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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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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亭台,谢景辞往那一坐,空间仿佛都逼仄了起来。

温宁和他坐在一边,不自觉收拢了裙摆,与他的衣裾分得稍开些。

赵淮过来时,远远地看见屏风上映着一对人影,风灯摇曳,被拉长的影子忽而交缠在一起,忽而若即若离,宛如一幅皮影画卷。

他心底有些纳闷,疑心走错了地方,但一抬头,匾上明明白白书着“揽月台”,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瞧瞧。

一进门,先瞧见的是那位面如冠玉的定国公世子,心下一凛,立即挺直了腰板,端庄起来。

颇郑重地行了一礼,抬头时,温宁那仙姿玉色的容貌忽然映入眼帘,赵淮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被旁边的人冷冷一扫,他才觉得唐突,忙收敛了神色。

赵淮给温宁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坏,身形高大,肌肉虬结,皮肤稍有些黑。样子不算顶顶俊美,但是和京中这些贵公子不同,也别有一番风采。

待见了礼,落了座,赵淮立即殷勤起来,提起案上的紫砂壶便要斟茶。

然而茶壶将将倾斜,一只修长的手却虚虚罩在了面前的杯子上。

赵淮疑惑道:“世子,这是何意?”

谢景辞手指轻扣,看了一眼那连热气都不冒的壶口。

“茶凉了。”

赵淮立即伸手去摸壶腹,触手微凉,大约是放的久了,当下面色一囧,连忙赔礼道:“抱歉,是我怠慢了。这样凉的茶水,怎好给小娘子饮!”

随即,又叫了亭外的侍者,低声训斥了一番。

“不要紧。”温宁瞧见了他颇为局促的神色,缓声道。

“应该的,是侯府招待不周。”赵淮余光里瞟了一眼神色淡淡的谢景辞,又对下人道,“将那君山银针沏一壶来。”

热气缭绕,人面显得有些虚浮,如罩了面纱一般。饮了一杯茶,互相介绍之后,赵淮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前院宴席还未开,侍从上茶的时候,又上了些点心。素白的瓷碗中盛着奶白的杏仁酪,淡淡的香气扑鼻,颇为诱人。一旁还布着荷花酥、桂花糕等各式糕点,赏心悦目。

据赵淮的经验,女子大多爱吃些甜食,这杏仁酪品相最佳,是以特意推到了温宁眼前:“这杏仁酪是特意请了翠微楼的大师傅来做的,宁姑娘可以试试,正好配着微苦的茶,解一解涩味。”

这番话说的很是周到,赵淮殷切地看向温宁,期待着能博美人芳心。

温宁看了下那杏仁酪,脸上并不见多欢喜,但一抬眼看到赵淮期待的眼神,眉头微蹙,犹豫了一瞬,纤纤素手还是伸了出去。

待她指尖探过去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宁表妹,你忘了吗?”

温宁没抬头,却明显感觉身边人的气氛一变,脸色微红,如葱根一般的手指立即撤了回来,一点点收拢。

“难不成是不合胃口?宁姑娘不必勉强。”赵淮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劝道。

“并非如此。”温宁连忙解释,“只是我一吃杏仁便会起疹子,严重点可能会喘不上气来。”

一提到杏仁,温宁忽想起了初到蝶园之时的囧事,一块小小的糕点,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一日谢景辞晚间过街而来,给她带了翠微楼的杏仁酥。

温宁从前在教坊时,日子虽过的不差,但王妈妈对她们的吃食管的极严,酥酪、糕点这些甜食在小厨房是绝难见到的。元夕的时候能吃上一碗猪油桂花白糖馅的汤圆已经是难得的消遣了。

