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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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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楚锦出去后,楚瑜双手拢在身前,看着庭院里积雪在暖阳下化开。

楚锦来求她了,那么宋文昌的事儿就再耽误不得,哪怕楚锦走不到洛州,她也不能让宋文昌再活着。

想了片刻,她正要吩咐什么,外面便报,却是蒋纯来了。

如今家中庶务几乎都是蒋纯在管,蒋纯过来,大多是来同楚瑜对账或者是说些需要出去交际之事,然而对账此事前两天才对过,今日蒋纯来,楚瑜不由得有些疑惑。

然而她也没有多想,上去迎了蒋纯进来,笑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前两天才对了账,今日怎么来了?”

“我过来,是有件事儿想要同你说的。”

蒋纯上前来,叹了口气:“我近日打算出门一趟。”

这话让楚瑜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想出去,同婆婆打了招呼,出去便是了,有何需要吩咐我的?”

说着,楚瑜笑起来:“这兵荒马乱的,莫非是要出远门不成?”

话说完,蒋纯却没否认,反而是点了点头。

楚瑜诧异瞧她,蒋纯嫁进来多年,都十分规矩,虽然不说像王岚张晗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也很少外出,顶多是去寺庙中拜香诵佛,连娘家都没回过几次。

楚瑜放下茶杯来,有些担忧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听闻如今兵近汾水,我有一位发小在那里,”蒋纯说着,叹了口气道:“说来你也别笑话我,我这次想去汾水,给我那位发小出出气,若是可以,我大概会将那发小接回卫府,给她安排一个位置做活。”

“这是小事,”楚瑜点点头,有些好奇道:“那位夫人是怎的了?”

“她与自己丈夫是娃娃亲,长大后,她丈夫不喜她,执意想迎一位青楼里的淸倌儿做夫人,她婆婆便逼着他丈夫娶了她,迎了那女子做妾。她丈夫因此不喜于她,宠妾灭妻,如今过得十分凄惨。”

说着,蒋纯叹了口气:“昨日我前些时日收到她来信,说自己有个孩子,不愿再放在府邸中,想托付于我,我本想忙过这阵子再过去,但今日得了消息,说兵近汾水,我怕打到她哪里去,她丈夫必然不会带她逃难,到时候找人便难了。”

楚瑜明白蒋纯的心思,蒋纯这辈子本也没几个贴心人,所谓发小,大概也是很重要的人了。

于是楚瑜忙道:“那让小七准备一队人马给你,你快去快回吧。如今北狄的确逼近汾水,去晚了怕就打起来了。”

说着,楚瑜又道:“我再给你一封书信,到时候若有任何事,你可去找宋世澜……”

话没说完,楚瑜就愣了,她本还在想,找谁去给宋世澜送那个信和人,好杀宋文昌。

杀兄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如果不是让宋世澜彻底放心知道是卫家人的人,宋世澜绝不会妄动。如今蒋纯过去,蒋纯是卫家二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是伪装的卫家人。而且蒋纯带着精锐过去,再正常不过,杀了宋文昌便回来,谁也不能将这两者关联起来。

楚瑜想了想,转身头蒋纯道:“姐姐,我有一事想要拜托。”

“嗯?”

蒋纯抬头,楚瑜站起身来,到书桌前快速写了一封信,装入信封之中,交到蒋纯手中。

“我会让小七给你两队人马,一队是普通护卫在明,一队是精锐杀手在暗。你到时候明着去汾水,暗地里带着杀手夜至宣城,将此信交给宋世澜,然后协助他杀了宋文昌。”

听见这话,蒋纯神色严肃起来:“你要让宋世澜杀兄取而代之?”

“这是小七与宋世澜之间的交易。”

蒋纯沉默片刻后道:“可如今动手,会不会太过仓促?”

