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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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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蝉鸣不断,而且万里无云,只有热风,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雁门郡治阴馆城,一群刚从郡府中出来的人直接聚集到了城中旗亭所在,这群人前呼后拥,奴仆成群,一时间惊得原本在此处纳凉的普通平民纷纷逃窜躲避。

然后,很快又有奴仆从楼下的市场中各自为自家主人买来了一些新鲜蔬果,并取来深井凉水浸泡,方才奉上了二楼。

不过,这些在平民老百姓眼中极为奢侈的暑期美食,却没有一人轻动,整个旗亭二楼上的人全都如木雕一般,神色凝重的远远望着市场尽头的拐角,等候着相约之人的出现。

“实在是让几位久等了!”一名吏员打扮的年轻人满头大汗的上了二楼,大致的行了一礼后就赶紧坐到几案旁,并从眼前的水瓮里取出了一个大白梨,毫无姿态的啃了起来。

周围人自然无话可说,天热成这样,哪有这么多规矩?

而等这位在郡中出任户曹属吏的年轻人啃到第二个大白梨的时候,方才有一名长者正色问道:“敢问贤侄,其余几位郡中世交为何都没来呢?莫非是刚才在郡府中,我们的口信没送到?”

“世叔请了。”这属吏一抹嘴,赶紧拱手答道。“非是没有送到,而是他们不敢来、不愿来而已……便是我,若非是因为世叔也在此处,怕也是不会来的。”

“这么说……”年长者当即蹙眉低声问道。“府君这次是下定了决心?”

“然也!”户曹属吏回答的格外干脆。

周围众人闻言立即表情不一了起来。

“那再敢问贤侄一句,府君的决心到底到了何种程度?”这年长者心中一沉,不禁继续问道。

“世叔。”这属吏扔下第二个梨核,就在瓮里清了一下手,然后方正色拱手道。“我们孙郑两家相交多年,我此来只有一言与你……不要心存一时之侥幸,葬送了你郑家在武州的百年基业!世叔可晓得,郡府中有所任职的那些大户,无一不应下了这捐粮之事!”

郑姓长者喟然叹气:“换言之,府君这是要铁了心的做酷吏之举了?可如此行径,就算是我们碍于君臣之义,不得不应,难道他就不怕坏了名声,使得他们太原郭氏的家世中途有所损折吗?”

“府君此事也是有些无奈的。”这孙姓属吏不由皱眉道。“世叔,经过这场兵灾,整个雁门都是一片狼藉,那匈奴单于现在都还在城外庄子里悉心调养呢……府君身为一郡之长官,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可不是听说……呃,不是听说府君前往平城借到了军粮吗?”忽然又有一中年富态之人忍不住靠过来询问,还主动从瓮中又取出了一个大白梨为这孙属吏奉上,姿态做的极低。“敢问孙副史,既如此,又何必要我等出粮呢?而且还要这么多?我们剧阳冯家小门小户,居然也要一百五十石?!”

“冯兄你这是问到点子上了!”这孙副史接过梨子啃了一口,却又不禁仰头一叹。“问题便出在这军粮之上!”

随后,这位户曹属吏却是绘声绘色,将那败军之将的臧旻如何不愿担责,只将军粮封藏留给后来人;而郭太守又如何候在平城等着新来的别部司马,然后等对方一来便去求粮;而那司马又如何精明,一眼识破那臧旻与郭太守欺他官小,让他担责,然后又如何桀骜无理,只说他出一石粮便要郡中也出一石粮云云……

总之,如此精彩的事迹讲完一遍后,这些郡中边缘县邑的豪强俱是目瞪口呆。

“不瞒诸位!”这户曹属吏手持一大枣在那里无奈叹道。“现在整个雁门郡北到处都是匪徒和溃兵,郡中只能依靠这位握有强军的别部司马来剿匪。而且这位司马也不是什么野路子来的,听郡中其他同僚说起此人,也个个讳莫若深……你们晓得,我刚刚从太原游学回来数月,然后才被郭府君征召,对此事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郭府君无论如何是想整顿局势的,便无奈应了他。但如今郡中府库确实极度空虚,那便只好找军中大户出粮来与那司马的军粮相匹配了!”

“这别部司马莫非复姓公孙?”那老者若有所思,然后忽然一个激灵。

“好像是如此,世叔莫非晓得此人?”孙姓属吏一边吃枣一边不由好奇。

“我自然晓得此人。”郑姓老者当即起身道。“而且我也终于晓得为何只有你一人来了……你速速回去公干吧,莫要耽误了前途,此事我已经晓得厉害,几百石粮食而已,即刻就会奉上!”

“三路大军齐败!”就在此时,刚才那名为孙属吏递上梨子的冯姓胖子却忽然拍案而起,并振臂一呼,惊得旗楼上的众人个个失色。“北疆空虚,郡中板荡,百姓流离失所,兵匪横行乡梓,这时候本就该我乡中冠族行报国之举,如今郭府君与公孙司马志在整顿,心存赈济,尔等不思为国为君尽力,反而为了区区几百石的粟米在此处左推右却,这是何道理?!恕我冯某耻与尔等为伍!告辞!”