杏仁酥包在牛皮纸里,香味扑鼻,温宁很是动心,但这么多年的习惯,让她不敢多吃,便只拣了一小块。

味道的确是好,翠微楼的手艺也的确名不虚传。

但当晚吃完温宁身上却慢慢热起来,渐渐又觉得痒,闹人的睡姿终于惊动了睡在一旁的谢景辞。

他起身点了灯,昏黄的灯光一打,才看清她瓷白的肌肤上布了不少红点,整个人额发微湿,衣服稍稍一摩擦,便起了一大片红疹。

一见此状,谢景辞不顾宵禁,强行带了大夫来,回到蝶园忙活了一夜,她才渐渐好转。

糊里糊涂差点送了命,温宁吃了不小的苦头。后来又是药浴,又是外涂,折腾了数日,这红疹才消下去。

她还记得,痒的厉害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挠,谢景辞为了不让红疹被抓破,双手钳着她的手腕,抱了她一夜。

那会儿初始,他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不知从何时起,谢景辞来的越来越少,最后她的身体忽又弱了下去。

直到他大喜那日,温宁本已不太清醒,五脏六腑都像溶化了一般。派人去送信,然而念珠被不知何时到来的守卫拦住,说是世子今日大婚,禁止园子里的人出入。不见人也行,念珠去请大夫,结果依旧是不让进出。

最后,等不来他,也请不到大夫,温宁只好眼睁睁看着身下涌出了一滩一滩刺目的红。

眼看着温宁脸色变幻,赵淮当下改口道:“不知姑娘喜好,险些害了姑娘,实在是罪过。”

听见他的话,温宁才从回忆中抽离,她柔声道:“不关赵公子的事,我伸手原也不是去拿那杏仁酪,只是瞧着这桂花糕颇为喜人罢了,是大表哥误

会了。”

言毕,她拿起一块香糯的桂花糕,轻轻咬了下去。

“味道的确是好,赵公子费心了。”

看着她面上的笑容,赵淮也松了口气:“姑娘吃着好,我便安心了。”

然而余光一瞟,那位坐在她身侧的世子却唇线紧抿。

赵淮尴尬一笑,另起了个话题:“听闻忠义侯府在西地,我自小便被父亲带去西地历练,这点与宁姑娘倒是颇为有缘。”

“是有些巧。”

桂花糕其实有些甜腻了,温宁饮了一小口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对西地并不如何熟悉。

见她不甚热络,赵淮又转声道:“三年前的那场平城之战宁姑娘不知可曾听过?那场大战我大邺大败西戎,将其逐到了关外百里,真可谓一战扬国威,大显我朝之勇武!”

“自是听过。”温宁点了点头。

难得寻见个能聊下去的,赵淮神色奕奕地接着说道:“其实那场大战,我也在场。当时战事吃紧,父亲本来叫我留守,但我执意去前线,最后击败了西戎,就算受了伤也从未曾后悔过。”

温宁本以为这些世家子到了边关只不过是镀个金,待个三五年,只为了添两笔军功回来好承爵,没想到这个赵淮当真上了战场,心下顿时有些佩服。

“赵公子真是英武。”温宁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嗨,这算什么,好男儿征战四方,岂敢居功。”

赵淮嘴上这样说,但得到了美人的钦佩,眼底的笑意却弥漫不散。

“哦?”

两人气氛正热烈之际,忽听一声问询。

谢景辞薄唇亲启,漫不经心的地问了一句:“却不知赵公子身在何营,领的是什么差?”

“……”

赵淮正在得意之时,猛然被这么一问,神色有些慌张:“难不成……世子当时也在战场?”

“不在。”谢景辞淡淡的回道。

一听他不在,赵淮又镇定了下来:“其实说起来并无什么大功,不过是拿了个三等功罢了。”

战场上实打实的三等功已然不小了,这番话显然是在自谦。

“原来是三等。”谢景辞忽然笑了,“我初时不在,但后来圣上派我犒军,因此也随军三月,战场上的那些军士我一一转达了圣上的爱重,倒是不记得见过赵公子了。”

这话刚说出口,赵淮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当时战事吃紧,战场上立了军功之人现时便接受了圣上的嘉奖。

他本以为这些没去过边地的公子贵女便是编个谎也听不出来,但没想到眼前这人恰好是圣上派去犒军的亲信!

