们，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部落里安静的可怕。
酋长面庞涨红，激动地吼道：“是盐，这是盐！这不是黄罴部落跟我们交换的盐，而是我们自己炼出来的盐！”
仿佛从天上掉下一块大岩石对着他们的脑袋砸了一下，涂山人都被砸晕了。
“盐？我们涂山自己炼出的盐？”
人群里，雉目不可置信地看向一个角落。
那里，叶羲默默地站着，他听到酋长的话，神色丝毫没变，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大家，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
雉目回想起当初在山洞时，自己模模糊糊地捕捉到的骆和叶羲之间的对话，似乎是提到了盐字？
这么想着的雉目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叶羲解决了取水的问题后，又把盐给炼出来了！不可能吧！
“酋长，这真的是盐，我们真的炼出了盐？”族人们神情冷静，但这种冷静的表面下却藏着一座火山，只待酋长再次确认，就会爆发出来。
虽然酋长从来都没有骗过他们，但这件事情太大，他们必须再确认一遍。
看着眼神炽热，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们，酋长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轰，火山骤然爆发！
“哈哈哈哈，我们涂山自己有盐了！”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你快打我一巴掌，把我拍醒，不不不，你还是别拍了，我怕醒过来。”
啪！“打你一巴掌，你看这是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脸上顶着个红印的人还很高兴，“不是梦不是梦！”
“酋长，我们怎么突然会炼盐了，难道是……”
酋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是叶羲教我们炼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炽热地照向远处的叶羲，人群中的雉目也瞪大了眼，竟然真的是……
叶羲早有心理准备，没被这夸张的眼神吓到，对着他们眨眨眼淡淡地笑了。
酋长对着叶羲招招手，示意叶羲过来。
叶羲无奈一笑，只得上前，依照酋长的指示站在了岩石上。
酋长抓住叶羲的一只手，高高举起来，对着人群大吼一声：“让我们感谢叶羲！”
人群安静了一秒，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大吼：“叶羲！叶羲！叶羲！”各个吼得十分卖力，脸红脖子粗的，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吼声巨大，惊飞了四周飞舞的小翼龙群，天上飞过的飞鸟瞬间吓得飞远了些，丛林中竟也回荡起叶羲叶羲的回声。
叶羲等了好一会儿，吼叫声才有所减弱，炼盐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小事，过程并不复杂，受到这样热情的对待，他觉得受之有愧。
想了想，叶羲右手成拳锤了下左肩，又锤了下心脏，微微弯下腰，对着所有人行了个礼。
山风吹拂起他的碎发，温柔地掠过脸颊，叶羲直起身道：“……一切为了涂山。”
涂山人呆了呆，吼叫声一滞，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众人锤着心脏对岩石上的叶羲弯下了腰，这腰可不像叶羲这样略微弯弯，而是深深地，深深地，几乎折成一个直角。
“一切为了涂山！”
这样几百个人同时向他肃穆鞠躬的画面终于让叶羲受不了了，他屈膝一跳，跳下岩石，指了指天空对酋长大喊：“好啦，再不分食物，小心天要黑了！”
族人们善意地哄笑起来。
这边厢，族人们终于开始分发食物。那边厢叶羲回身，却发现不知何时，巫拄着拐杖站在山洞口，含笑看着他。
“巫？”叶羲诧异。
巫对他招了招手。
叶羲不敢大意，连忙跑过去。
等叶羲跑过来后，巫拍拍叶羲的手，转身朝着山洞走去，示意叶羲跟上来。
巫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手干枯而瘦小。
巫走得很慢，但他走得很坚定，让人感觉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实。
又一次来到洞窟最深处。
“叶羲，好孩子。”巫转身，慈爱地看着他，“我看的出，你是真心把自己当涂山人的，为我们带来了水，又带来了盐，巫要谢谢你。先前涂山杀了几个狼牙的人，巫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听到巫提起吃人的事，叶羲眉心一跳，不好的回忆又浮现出来。
他一直想让自己遗忘这件事，因为他始终接受不了人吃人。穿越到贫瘠落后的原始部落，他丝毫不介意，但他不希望它是一个食人部落。
想到这里，叶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巫，人吃人有伤天和，我的老师神农的部落是不吃人的……”
巫凝神看了他片刻，点头道：“我明白，若不是部落食物匮乏，我也不会允许部落吃人肉的，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就算再缺食物，我们也不吃人。”
叶羲松了口气，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叶羲渐渐接受了涂山人，虽然现在提起这个可能让巫多想，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涂山人吃人肉的画面。
巫看向叶羲的目光依然真挚，没有芥蒂，笑道：“你这次炼出了盐，部落必须给你奖励。”
叶羲心中一喜，一说到奖励他就想到凶兽肉凶兽血，如果要想变强，这些东西是不嫌多的，但一想到最近狩猎队应该没有猎到凶兽，喜悦的心又降了下来。
“部落里最近没猎到凶兽，但是我有一样别的东西给予你作为奖励。”
别的东西？
巫说完走到一处岩壁旁，抬手用手心在墙上擦拭着什么。
粉灰纷纷扬扬落下，岩壁上的伪装渐渐被擦去，露出一线缝隙来，巫从腰间取下一把骨匕。
叶羲定睛一看，这骨匕做工非常精巧，竟薄如蝉翼。
巫把骨匕的刀身插进缝隙，在骨匕柄上一按，然后握着骨匕缓缓回拉。
岩壁上的一块岩石竟被骨匕缓缓带了出来。
竟是暗格！叶羲一惊。
岩块掉落，露出里面的小格子。
巫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把那东西递给了叶羲。
一条精致的项链静静地躺在苍老的手心。
叶羲小心地接过它，从暗格中取出来的东西一定非常珍贵，叶羲不敢大意。
叶羲打量着手中的东西，项链触手冰凉，链坠是一小块锥形的水晶体，这水晶体如雾般透明，里面带着淡淡的紫色，链身则是用银丝做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巫：“这是灵摆。”
叶羲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巫。
巫：“灵摆，可以预知吉凶，寻找方向，是由大巫制作，非常珍贵的东西。”
叶羲：“这是您亲手做的？”
巫好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巫而已，离大巫的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大巫啊，那是传说中的存在，我连见都没见过。”说到这里，巫有些怅然。
巫，大巫？叶羲头一次知道巫也分等级。
巫脸色一肃，正色告诫道：“你要小心藏好，别的部落人如果知道这是什么，会不计一切前来抢夺。”
叶羲一凛，竟然珍贵若此？他不敢大意，急忙应道：“是。”
“对了，巫，我想跟随队伍一起去黑泽部落交易会，不知可不可以？”
巫沉思了一下：“也好，你准备一下，这次我会多派几个战士跟随队伍，记得路上安全第一。”
叶羲心里一喜，没想到巫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忙应道：“是！”
咕噜，咕噜噜。
叶羲面上一僵，连忙捂住肚子，今天光顾炼盐了，东西都没吃多少。
巫笑了，挥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
叶羲红着脸，对巫行了个礼后告退了，走的时候，心神一动，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幽暗的光线中，巫正仰着头凝视着岩壁上朱红色的涂山图腾，整个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