言罢,这冯胖子却是又抱起自己奴仆带来的那瓮蔬果,昂首挺胸的下楼去了,气得其余众人纷纷怒目以视。

“咳!咳咳!”而就在此时,那孙属吏却忽然面色涨红,剧烈咳嗽起来。

众人恍然醒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拍打,这才把对方嗓中大枣给拍了出来。

而喝下自己的洗手水,稍微缓了一口气的孙属吏却来不及多想,只是死死拽住了自己那郑姓世叔,俨然是心虚如狗了:“世叔……不如指教一二!”

“贤侄啊!”这郑姓老者也是一脸羞愧。“其实再仔细一想,此番我已是拖累于你了……回去就主动以游学的名义请辞了这户曹副史之位吧,不然那些郡中高位吏员怕是饶不了你的。”

“这是何意啊?”孙属吏愈发惊恐了。

不待郑姓老者回复,旁边一名中年人也是不禁苦笑:“贤弟啊,你居然不晓得这公孙司马是何人物……仅凭此事便可知晓你在郡中颇受排挤了。”

“一个比千石的司马,便是再强横,莫非还能大过两千石的郡守不成?”孙属吏惊恐之下不由起身反问。

“哎!”此人连连摇头。“我倒不是说这公孙司马真的强横到何种地步……其实依我看来,若是郭府君独自一人意欲有所为,那便是有机可乘的,而若是那公孙司马单人意欲有所为呢,也是可以想法子应付的……此事无可解之处便在于这二人联起手来了!”

“不错!”郑姓老者闻言不由转身,然后迎风捋须,再度喟然一叹。“那想那郭府君以上临下,堂堂正正,所谓名正言顺;而那公孙司马侧立旁观,藏刃于怀,所谓锐不可当;更别说,这二人一个是并州名门嫡传,根深蒂固;一个是朝中显贵之系,深不可测了……如此二人联手,但凡有些眼力的人就该晓得,这雁门一地,上下左右,他人断无插嘴的余地!”

“我晓得了。”孙属吏忽然醒悟。“虽然还是不晓得这公孙司马是何人物,但依照世叔所言,诸位所叹,此事其实绝无幸理!而如此情形之下,郡府中的各位显吏们明明都已经让自己家中屈服,却无一人提醒诸位边缘县邑的豪族,俨然是心存不良!而我却误打误撞的搅和了他们的好事……回去岂能绕我?多谢世叔提点,我这就上书请辞,再回太原游学!”

“也是我等误了孙副史的前途!”

“若非贤侄来报,我等几乎要遭厄运。”

“将来贤侄归郡,必然有报!”一时间,楼上众人纷纷拱手许诺。

就在阴馆旗亭中一片和谐之时,与此同时,两百里外的平城中,被称之为锐不可当的公孙珣却也是一身便服,正帮着自家老娘筛选本地的水果呢。

母子二人俱坐在院中树荫下的马扎上,面前者摆着数个装满了本地水果的凉水瓮,也不用仆人伺候,端是母慈子孝,一片和谐之气。

“母亲尝尝这个。”公孙珣从水瓮里挑出来一个红红的小果子递了过去。

“太酸!”公孙大娘一口下去,眼泪都出来了。“这年头的苹果怎么都这个味的?不知道得花多少年才能选出后来那种大苹果……不行,赶紧给我个梨缓缓!”

公孙珣立即取出一个大白梨递了上去。

“别的不说,山西这地方的枣和梨还是很稳妥的。”公孙大娘几口啃下去,这才缓过劲来。“而且夏日间,还是梨子最好!”

公孙珣闻言不由摇头。

“这是何意?”公孙大娘斜眼看着自己独子问道。“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对。”公孙珣叹道。“于我们而言这梨子自然是比枣要好的,只是于这平城的百姓来说,这个时候枣却是远胜于梨子的……枣子顶饿,且便贮存,家中缺粮的人现在都在漫山遍野的去寻野枣,而梨子虽然个大水多,却不能放到秋后做粮食。”

“你这话让我吃个梨都有负罪感了!”公孙大娘无奈道。“此时想这个干吗,可有用?”

“是儿子多嘴。”公孙珣赶紧摇头笑道。“我早已经和那郭太守联手征粮了,等有消息再论此事才对……母亲应该是第一次出辽西吧?沿途感觉如何?”

“感觉……幸亏儿子长大了!”公孙大娘扔下梨核自己取纸擦手。“如果不是你有所成就,我一个女人,哪里能出得了辽西?你晓得了吗,这次过来,上谷、代郡、雁门这一线的商路也跟着彻底打通了!”

“母亲大人出马,自然水到渠成!”公孙珣赶紧低头恭维道。

“哪里是我的缘故?”公孙大娘试图把纸团扔到院门处,却不料一阵风刮来直接将纸团卷走,只能无奈望天作罢。“这次能够打通这条北疆商路,主要是你火烧弹汗山的功劳……知道吗,弹汗山都被你烧塌了!”