“我……世子不记得了也是对的,我那会儿受了伤,不过两月便转去后方军需处了,三等功也是在那儿立的。”

赵淮找补道,言毕,又瞥了一眼温宁的神色。

兜兜转转全是假话,看来,眼前这个赵淮和那些镀金的世家子并无什么不同。

温宁接回来以后,时常也关心战事。父亲是常年在战场上拼命的,性情粗犷,不时便能听到他大骂军需那些蛀虫,塞人过来镀金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有些人还要以次充好,在上战场的那些士兵的吃喝穿用上做文章……

听闻那场大战也不是一开始就节节战胜的,而是在皇上派去的人斩了一批管粮草的才稳定下来。

当下,温宁的神情忽然淡了下去:“三等功也是极好的。”

不到一刻,这茶便喝完了。

茶喝的快,说明话聊的不多。

赵淮还想再添,但前院已然开席。再懊恼,也只得眼睁睁看着美人起身。

太子今日也到了,听说是陪这位新晋的乐承徽赏花,倒是有雅致。谢景辞与东宫关系亲近,太子一来,便召了他前去。

眼看着这尊大佛离开,赵淮思来想去,总觉得若是方才没有谢景辞揭他的底,今晚多半能成事,是以当看到温宁一个人落了单的时候,又追了上去。

“宁姑娘,方才招待不周,请多海涵。不过我对姑娘的孺慕之心,天地可鉴!”

赵淮长得人高马大,挡在她前面,连廊上的灯光都照不过来,温宁落在阴影里,心下顿时便慌起来。

“多谢公子之心,阿宁回去后自会与外祖秉明,只是婚姻大事,还需长辈参详。”

她语气轻柔地解释了一番,希望能劝退赵淮。

“西地风气开放,怎生宁姑娘如此计较?”离得近,赵淮看见她扑闪的睫,忽然凑过来,“只要你应允了,老太君定不会反对。这玉佩是侯府的传家物,现下我便赠与宁姑娘。”

他说着,便拉起温宁的手,硬把玉佩往她手里塞。

“公子抬爱了,不过这玉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温宁神色微冷,紧握着拳,心知收了这东西便是私相授受了。

然而赵淮硬要给,推拒之间,那玉佩忽然被一把甩开。

清脆的一声响,玉佩摔了个四分五裂。

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赵淮伪装的神色一变,露出了掩藏的痞态:“不过是个西面来投奔的外小姐,听闻和这府里的老太君还没什么血缘,若不是瞧你长相不错,我何苦费尽口舌?既然这好好的正妻你不要,那便只能做妾了!”

他说着,忽然松了松衣领。

温宁顿觉不好,转身便要走,却

牢牢地被拦住了去路,逼到了栏杆处。

“赵公子,我家世虽比不上承平侯府,却也不能任你侮辱,你若是敢乱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温宁后背抵着栏杆,语气果决。

“跳下去?”赵淮嗤了一声,“这台子虽不高,但下面种的可是刺枫,这么美的脸你舍得?”

直到此时,他话里还带着戏弄,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那粗大的手快要触及衣领,温宁不再侥幸,心一横,闭上了眼身子便仰着倒下去。

耳畔擦过风声,她已做好了满身荆棘的准备,然而,身上并无尖刺划破肌肤的痛感,反倒稳稳的被人接住了。

温宁睁开眼,才发现是被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托到了怀里。

“二哥?”那站在台上的人惊讶地一声,随即吓得往后退。

黑衣人面带歉意,放下了温宁,随即冷着脸斥道:“还不快下来道歉!”