“宋文昌已经在小橘县被北狄围困,”楚瑜给蒋纯分析:“如今全靠宋世澜在旁边打骚扰战,牵制北狄不去全力进攻宋文昌,才保住宋文昌一条命。而且,北狄也有可能是想用宋文昌作为诱饵,诱大楚派兵宣城,方便空出其他关键的节点给他们进攻。我怕我哥当真去救他,所以此人既然要死,不如早死。”

“你到了之后,可让宋世澜夜袭北狄,北狄乱起来后,宋文昌必定要上城楼观战。你让杀手趁乱摸上城墙,夜取宋文昌首级后将人扔入战场,伪装成北狄刺客,然后立刻抽身。”

“去的杀手身上带着火折子,”楚瑜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道:“一旦被发现,点火自燃,不留半分辨识痕迹。”

杀宋文昌这件事,与宋世澜不能查出半分关系,与卫家也不能有半分关系。

蒋纯没说话,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道:“我明了,此事你放心吧。我明日启程,到时候府里就靠你多照看。你若有事出去,便将事交给阿岚。”

楚瑜应声,蒋纯想了想,皱眉道:“还有一个事儿,就是阿岚和牢里那个人,你要多看着些。”

“他们怎么了?”

楚瑜有些奇怪,不明白蒋纯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不过蒋纯如今管家,家中大事小务她知道得清楚,她让看着,必然是发生什么。

“我是觉得,如今阿岚与那人通信,颇为频繁了些。”

蒋纯担忧道:“那人毕竟是关在地牢里的,我怕身份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可是这毕竟是阿岚的选择,我也干涉不了太多……”

蒋纯说到这里,楚瑜总算是明白过来,她睁大了眼,有些奇怪道:“就沈佑那嘴皮子,不是在和阿岚吵架吗?我……我瞧着他们第一次通信,阿岚都被他气哭了!”

蒋纯听了楚瑜的话,有些无奈瞧着她:“你平日其他事儿上七巧玲珑心,怎么就没明白过来呢?吵架哪里有这么天天传着书信吵的?两看相厌就不看了,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巴不得送五顿饭过去传信的?”

“啊?”

楚瑜真的有些奇怪了,就沈佑那样的人,不被气死就好了,还能天天念着?

还吃五顿?

“早上送了早饭,中午送午饭,下午送点心,晚上送晚饭,等到了夜里,还得送夜宵!”

楚瑜没说话了,她想沈佑在卫府,一定过得是极好了。

蒋纯瞧着她明白过来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其实阿岚喜欢就好,只是这个人的身份到底……”

“身份,倒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沈佑做过的事儿。

归根到底,楚瑜对于卫家的感情,其实更多只是一个追随者。将卫家作为她信念的执行者,所以她来到卫府。卫府给她温暖,她感激。直到后来认识蒋纯、卫韫这些人,和他们熟悉,她才将卫府从一个牌匾的位置上,慢慢放正,放在心里,当成亲人一样鲜活的存在。

可是她终究不是王岚这样与丈夫相爱、有了子嗣的少夫人,所以在看待沈佑的问题上,她能看得更清楚。

白帝谷一战,沈佑带错了消息,可消息半真半假,也不算全错。当时本就是守城消耗之战,哪怕是对方埋伏十万人,其实都不该出兵。楚瑜千叮万嘱,本就是因为无论当年现在来看,当时就该固守城池,北狄粮草不济,自会退兵。

楚瑜不知道卫忠为什么出兵,更不知道卫忠为什么带着卫家满门出兵,如果当时卫家守城不出,哪怕这个消息说错了人数,也不至于此。

更重要的是,就算出兵,也不是不可,十九万对二十万,本也是两开局面,姚勇却能临阵脱逃,以致战败。

这一场决定性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沈佑,沈佑当时消息说明的是十万还是二十万,都不是输的关键问题。关键问题在于,这一仗根本不该打,打起来了,姚勇也不该逃。

且不说此战关键本就不在沈佑。退一步来说,就算沈佑的有罪,失职有之,但并非有意,且客观上无法避免。这样的罪和当年卫家抛下城池一样,只能是良心罪,惩罚不过以示惩戒,在细作这样高风险之事上,若竭尽全力却还是做不到而犯下的错也要被治罪,这世上谁又愿意去做难事?