“巧合而已。”公孙珣低头答道。“母亲跟我讲过,泥石流而已。”

“不管如何,你这次是出了大风头,名震北疆是可以称得上了,这三郡的世族豪强此时都愿意给你面子也总不是假的……等过几日你大婚之时,咱们把雁门的豪强世族都请过来,我要让他们全都变成安利号的下线!。”

公孙珣抿嘴无言。

“不过你也是惊险。”说完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以后,公孙大娘又是随口说了一事。“你可晓得莫户袧从鲜卑那里逃了回去?然后我才知道那檀石槐是个何等人物,三路全胜之下,他不来寇边劫掠,反而跑去东边帮东部鲜卑抓捕鱼奴,教东北鲜卑那群野人如何捕鱼……这种人物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代天骄的模板,再与他个二十年,怕是真要引兵南下中原,成就一番事业了?”

公孙珣听到此言不由反问:“既然如此,为何母亲当日回信中却坚持说鲜卑不足虑呢?”

“因为我找莫户袧再一打听就想明白了。”公孙大娘闻言干笑道。“此人都已经四十岁了,又在草原上那种得了病只会跳大神的地方生活,怕是活不了多久的……鲜卑不成气候的大局还是没问题的。”

公孙珣闻言一声长叹,不知道是感慨这檀石槐的年迈,还是感慨这位鲜卑可汗的枭雄气质。

“不过说到路上见闻,我也正要问你一事呢!”公孙大娘复又问道。“沮阳那里,为何你要用低度浊酒给伤员洗伤口,我怎么觉得用这玩意反而更容易感染呢?”

公孙珣闻言当即一怔,然后再度反问:“不是母亲大人你教我用酒来‘消毒’的吗?”

公孙大娘也是一愣,但也马上更正道:“那是高度烈酒才行……就是‘三碗不过岗’的那种才行!”

公孙珣无语摊手:“那怎么办?当时军中上下还挺感激,说我用如此贵重之物给他们疗伤……”

“那就下不为例吧!”公孙大娘幽幽答道。“还能如何呢?”

母子二人当即沉默。

良久,还是公孙珣率先开口,主动问及了另外一件事情:“母亲此行到底是怎么说服我那岳父放人来的?那赵芸一个小娘跟着母亲大人你独自来此与我成婚,怎么看都不合礼法吧?”

“哪里是我说服的?”公孙大娘不由摇头道。“乃是你那岳父的老娘,赵老夫人一力主张的。当日只是听到大军兵败你断后未归的消息,人家就直接把自己孙女从阳乐送到令支咱们家里来了,后来知道你受伤回来后,人家更是连连催促,让我直接把人送到雁门来,让你们尽快完婚……这事正好也和我的心意,再加上我也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你一面,便带着她来寻你了!”

公孙珣愈发无言以对,而母子二人者再度陷入到了那种反复出现的诡异沉默之中。

不过这一次,却是公孙大娘首先忍耐不住,将母子二人几次中断的话题重拾了起来:“珣儿……文琪,这一次确实不怪你,反而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误入了险地!”

“不关母亲的事情。”话题终于打开,公孙珣也不禁正襟危坐道。“人生于世,哪里能心想事成皆如人愿呢?再说了,母亲的导向终究是正确的……只不过现在看来,方向再对,想走过去,却也免不了一些曲折和岔路。”

“我也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公孙大娘一边说一边认真看向了自己的独子。“你已经成年加冠,总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心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有自己的路要走……这都没问题!只是我这个当娘的,还是希望你能牢记将来世道的惨烈,然后记住那句话!”

“努力闻达于诸侯,以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公孙珣忽然笑道。“割据辽西坐观成败嘛,我晓得的。”

“那就好。”公孙大娘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直接结束了这个让母子二人都格外艰难的话题。“对了,你之前说高顺在你军中?然后你还从董卓那里得到了一把‘项羽的断刃’?都与我看看……”

——————我是快要热死的分割线——————

“后汉熹平末,有雁门豪族冯氏,体胖而吝,尝行路,虽粒米亦折腰而取;与人交,多行宴饮,虽家中豪富未曾为东……其行多如此,故素为乡人所鄙,而其人自若。及战乱连结,兵祸甚急,雁门青苗多坏,秋收无望,太守固发郡内豪右献粮赈之,豪右多贪鄙,乃相聚于旗亭楼上,共议抗拒太守,以冯氏家豪,亦请之。及日盛暑,众皆持蔬果至亭楼,冯氏亦亲抱一瓮上楼,众人皆奇也。将言,冯氏忽拍案而起,喝众曰:‘乡梓罹难,士民面有饥色,皆寻山择枣充粮,汝等既为郡中豪右,不思纳粮报国,反欲祸国乎?吾虽鄙,亦不愿与诸君为伍也!”众愕然,冯氏复举瓮曰:“君等故言吾吝,未尝做东,今有数物,皆某亲手采择,愿与诸君,以作了结,自后不相欠也!’言毕,乃掷瓮于柱,瓮破,满楼野枣滚落!冯氏乃拂袖昂然自归,献粮于郡。豪右俱惭,复感其德,皆争而纳粮。”——《士林杂记》.教化篇.燕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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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大时代迷踪谍影人在大唐已被退学完美至尊窃玉生香斗罗之我的武魂是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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