“二哥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了,你别告诉父亲。”

赵淮神情惶恐,慌张地逃走。

眼见人没了踪影,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向温宁拱手道:“在下赵深,我这弟弟是老来子,因此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之事我一定秉明家父,让他好好管教。在此,我代他先行向你道歉了。”

赵深这么一拱手,温宁才发现方才为了救她,这人手腕上被刺枫扎的鲜血淋漓,当下也不好和他多计较,便扯了帕子,递给他暂时包上。

“多谢二公子帮我。”

相比于赵淮那个假模假式的,赵深倒是真的常年在军营,看起来也颇为有礼,温宁一看他单手难以包扎,便主动替他帮忙。

月上梢头,人影浮动。

谢景辞本来在太子身边,许久不见温宁的身影,便抛下了太子,步履匆匆地过来,一入眼却是这般亲昵的画面,当下手心便微微扣着。

温宁背对着他,赵深倒是看清楚了来人。

他和谢景辞也算故交,眼见着来人面色微沉,忽想起这位表小姐正是寄居在谢府的,当下忙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谢景辞听着他的话,眉心微皱。

赵深包扎完,又许诺道:“我这去把那纨绔揪出来,改日一定带着他登门道歉。”

谢景辞应了声,待人离开,执起了温宁的手腕。

“疼不疼?”

温宁惊魂未定,手腕还在微微颤抖,听见他的话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腕上不知何时也被划了一道血痕,沁出些鲜红的血珠。

她摇了摇头,比起这点疼来,惧意更甚。

然而当谢景辞用帕子轻轻按在她伤口时,温宁眉目微拧,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谢景辞紧紧攥住。

“别动。”

他语气有点凶,但动作分外温柔。

温宁抿着唇,由着他擦拭。

她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泪,将垂未垂的,大约是方才被逼得狠了不自觉流出来的,虽然当真敢跳下去,但那一刻应该还是害怕的吧……

谢景辞心底微微一动,指腹抹去了那颗泪珠。

这动作有些过界,温宁像受惊了一般,避开他的触碰。

一个迎,一个避,虽没有什么言语,空气中的情愫却遮掩不住。

这一切刚好落入前来寻人的平康县主眼中,她盯着那台下的两人,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

前不久母亲和福安公主才释去前嫌,没了老一辈的阻碍,梁怀玉满心期待,认为表兄应当也如她一般欢喜。

毕竟,他前不久不是才拒了徐家那个女儿么?

然而,这几日她每回去找表兄,他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梁怀玉一开始想不通,联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反应,心下越来越不安。

今日游园宴刚开席,太子还在场,他却中途离开了,这举动实在有些异常,是以,她便一路悄悄跟着谢景辞过来。

没想到竟撞见眼前这幕!

温宁,果真是她,上次那酒渍梁怀玉便有了些异常的感觉。这惴惴不安到底还是成了真。

平康县主县主素来骄傲,但这份高傲却被眼前这个人一次次破坏,她脸色渐渐沉下去,显得有些阴厉。

忽而,眼前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去。眼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也是这般透亮的月色,也是人影交缠,梁怀玉想起了那晚在国公府前看到的亲吻。

窈窕的身姿,白皙的肌肤,她当时以为那人是江娆,可如今同样的场景一看,这才知晓眼前人这个才是他的心头好!

她竟被蒙了这么久,还煞费苦心地设计了一场落水,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母亲被毁了一辈子还不够么?现在,谢景辞又被抢走,新仇旧恨累在一起,平康县主脸色铁青,牙齿几欲咬碎。

回到前厅之际,瞧见两个人又恢复了那般疏离的神态,平康县主心下之恨意更甚,终是耐不住,从袖间拿出一个药瓶。

这是她偶然间得到,近日习舞,有人给她引荐了一个来自江南的王妈妈,人虽半老,但舞技着实不错,后来她才知晓这人从前是教坊的主事,只因遭了难所以才逃来平京糊口饭。

为了讨好她,王妈妈特意献上了这秘药,预备着处置后院的阴私。据说教坊里最坚贞的姑娘,都抵不

过这一指甲盖的粉末,男子更是如此。

没想到今日竟提前派上了用场,估摸着时间,待乐容过来时,平康县主衣袖不着意地轻拂过温宁的酒杯。

果然,乐容如今有太子作陪,很是春风得意,但一圈贵女作陪还不够让她满意,又扶着身边的侍女一步步朝着国公府的姑娘走去。

“数日不见,府里可还太平,祖母的身子可还康健?”

