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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四六章 严厉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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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之初,中枢对于山东、河南、江南之世家门阀颇多优容,以“五姓七望”为代表的世家门阀甚至公然蔑视皇族,以“不与皇族通婚”之手段将皇家威严死死压制的同时,使得自家之声望播于海内。

但是贞观末年至今,数次兵变、叛乱,世家门阀皆在中枢强大的武力面前大败亏输,根基损耗、实力大减。

右威卫数万大军驻兵石头城、枕戈待旦,水师舰船游弋于长江之上,以长江为界威慑江南,若是奋然一击,江南士族无力抵御,所以即便各家暗地里意欲破坏科举考试、维系各家之政治实力,继续“江南是江南人之江南”的政治格局,只能以此等方式向朝廷施压,却不敢公然反抗。

现在高侃浑身杀气,似乎挥手之间如狼似虎的右威卫官军便将大开杀戒,谁人不是胆战心惊?

看着眼前一众做出气势昂扬模样、实则惴惴不安的考生,高侃目光睥睨,大喝一声:“监察御史何在?”

孙处约自考场那边维持秩序,好容易将躁动的考生安抚住,便听到高侃的呼声,赶紧小跑着来到近前。

作为御史台新近崛起的“明星御史”,自然要肩负重任,于是便被刘祥道安排到了江南科举重地金陵,只要能够顺利监察此次科举考试,必然在御史台内更进一步。

可金陵乃江南儒学之重地,又是江南士族盘踞数百年之地盘,素来游离于中枢之外,中枢所颁布之政策在江南之地举步维艰,想要顺风顺水、一路平畅,几乎不可能。

果不其然,越是怕出事、就越会出事。

且一出事便是此等直接罢考、甚至攻讦科举考题之大事……

“下官在此,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孙处约擦了一把额头汗水,气喘吁吁。

高侃道:“汝乃监察御史,负责风纪纠察、考场纪律,未知此等情形,该当如何处置?”

孙处约喘匀了气,道:“下官来金陵之时,中枢便预计会有人无视帝国律法、国家政策,故而陛下与中枢宰相制定了处置方式。”

看着孙处约从怀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分明就是诏令……

即便是方才壮志激昂、坚忍不屈的考生们,也难免紧张起来。

他们之所以敢这般闹事,一则有江南士族在背后支持,再则也是赌一赌高侃不敢无视江南之稳定而狠下杀手,导致整个江南陷入动荡、局势混乱。

纵然高侃胆大包天将所有考生抓捕,可金陵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由高侃上报中枢、再由中枢做出裁决,期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足够江南士族从中运作,将事态平息下来。

可若是孙处约身负诏令,则可马上对闹事考生予以决断。

诏令颁布,举国奉行,再无转圜之余地。

孙处约先将诏令高举,环视一周,所有人躬身听敕。

而后,才将诏令,朗声诵读:“门下:朕自御极以来,夙兴夜寐、朝乾夕惕,力求四海归一、皇极一统,凡我帝国子民,皆沐浴皇恩……科举考试乃帝国抡才大典,尊严恭谨、不可亵渎,如若有扰乱考场秩序、企图破坏科举者,主犯从严处置,其三代以上直系亲属除名勒停、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所着书,令监司觉察,三代以下,不得参加科考。其余从犯,一律取消科举考试三年,三年内若无恶迹,可恢复资格……”

一众考生先是一脸懵然,诏令之中诸多处罚可谓闻所未闻,等到反应过来,骤然色变。

诵读诏令,孙处约冷汗直流,此等处罚实在是太狠了,毫不顾忌士人集团之利益。

类似“除名勒停”“追毁出身以来文字”等等都是前所未有之惩罚,所针对的便是文官。在以往,文官若有犯错,只要不是谋逆等大罪,往往罚酒三杯、自请致仕,便不了了之。归乡养望,等待政局变幻,一旦局势有利,便可重新复出。

“刑不上大夫”或可衍生多种解释,但官员、士人集团享受特权乃不争之事实。

可现在,种种特权一去不复返,尤其是最终“三代直系亲属追毁出身以来文字”,等于销毁其所有官身、升迁记录、任职考评,直接开除出士人阶级,再不能享受诸如出仕、减免税赋等等特权。

且三代以下不准参加科考,更足以使得一个兴盛之家族顷刻之间坠落悬崖,再无复起之望。

孙处约卷上诏令,问道:“诸位是否要求验看诏令之真伪?”

以陆彦远为首的考生震惊失色、不可置信,想过会有严惩,却从未想过会有此等直接断绝一个家族科举考试之严惩!