可是对于当事人而言,失去丈夫的王岚,失去父兄的卫韫,以及被迫在战场出生的沈佑,他们则很难放下这份芥蒂——

所有卫家之死有关联的人,他们怕都难以面对。

故而卫韫王岚等人和沈佑之间的纠葛,楚瑜放得下,王岚却未必能接受。

楚瑜想了想,同蒋纯道:“此事你不用多想,我会看着他们的。”

蒋纯点了点头,楚瑜既然管事儿,她也就不用多操这个心。

于是蒋纯再和楚瑜核对了一下去汾水后的细节,便下去改道去找卫韫。

楚瑜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到地牢里去。

沈佑正在地牢里吃东西,一面吃一面写什么,看上去极为开心。

在地牢里这些日子,他看上去养胖了许多,比一开始见到那个杀手看上去灵动了几分。

楚瑜一进来,他一手提了鸡腿,一手握着笔道:“你先别来收,我还没写完呢。”

“你要写多长啊?”

楚瑜笑着坐到椅子上,沈佑愣了愣,随后抬头看向楚瑜,诧异道:“你来做什么?能招的我都招了啊!”

楚瑜含笑不语,打量了他片刻后道:“沈公子好气色啊,看来在卫府过得不错。”

沈佑不说话,他放下鸡腿,有些窘迫道:“有事儿你就说,别和我拐弯。”

“好,”楚瑜点点头:“我就是来问问,听说你和我卫府六夫人近来关系不错?”

听到这话,沈佑面色僵了僵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小娘子我天天和她吵架都来不及,还什么关系不错?”

“哦,如此一般,”楚瑜点点头道:“我就放心了。”

沈佑舒了口气,听楚瑜继续道:“你做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吧?”

沈佑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来,看向楚瑜。楚瑜目光温和:“我并不是找你麻烦,只是沈佑,一份感情得坦坦荡荡。你对阿岚没有意思最好,若你对阿岚有意思,有些事儿,你得早说清楚。”

沈佑没说话,好半天,他沉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事儿?”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沈佑,”楚瑜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自己做的事儿,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半点错都没有吗?”

沈佑冷笑出声:“我有什么错?”

“你若觉得没错,你告诉小七这些事儿做什么?”

楚瑜盯着他,目光里全是了然:“你不说,我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当然,或许小七一辈子,也都知道不了真相。”

“你告诉我们,”楚瑜平静道:“不是就是你想来补偿吗?你拿错了消息,虽非自愿,可是终究是你拿错消息。只是这非人力之过,你如今已经受了小侯爷一顿鞭子,卫府也就不再追究。可你自己良心里,没有愧疚吗?”

“你有。”楚瑜肯定出声,她盯着他的眼睛,全是通透了然。

“你本可以一直在姚勇手下安心当杀手,可你不但来华京杀顾楚生,还当着众人的面,暴露了你的口音,那句话本可以不是你喊的,对不对?”

沈佑沉默不语,楚瑜看着他,颇有些惋惜:“你知道卫家人在,所以你是故意想被抓,喊了那句带着北狄口音的话。你的供词里,也故意把九月初七这个日子单独点出来,如果想要隐藏,大可以换一个不那么敏感的时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引着我们让你说出来。你以为,这样的法子,就对得起你的恩公姚勇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在卫家挨那么一顿打,就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

“沈佑,”楚瑜轻轻叹息:“何必呢?”

沈佑不说话,楚瑜慢慢道:“事已至此,过去的,也就罢了。只是你与六夫人的事情,你自己要想明白。一段感情你得坦荡,过去做了什么,你得先让她知道。”

“我不让她知道,”沈佑沙哑开口:“那你会去说吗?”

楚瑜沉默片刻:“我没想过。”

说着,她看着沈佑:“你会不说吗?”

空气里安静片刻,楚瑜叹息道:“本是大好男儿,何必强作如此姿态?”

“好。”

沈佑突然开口,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劳烦夫人,能否让我沐浴更衣,我亲自去同她说?”