这话语满含关心,但乐容声音却懒懒的,显得趾高气昂。明容别过了眼,压根不搭理她。

眼看无人搭话,乐容心下微恼,却偏偏要继续戳她们的心窝。

“我如今入了东宫,姐姐们难道不为我欢喜么?”

“你……”明容最沉不住气,受不了这庶女一朝飞上枝头的跋扈,她刚要开骂,却被文容和温宁按住。

太子就在不远处,当众闹僵了谁都下不来台。

“自然为妹妹高兴。”温宁答道。

许是料定了她们会压下去,乐容又道:“既是高兴,姐姐们为何不为我举杯助兴?”

平康县主率先举起了杯子,一看她动作,剩下几个人也不好干坐着,是以只好饮了一杯。

酒杯见底,乐容才满意地离去。

回府的路上,明容大骂了一番乐容这做作的姿态,可温宁的喉咙许是被烈酒灼烧,一直泛着些痒意。

到了憩园,连喝了三杯茶水,她才觉得好受些。

然而晚上一入梦,往昔与谢景辞欢好的记忆却忽然涌上来,勾勾缠缠,声声缱绻,让她梦中竟生了薄汗。白日里一惊醒,面上一片潮红,那眼角的媚色引得银环都不敢多看。

第一晚如此也就罢了,温宁只以为是烈酒作祟。

然而第二晚更加难以启齿,她被烦扰了一夜,清晨不得不沐浴了一番。

日光照进来,温宁一身雪肌白的几近透明,藕臂搭在浴桶边缘,蛾眉微蹙,轻轻枕上,仿佛有什么苦恼心事。

身后的银环正拿着衣服进来,一眼瞧见了她的雪背,目光似有疑惑:“姑娘,你这颈后何时长了颗红痣?”

“红痣?”

温宁回头,然而视野有限,并未看见银环所说那颗痣。

“兴许是我记错了?”

银环挠了挠头,姑娘一身冰肌玉骨,雪肤上几乎没有斑点瑕疵,因而方才瞥到一颗红点,银环才有些惊异。

可温宁并不放心,让银环拿了铜镜来,她要亲眼看一看。

银环拿了镜子,再走过来,日光明晃晃地照着,可那后背上却一片光洁。

“诶?怎么没了。”银环仔细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

温宁手持铜镜,亲自瞧了瞧,确实什么也没找到。

“大约只是沾上了什么东西。”银环想了想,这颜色许是口脂、胭脂之类的。

“可能吧。”

明日便是谢景越和江娆下聘的日子,府里要小忙一场,是以这么点小事温宁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寿禧堂里一见到谢景辞,便想起夜夜纠缠的梦境,她面色微红,抬起步子急匆匆地避开。

承平侯府已经带着赵淮前来道歉,一直苟安在后方混功名的赵淮,这回当真被送上了前线,国公府便也没继续追究。

赵深与谢景辞昔日是同窗,时隔多年未见,一见面却是舍弟犯了错,是以赵深晚间特意来了一趟国公府小酌,亲自赔个不是。

酒过三巡,赵深的脸渐渐热起来,话也慢慢多起来。

“宁姑娘当晚没被吓到吧?”他一脸关切。

话锋转到温宁身上,谢景辞手中的酒杯一顿,放了下来。

“现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赵深欣慰地笑笑,脸上忽然又泛起绯色,“不瞒你说,我长到这么大,女子也见了不少,以往并没有太深感触,直到那日一见到宁姑娘,忽然就明白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他边说,边拿出了一份精致的拜帖。

“这几日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赵淮那小子是个愣头青自是配不上,但我你是知道的,实打实的立了功勋,品性又佳,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当个中间人,替我说合说合。”

刺眼的红落入眼帘,是求婚的婚贴。

观星阁里的风忽然停了下来,空气有些闷热。

谢景辞手指微扣,不置一词。

确实如这位同窗所说,他品性和事业双全,比起前两个来,很难挑的出大错。

饮了两杯酒的赵深正在兴头,见谢景辞神色淡淡,也不介意,又接着说下去:“宁姑娘生的美貌,脾性又温柔,我从前并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一见到她,只觉得样样都好,样样皆合心意,若是能有幸娶到她,我一定将她捧在手心,绝不会让她受气!”