他们固然闹事,抵制考题,但谁都清楚科举考试已经不可逆转,势必成为为国选才之唯一途径,现在“追毁三代”“取消三代”,等于一个家族的科举之路彻底断绝。

再是兴盛之家族、门阀,数十年间无人出仕,如何能够保障自家之利益?

非但如此,失去了掌控利益之身份,不仅不能保住当前之家业,甚至会被其余门阀联合起来分割蚕食、尸骨无存……

“当然要看!陛下乃天下仁主,焉能做出此等残酷之惩罚?”

“必然是汝等奸佞,欺君罔上、假传诏令!”

考生们纷纷鼓噪,尤其是陆彦远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当下,所谓的主谋非他莫属,按照诏令之处罚不仅他此生功名一朝成空,尚要追溯三代以上、追毁出身以来文字,下延三代、取消科举考试之资格,对于一个志存高远的士子、繁衍于江东的士族来说,比杀头还要严重十倍、百倍!

他怒目相向、血灌瞳仁,声嘶力竭大喝道:“此必是房俊那奸贼蛊惑陛下、祸乱朝堂,以此对我吴郡陆氏之绞杀!想我吴郡陆氏起于春秋之时、繁衍生息至今,保育华夏传承、护佑一方水土,祖祖辈辈忠贞向国、德满天下……却因房俊之故遭受杀伐,主支屠戮殆尽,血嗣几近断绝,今日更以此等手段威逼迫害,汝等则是分不分、助纣为虐,我陆氏何辜?我不服!”

孙处约见其情绪激动,蹙眉道:“考试之前,我已对考场纪律三令五申,汝等知之甚详。考题乃中枢所制,集结了中枢宰相、天下大儒,非某一人独断专行,你有什么可抗议的?既是中枢所为,便是国家定制,岂能因汝等心怀叵测之辈鼓噪喧嚣便取消废黜?诏令颁布,当奉行不悖,又岂会因你喊冤叫屈而朝令夕改?”

陆彦远胸膛起伏、心中恐惧,说不出话。

贺默、朱垣等人上前,意欲查看诏令。

孙处约怒视:“汝等未有功名在身,今又扰乱考场、抵制科举,焉有查看诏令之资格?”

他将诏令双手呈递给萧瑀,以萧瑀之身份、地位、威望,自然可以代替这些考生验看诏令。

萧瑀微微躬身,双手接过诏令,一目十行,看过之后喟然一叹,目光却并无多少波澜,淡然对几名考生道:“陛下诏令,经由中书制定、门下审核,规制无误、内容详实,不可更改。”

高侃看了他一眼,琢磨不透当下这件事是否有他参与,不过这些并不打紧,借助萧瑀这个牌位,足以慑服江南士族。

陆彦远面如死灰,难道此等再无出仕之望,只能困居家中、钻研书法?

贺默、朱垣、张正等人亦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起初之时谁能想到会面临如此严重之惩罚?

高侃一挥手:“来人,于考册之上勾销陆彦远、贺默、朱垣、张正之名字,扒去陆彦远之青衿,驱逐出考场,遣返原籍!”

“喏!”

便有几个兵卒冲上前去,扒掉陆彦远之青衿,陆彦远毫无抵抗、如同行尸走肉,而后连同其余几人一并押解出去,自有官员将其遣返原籍。

孙处约上前与萧瑀、高侃低声商议几句,而后环顾四周考场,大声道:“因事出意外,故而这场考试延时一个时辰,望诸位考生静心涤虑、专心考试!”

一众考官返回考场,连声呵斥,将考试纪律稳定下来。

……

官廨之内,萧瑀面色阴沉,拿着那份诏令看了又看,而后询问孙处约:“此诏令上之罪名闻所未闻,其严厉之处更是前所未有,想来出自房俊之手尾吧?”

房俊之行事风格最是不拘常例、标新立异。

继而一叹,放下诏令,面色凝重:“只是这道诏令一经传开,势必引得天下震动,议论纷纭啊。”

“读书人”这三个字不仅代表了身份,更意味着特权,由古至今,把持着教育资源的世家门阀凭借传承久远的文化、强大的经济实力、广泛的人脉,将自家子弟推上官场、垄断出仕途径。

即便因犯错、站队等等原因被罢免或者致仕,也依旧可以蛰伏隐忍、静待时机、东山再起。

天下,是士人之天下,是门阀之天下。

但此诏令一出,彻底将士人身上的“护身符”剥掉,以后再有谁敢不遵中枢号令、私营地方,“追毁出身以来文字”便是下场。

自是天下沸腾、举国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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