楚瑜点了点头,吩咐下去,转身道:“我先去等你。”

沈佑应声,楚瑜走到门前,沈佑突然道:“夫人。”

楚瑜顿住脚步,回头看他,见沈佑跪在地面上,神色平静:“我做如此姿态,是因为我知道原谅一个人有多难。”

“当年卫家已尽全力,我母亲仍旧因此落难,我看卫家,尚且心有芥蒂,而卫家因我传错消息至此,若谈原谅,心中未免太过憋屈,故而沈某怕卫家因心胸磊落原谅我。卫家恨,可大大方方恨,沈某如此心思狭隘之人,不值得这份磊落,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瑜瞧着他,摇了摇头。

“你死又有何意义?”她叹了口气:“若真是愧疚,何不为国为民,多做点事来安你自己的心?”

“至于原谅不原谅,坦然来说,于我心中,你之过错,在此战中微博不足道,无需如此责怪。而其他人如何,也并非我所言说。”

“沈佑,”沈佑恭敬叩首:“谢过夫人。”

楚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到了大厅里,楚瑜看着书卷等了一会儿,晚月便通报说沈佑来了。

沈佑穿了白衫青袍,发束松木冠,楚瑜放下书来,点头道:“随我来吧。”

说着,楚瑜带着沈佑往王岚房间过去。

王岚如今还在休养,楚瑜去的时候,王岚正抱着孩子在床上逗玩。

楚瑜走到王岚房间里,笑着道:“阿岚身体可还安好?”

王岚见楚瑜来了,连忙就要起身,楚瑜快步走到她身前来,笑着道:“你且先停着,我今日是受人所托而来。”

“嗯?”王岚眨了眨眼:“大夫人是由什么事儿吗?”

“沈佑想见你。”

楚瑜笑着开口,王岚愣了愣,随后忙道:“这……这怎的好?他本就是外男,还是……”

“你先别忙着拒绝。”

楚瑜叹了口气:“你听我说,你家里之前同卫府说过,等孩子两岁,你便是要回王家的。”

王岚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楚瑜瞧着她的神态,温和道:“沈佑于你,怕是有心的。”

“这事儿,”王岚叹了口气:“等以后再说吧。这两年,我只想安安心心守在卫府。”

“可你对他,当真没有半分意思吗?”

“大夫人……”

“若是有这意思,有一些话,还是当面说开好。”楚瑜固执道:“你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王岚闻言,抿了抿唇,终究道:“那还请夫人稍等,我梳洗后就来。”

楚瑜应了声,去了前堂,让人设置了屏风,让沈佑等在屏风外。

她拍了拍沈佑肩膀,平静道:“我先出去了。”

沈佑应了一声,看上去似乎颇为紧张。

过了一会儿,王岚从房间后饶了出来,她手里持着团扇,遮住脸来到屏风后,端正跪坐下来,柔声唤了句:“沈公子。”

沈佑一时有些无措,他跪坐在地上,沉默无言。

王岚和他静静等了一会儿,王岚有些安耐不住:“方才大夫人同我说,沈公子有话要说,不知沈公子,是想说什么?”

王岚说完,自己忍不住低了头。

其实沈佑要说什么,她是猜测出几分的。近来通信,虽然都是吵吵闹闹,可若说对那人心思半分不知,其实是假的。

可是卫荣去了并不久,她如此做,她过不了心里的坎儿,可是那人写了信来,又忍不住回。

于是每次告诉自己不过是规规矩矩回信无妨,却又在深夜里辗转难眠,唾弃自身这份放浪。

如今沈佑来了,她更觉不好,怕对方说出来,也怕对方不说,心中忐忑难安,只是觉得,若是说出来,便拒绝了吧。

真的喜欢她,那么会等她。

若是不能等,那就算不得喜欢。

于是做好了所有盘算,王岚这才开口,却在开口后,久久不闻人声,直到许久后,她才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沈佑来此,是特意来向六夫人,请罪。”

他一句话顿了三次,说得极为艰难。王岚有些诧异:“你有何罪相请?”

沈佑闭上眼睛:“害卫家之罪,沈佑,特来相请。”

听到这话,王岚睁大眼睛,沈佑却是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份坚定。

其实来时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如今又怕什么?

面对卫韫那双眼睛时他都没怕过,如今不过是屏风后一个小姑娘,他有什么好怕?