谢景辞唇线紧抿,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可眼神一掠过赵深,偶又闪过冷光。

“怎么,谢兄你不信我?”赵深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立刻拍着胸脯道,“我的人品,你大可放心,虽则在边关时也养了个把外室,但那不过是纾解的玩意儿。若是娶了宁姑娘,我一定在她进门前把后院处理的干干净净,绝不让她糟心!”

同是男子,他觉得自己这么处置,已然是很有诚意了,便期待地看向谢景辞,希望他能给个

准话。

捏着酒杯的手忽然停住,随即将一整杯烈酒送入口。

喉咙微动,酒杯忽地落到案上,赵深被这声音一震,这才看清那杯身已有了裂纹。

“如何处理干净?”

谢景辞微微勾唇,薄唇沾了酒色,看起来有些潋滟,可赵深却从这微笑中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养在西地,永不带回平京可否?”他试探着说道,眼看谢景辞神色不改,又换了口气,“其实那外室只不过是个官妓,要不,干脆远远地发卖算了。”

说起婚事,赵深又起了兴:“你放心,我的孩子,一定会先从正妻的肚子里出。虽则,宁姑娘身形纤细了些,看起来不是个好生养的,但……”

话只说到一半,赵深忽然脖子上一紧,接着还没反应过来,便“砰”的一声,整个人被极大力地撞到了窗上。

窗户半开,他大半身子被迫仰在窗外,一低头,下面黑黢黢的一片,顿时就慌了神。

“谢兄,何至于此?我不过是想求娶你的表妹,你若是不愿引介,我另寻他人便是了,何苦这般动怒!”

赵深涨着脸,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明明是一个武将,现下却被人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愤怒中又带着一丝窘迫,不明白谢景辞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忽然发的哪门子的疯。

“表妹?”谢景辞将他拎起,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他动作斯文地整了整了发皱的衣袖,眼神带了些兴味。

赵深好不容易顺了气,正急促地喘息,忽听得此言,愣了一瞬,瞪大了眼睛:“你……你难道对她……”

“我和她,可不仅止于表妹。”谢景辞一字一句,一步一趋,眼中的占有欲毫不掩饰,“你是来求亲,还是,来夺妻?”

他目光冷冽,与目光一同扫过来的,还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剑尖抵着赵深眉心,他连大气也不敢喘。

“所以,”谢景辞踩在那了张大红的拜帖上,眼神如冰刃一般,“当听到你那些觊觎、那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想什么?”剑锋一闪,赵深被寒光逼的闭上了眼。

“我在想,这个人要是再也开不了口就好了。”谢景辞声音淡淡,仿佛一点儿也不把他的命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眼看着剑锋要擦过去,门扉忽然“吱呀”的一声响动。

两个人回头看过去,温宁捧着醒酒汤正站在被吹开的门前。

“宁……”赵深下意识地想喊,却被谢景辞一抬手劈在后颈,径直昏了过去。

温宁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看着那站在月色里的男人斯文地擦着手。

“过来。”

谢景辞声音微哑,背对着月光,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帕子被随意地丢弃,正如那倚靠在窗台软绵绵倒下去的人。

温宁不知为何,怕极了此时的谢景辞。

他眼中的侵略性太强,目光太过直白。

温宁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后面的门槛太高,脚下一个趔趄,偏偏摔到了门里。

醒酒汤“砰”的一声,全砸在了地上。热汤洒出去,几滴正好溅在了温宁手腕。

白嫩的皮肤上瞬间就泛起了几点红,谢景辞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俯下身,向她伸出手。

