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川口（二）

狄青心中一滞，再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听得城门守卫来报，刘平麾下都头卢政率了数队人马，出城救援刘将军了。

范雍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一言不发。

狄青回头望向城外，那几队人马飞速往地平线奔去，渐渐融入荒原、瞧不见了。

...

日暮时分，西夏人又从西南方发起一波强攻，卢政正好从延州飞马赶到，两军之间万箭齐发、互不退让。

西夏人再野蛮，也是血肉做的躯体，哪里经得住这漫天箭雨，彼此掩护着向后退了数十步，偃了旗息了鼓。

宋军从午后开始连番恶战，消耗甚大，卢都头得了喘息的机会，即刻下马奔到刘平身前，将延州城内的情况粗略说了，刘平点头道：“范大人镇守延州，保存兵力以防后患乃是明智之举。”

卢都头不予评说，只建言道：“此处四面环山，洼地又多沼泽，末将以为、应当即刻退保后山、天亮后再作打算。”

“白日里行军到此，便是四山鼓角雷鸣，埃烟斗合，哪里还有能退的地方，”刘平面色凝重，“此时只得留守原地，至少不会腹背受敌，勉强可以一战。”

卢都头还不及再说，却听得远处有闷响传来；刘平脸色一变，立刻高声传令列阵布防。

夜色中黑影迎面疾驰而来，马蹄落地如狂风骤雨，刘平眉头紧蹙——重甲骑兵竟然还能这样快，河西马果真不是凡品。

...

列阵完毕的宋军还来不及思索，就被全速而来的党项人冲得支离破碎。

为首的盾牌军不堪一击，紧密的长矛阵也无法抵挡敌军轻骑的来势，西夏人和河西马似乎顷刻之间都生出了钢筋铁骨，端的是所向披靡。

刘平、卢政二人见势不妙，忙下令撤军，可大宋的骑兵如何挡得住这一队天降神兵，还未出三十步便被西夏轻骑追上，整个队伍登时溃散。

铁甲轻骑之后，又有无数党项步兵从山川密林中窜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军前锋精骑已被党项步兵包围，负责传令的旗手也早已被冲散，大军立时陷入混乱之中。

刘平费力稳住周围几队士兵，领着众人重新列阵、准备突围时，却又听见后军哗然。

刘平回头高声询问，却听得卢政禀道，后方将士四处逃散，说是黄都监已带领后军奔逃了。

宋军疲累之际再遭此噩耗，更是士气大跌、纷纷四散逃去。

卢政拍马赶来，高声集结四周精兵，对刘平道：“西南方兵力薄弱，将军带诸位兄弟们杀出，我和郭巡检断后。”

刘平大喝一声、附身拾起帅旗，望西南方杀去。

战场的另一头，巡检郭遵见大势已去，高呼着杀贼、独自一人冲入西夏行伍中去。

郭遵使一对铁枪铁鞭，手起鞭落劈断拦路的铁索，直杀得敌军人仰马翻；不多时，有长箭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一枝一枝没入郭遵的胸膛。

他强忍着身上剧痛，回头望了一眼西南方——最后一名宋军已绝尘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