沈佑声音平缓,慢慢说出自己的生平。

他出生于烟花巷,因她母亲当年城破时被北狄掳去,卖入北狄为娼,他在北狄长到十三岁,受尽屈辱,母亲也被折辱而亡,直到一个将军攻下那座城池,救出所有大楚百姓。

他为报母仇,被那位将军带回去,培养成为了一名奸细,十七岁回到北狄,投身入北狄军营之中,成为二皇子苏查手下先锋官。

然后他拿错了消息,然后卫家七万人死于白帝谷。

他跪俯在王岚身前,沙哑道:“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卫家之事,与我必有关系。沈佑虽为小人,却未失良知,辗转反侧,借以杀顾楚生之机,特意前来卫府自首。”

听到这些话,王岚整个人都是愣的。

她看着外面这个人,内心不知该是什么情绪,听见丈夫亡故相关的经过,她眼里忍不住蕴满热泪,却也知如此哭泣,在人前失礼,只能是道:“这些话,沈公子与侯爷说过便好,事已至此,沈公子向妾身请罪,又有何意?”

“人已不复……”王岚声音里带着哽咽之声:“纵使怪罪,妾身奈何?”

这哭声将沈佑所有话堵在唇齿间,让他所有话语都变得格外卑劣。

他本想说,之所以向夫人请罪,是因在下有求娶之心,愿赴汤蹈火以赎此罪,望夫人垂怜。

然而这哭声将他的话狠狠堵住,他再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于是他跪在地上,许久后,只能道:“夫人方才生产,切勿太过伤心。沈佑有罪,愿为夫人做牛做马,哪怕夫人不愿,沈佑也要为夫人效犬马之力。”

“你走吧!”

王岚不愿再听。

对间接害了自己丈夫的人有了那样的心思,这当是何等难堪?

她从悲伤化作屈辱,提了声道:“勿再相见,你速速出去吧!”

沈佑没说话,他听着这话,便已明白。

对于王岚来说,或许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了。

沈佑跪趴着,他忍不住,慢慢抬起头来。

屏风之后,依稀只能看见一个人影,然而他却清楚记得,第一次撞见她时,那眼中盈盈水光。

他哪里是见了女色就晕头?

也不过是这眼睛瞧进他心里,他方才懂了这份恻隐之心。

他贪婪看着那屏风之后。

这份感情,说已是山盟海誓,那未必有。

可是这份浅浅心动,对于沈佑来说,却是头一次,这是他头一次来华京,来南方,这里如他所想,风景精致细腻,便连一份喜欢,都能温柔又缠绵。

他听着那哭声,终于是慢慢垂下头去。

“听夫人吩咐,沈佑这就退下了。”

说着,他叩首行礼,站起身来,行到门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六夫人,”他看着那屏风,沙哑开口:“此言虽然不齿,可我对六夫人,确有真心。”

王岚微微一愣,沈佑转身离开。

夹风带雪,一如他平日在北方那样干净利落的作风,再无回头。

王岚慢慢抬起头来,见屏风外只有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她咬紧下唇,终于是忍耐不住,啜泣出声。

楚瑜便就站在长廊上,她双手拢在袖间,斜斜靠在长柱上,见沈佑走过来了,她直起身子,平静道:“说好了?”

“嗯。”

两人走了,楚瑜送沈佑回地牢:“你大概要在卫府再待一阵子,事情没查清楚,姚勇不死,你怕是不能出去。”

“嗯。”

沈佑应声,楚瑜见他的神色,淡道:“谈得不好吧?”

“应该的。”

沈佑平静开口,楚瑜想了想道:“你一开始既然对六夫人有心思,为何不早说?”

沈佑沉默不语,许久后,他终于道:“我本没有这个心思,不过是随意客套应付,牢中我不知道做什么,她来了信,我便回信。”

说着,沈佑抬头看着天空,慢慢道:“等后来有了心思,我便不敢说,也没打算说,等我离开卫府,这事儿也就了了。”

“如今呢?”

