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卑不亢

宋世文从男厕所出来，直接走出军营，来到顺塘路117号的‘顺塘’饭馆，还没到跟前，站在门外寒风里的小二，被冻得牙帮都硬了的喊道：“长官，请、请......。”

“请长官里面就坐是吧？”宋世文替伙计喊道。

“是、是是，请长官里面就坐。”小伙计赶紧在前面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对里面喊道：“一位长官来咯，里面请——，快来迎客——。”

饭店掌柜看宋世文外穿军大衣，肩挂上尉衔走进来，赶忙点头哈腰的迎过来，谦恭的问道：“请问长官几位？要不今天我请客，只要长官能经常光临，给小店增辉，我会感谢不尽。”

“不用了，我先上二楼看看，随后再找你。”宋世文走上二楼，直接走到门头挂着‘静轩’牌子的包房跟前，敲了两下门，门被拉开，宋世文被里面的一个人伸手拉了进去。

“孔掌柜这么早就到了，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宋世文客套的说道。

被宋世文称为‘孔掌柜’的这人，就是‘悦记’茶楼掌柜，也就是晏城军统站军政处处长孔祥礼。

孔祥礼把宋世文拉坐在凳子上，给他斟了一杯茶，低声说道：“上好的碧螺春，也是宋先生的最爱，喝口茶先暖和暖和。”

“好说，孔掌柜，我现在身不由己，而且刚被八路军游击队抓了又逃掉，特高课虽然没有深究，但是我能感觉到，特高科和宪兵司令部，包括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都会对我很感兴趣。”宋世文将这一两天发生的事说出来，以免孔掌柜怀疑。

孔掌柜皱紧眉头看着宋世文，不禁态度严厉的问道：“宋先生，你要对我说实话，这次八路军游击队在城里强行将一卡车重要物资，以你和芳子作为胁迫对象，才冒险冲出城，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孔掌柜，你认为呢？八路军游击队强买我‘宋记’粮行的粮食、布棉和食盐，又把我和芳子当成出城的挡箭牌，这点我已经在特高课接受了最严厉审问，你想想，特高科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一点嫌疑绝不会放过我。”

“宋世文，我可以相信你，可你两次出现在地下党和八路军游击队最危险的现场，也都是因为你，他们才能化险为夷，我可以不怀疑，难道特高课真能就这么放过你？”

“孔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世文听孔掌柜的口气，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说话的方式，带有明显的审讯意味，不仅反问道。

孔祥礼喝了口茶，盯视着宋世文有几秒钟，最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的说道：“宋世文，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再次征求你的意见，你愿意加入抗日的军统组织吗？”

“不愿意，起码现在不愿意？”

“是因为你跟晏城地下党，已经建立了秘密关系的原因吗？”孔祥礼皱紧眉头站起来低声狠厉的问道。

宋世文毫不客气的盯着孔祥礼的眼睛说道：“孔掌柜，你现在还没有权利问我这些，既然你已经提出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政治派别都没有参加，这是因为我是一个在晏城非常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各种地下抗日组织都恨不得杀了我这个汉奸，除非你们军统这么看得起我，难道还有其他派别对我有想法吗？可就这样，你还在怀疑我。”

孔祥礼拍着宋世文的肩膀，态度温和地说道：“宋世文，我之所以不称呼你‘宋先生’、‘宋长官’，而直接叫你宋世文，是因为我已经向重庆军统总部，汇报了你的情况，戴局长首肯你加入军统，你可不要叫我失望，你明白吗？”

“原来这样，孔掌柜，你在军统晏城工作站，担任什么职务？不、不不，我现在还不是你们的人，不应该这么唐突，还请孔掌柜见谅。”

“在你还没有加入我们军统组织前，我不便透露太多，请你理解我，但是我想得到你最快的答复，既然军统组织看好你，又表明态度，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孔祥礼说着，眼睛如鹰的盯着宋世文，接着说道：“难道你还有其他出路吗？再说，加入军统，是一件非常严格的事，并不是谁想参加就可以参加，也不是一般的人就可以作为你的介绍人。我介绍你加入军统，告诉你这些，就是叫你知道加入军统的严密性。”

宋世文听出来了，一旦他不答应，军统很有可能会采取非常手段，这种手段到底是什么，他现在虽然有些猜测，但却摸不透实情。

“孔掌柜，你是知道我宋世文在回到晏城这段时间，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叫人不齿的行为，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宋世文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你现在就想得到我的态度，为了你们组织安全，也为了我宋世文不会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对你提出的问题，还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我只要两天时间。”

离开‘顺塘’饭店，宋世文对刚才跟军统孔祥礼的谈话，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必须马上得到中共晏城特委张子腾部长的最新指示，才能回复军统对自己的要求。

宋世文这几天没到‘德益隆’西药诊所，一时对身份神秘的药店邓掌柜，有些记挂，这种记挂不是友好，而是主动探求和挑衅。

邓掌柜听说宋世文来找他，亲自走出内屋，拉着宋世文说道：“听说宋先生遭遇不测，大难能够脱过，实在可喜可庆，来，你先坐，我给你亲自冲一杯碧螺春。”

“有劳邓掌柜，你对我一直这么客气，我又不知怎么报答，如果你有事，我宋世文必定涌泉相报。”

“哈哈哈，没想到宋先生还是个性情中人，我能结识你这样有作为的年轻军官，以后‘德益隆’西医诊所就算有了靠山，到时还请你多加关照。”

“一定、一定，你太客气了。”

话说了一阵子，邓掌柜慢慢引入正题的问道：“宋先生，这次遇险，是不是受人愚弄，才误入八路军游击队的圈套？”

宋世文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身份神秘的邓掌柜，竟能如此提出话题，是在有意引领他宋世文的思路，如果失去警惕，必会掉进邓掌柜看似无意，却是老谋深算设下的阴险陷阱，一旦说话不慎，恐怕后果会叫人心惊胆战。

他哈哈笑道：“谈不上受人愚弄，更谈不上误入圈套，而是闲暇无事，想到胳膊上的伤口应该换药，恰巧碰上芳子小姐要到秋林公司买女人用品，为了讨好，只有奉陪。”

“呀，没想到宋先生还有这个雅兴。”

“雅兴倒谈不上，只是觉得能跟芳子小姐成为朋友，我宋世文在晏城就有了靠山，这点小心思说出来都有些羞于启齿，可现在是皇军的天下，芳子小姐的表哥又是特高科高官，高攀一下虽然目的不纯，可总比......。”

宋世文说到这里，突然‘哈哈’笑道：“这么说起来有些卑鄙，还是不说了。”

就在这时，邓掌柜内屋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站起来看着宋世文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稍等片刻，接完电话，我马上出来陪宋先生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