“让我看看。”

他声音忽然无比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温宁脸色煞白,想要往后退,然而身形一动,便被他攥住。

“你受伤了。”

他将温宁的衣袖推上去,露出了一截藕臂。

“没……没关系。”

温宁连忙想要拉下去,另一只手却也被制住。

“会疼。”

谢景辞执着将那被烫到的手臂抬起,几点红痕分外显眼。

温宁不敢直视此刻的谢景辞,别开眼去。

然而,她偏头的一瞬,谢景辞却忽然低头朝那红痕吻了下去。

温润的唇舌擦过手臂,温宁全身僵麻,一回头,便瞧见他的发顶。

微疼,酥麻,温宁急忙想抽回手。可谢景辞固执地吻过她手臂上的每一寸,蜿蜒向前。

他眼中的情绪太过汹涌,仿佛要舐吻远不止这条手臂。

“不要……”

指尖抵在了他唇畔,温宁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谢景辞抬头看着她,眼神稍稍清明,拉下她的衣袖,最后只是轻轻她手面上落下一吻。

温宁趁着这清明的一瞬,慌忙推开他,起身小跑了出去。

温香软玉从怀中消散,窗门大开,谢景辞看着那楼下慌张的身影,目若寒潭。

果然,还是吓到她了啊……

谢景辞碾了碾指腹,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一路回到憩园,温宁行色匆匆,连发髻何时散开了都没发现。

银环看见了她腕上的红痕,伸手想要抬起来察看。

可指尖刚一搭上去,温宁猛地收紧了手臂。

“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

银环的手落了空,看见她一副避人的模样,疑心姑娘是受了什么欺负。

“没事……你去帮我打热水来,我累了,想要泡一泡。”

她拉紧了衣袖,努力保持着平静对银环说道。

直到沐浴在热水中,放松下来,水汽缭绕间,方才的所见所闻仿佛仅仅只

是一场幻觉。

然而一闭眼,脑海中全是谢景辞的脸。

一会儿是刚入府时的冷淡,一会儿是方才那样汹涌的舐吻……

夜半醒来时,温宁已经薄汗涔涔。

仿佛是要下雨,这夜间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温宁无力地抬了抬手臂,饮了一杯凉茶,却还是压不住烦闷,披衣下榻,推开了抱厦的门。

一缕凉气顺着夜风钻进来,驱散了些许燥意。

这门正对着湖面,月色不好,依稀只能看见黑黢黢的假山。

温宁站了一会儿,身上的热意仍是未消散,便想着去湖边吹吹风。

然而刚走出不远,忽看到湖边还站了个男子身影。

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也转过了头来。

一看清他的脸,温宁身形一顿,拢了拢衣襟,便要回去。

刚回身,手腕却忽然被牵住。

滚烫的手心一触及到那微凉的手指,相贴之处顿时升起一股异样来,温宁连忙甩开了他的手。

“你怎么了?”

谢景辞眉心微拧,显然是察觉到了她手心异常的温度。

“没……没事。”

温宁只是想来驱散燥意,然而一碰到他,心底的翻涌更甚。

忽然一道闪电滑过,白光照亮了湖边的一切。

趁着这抹亮光,谢景辞隐约看见她脸颊上一片绯红。

随即一声惊雷落下,响声震天,接连不断,仿佛要把这夜幕震碎,温宁害怕地捂住耳,闭上了双眼。

雷声中,长臂将她揽入怀,她瑟缩着身体,暂且没推开。

谢景辞的怀抱微凉,一贴上去,身体里的热意顿时便没有那么澎湃。

待雷声消止,温宁却仍是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谢景辞一低头,发现她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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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京快乐吹风穿书后大佬天天要宠我重生之最强败家子重生之最强剑神无敌的我以为自己是弱鸡终极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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