沈佑没有说话,好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娶她。”

他抬头看向楚瑜,楚瑜顿住步子,颇有些诧异。沈佑目光坚定:“方才同你说话,我想得清楚。你说得对,我今日就算死了,又有何意义?白帝谷一战,疑点重重,绝非我一人之过,我会帮着小侯爷查清真相。等我帮卫家报了仇,我再为她做牛做马。这辈子她喜欢我,那很好。不喜欢我,那也无所谓。”

“你同她认识不久吧?”

楚瑜有些不理解这样的感情,沈佑轻轻笑开:“我没喜欢过人,实话说,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她拒绝了我,那我离开就是。可她是六夫人。”

沈佑眼里有些苦涩。

卫家的六夫人,他欠了卫家,欠了她。

哪怕不喜欢她,也该补偿她。

守在她身边,是赎罪,也是追求。

他不知道哪一天她会放下,哪一天自己会心安。但是这条路,他却想走。

楚瑜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两人沉默着,听见一个清朗的少年声响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楚瑜和沈佑回头,看见卫韫站在长廊前,他盯着沈佑,皱着眉头。楚瑜正要解释,就听沈佑笑了一声道:“老子神通广大将你卫大夫人迷得七荤八素……”

话没说完,卫韫便一袖子直接把人抽翻滚进了庭院。沈佑翻身起来,大骂道:“卫韫我草你……”

音还挂在嘴里,卫秋就直接塞了一个布团进沈佑嘴里,压着沈佑下去。

卫韫转头看向楚瑜,楚瑜有些尴尬道:“他胡说八道……”

卫韫点点头:“我知晓,”说着他转身道:“嫂嫂可打算去饭厅用饭?”

“是时候了。”楚瑜点点头,同卫韫一同往饭厅走去,卫韫虽然没开口,楚瑜却赶紧将她把沈佑带出来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卫韫皱着眉头听着,有些疑惑道:“嫂嫂的意思是,沈佑看上了六嫂?”

“是了。”

楚瑜点点头,她打量着卫韫的神色,犹豫着道:“我想你的确不大喜欢沈佑……”

卫韫明白楚瑜指得是什么,他摇了摇头:“此事我分得清楚,我只是有些好奇,”卫韫笑起来,神色温和道:“他这样一个人,竟也会死心塌地喜欢一个人。”

“遇到那个人,谁都一样。”楚瑜笑了笑,抬手拂过自己耳边碎发。卫韫转头瞧她,见那花苞落在枝头,恰好挂在楚瑜身后,他忍不住开口:“喜欢一个人,真会喜欢到为她放弃所有吗?”

楚瑜有些诧异,随后想起来,十五岁的少年,怕正是好奇时候。

她抿嘴轻笑:“那要看你有多喜欢了。”

卫韫皱起眉头,似乎认真思索起什么。那猫儿一样的眼如琉璃干净漂亮,楚瑜瞧着他认真思索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七,”她拍着他的肩:“若你日后喜欢上一个人,一定记得告诉嫂嫂你的心得。”

“想必,”楚瑜弯着眉眼:“是极有意思。”

卫韫瞧着女子笑若春光盈堂,只是静静看着。楚瑜有些奇怪:“你怎的不说话?”

卫韫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说完之后,卫韫转过身去,从她手下滑开,往饭厅走去。楚瑜摸了摸鼻子。

哦,她就知道,卫韫最近不开心。

而卫韫只是想着他跪在祠堂里,看着卫珺牌位那一刻的感觉。

他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言语,于是他不听不言,只觉得一日复一日压抑下去。

春花已经开始蓄势,绿叶抽出枝芽,少年素衣玉冠行于木质长廊之上,手握暖炉,合着春光,竟让楚瑜有一瞬间觉得目眩。

看着对方的背影,楚瑜忍不住回头,询问晚月:“你说小七是不是长高了一些?”

晚月抿唇一笑:“小侯爷毕竟长大了呢。”

楚瑜微微一愣。

是了,早晚有一日,这个少年会长大。

他会有比及他父亲的优秀俊朗,会如十三岁那年入城时那些华京女子所盼,堪称一声,卫家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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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梦有大问题西游之绝代凶蟾初恋是颗夹心糖乒乓生涯医入警门都市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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