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阿尔泰尔的吻是死亡的味道(三)
第四百六十四章阿尔泰尔的吻是死亡的味道(三)
这又算什么,亡国公主?宣告你的地位?
萨塞尔转身背对海洋的方向,俯视着阿尔泰尔。她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犹如荒漠的沙丘,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中,勾勒出她的轮廓。萨塞尔注意到,她把皮革手套脱掉了,指尖有血滴下来。
“你一直在考虑怎么利用莱伊斯特对付法里夏斯的事情,对吗?”他问。
“我想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回答。”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萨塞尔继续问,“你本来觉得一切都在你掌握里,把我扔到卡莲怀里能安抚我的心情,然后你就能收拾掉法里夏斯的残局,你甚至还能来得及挤出一点时间完成你对我见鬼的承诺。但是我不仅挡住了莱伊斯特,还毁掉了他掩埋在古墓里的躯体。结果就是,你的奥韦拉学派里最受尊敬的巫师克利索斯·图兰德·盖伊·加里夫凯被莱伊斯特占据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你难以承受的损失,甚至连你那些利刃都毁掉也比这容易接受,是不是?”
“克利索斯·图兰德·盖伊·加里夫凯......”阿尔泰尔抬起掩在帽檐下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她阴着脸,再次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是在确认某种事:“......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他的全名,萨塞尔。”
你当然没说过。你不知道我在你的人里埋下了多少探子,你也不知道我用多少狂热的灵魂占据了你手下的躯体。萨塞尔用审视的目光回应她,就像忍着手掌刺痛去捏住一枚带刺的蓝玫瑰一样,感受到这植株的每一分情绪,体会着那些刺在她呼吸中带来的每一分刺痛以及根茎弯折时疑惑的颤抖。
应该让她明白,只要他想,他就能从她那里获得足够隐秘的情报吗?尽管不是全然透明,他还是能通过只蒙着一层水雾的玻璃窥见她的意图,甚至窥见她麾下重新建立的奥韦拉学派。尽管和卡莲分开的时间不长,他还是从他钉在这里的钉子了解了足够多的东西,或者说是计划。
她的意图很明显。她想掌控很多人,希丝卡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其中之一。至于把他丢给卡莲,还有在恰好的时机出场,这些都是策略,莱伊斯特躯体的毁灭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克利索斯被占据更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几乎让她失态。
那个瞬间的惋惜目光中,他能确认,克利索斯这个上了年纪的学者对她的学派很重要,目前很难找到替代品——也许以历史学家的意义上来说,萨塞尔是,但以值得信任的程度来说,萨塞尔不是。而在现在,从话语中,她警惕的目光中——萨塞尔能看出她感到威胁。未知的事物就是威胁。
现在他在这种不平等的对峙里提高了地位。
单向的情报流动是不平等的,双向的情报流动才是——他能随时将她的手下替代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阿尔泰尔会发现,她以为密不透风的手段能被他摸清虚实。这件事被揭露会让她产生警惕,但也能让她举棋不定。这就是最有用的工具。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他的全名?”萨塞尔继续反问,“现在我们的相互了解更加深入了,按照你的理论,就我们双方的约定,这是不是一次值得欣慰的进步?不管怎样,你的军团要收拾法里夏斯的残局,塞米拉米斯要收拾红龙希拉娜,而你,抛弃了姓氏的阿尔泰尔,你要对付莱伊斯特,是不是?”
又一个‘不经意’提到的情报。
“不。”阿尔泰尔说。一波海浪卷来,潮湿的风带着冰冷的水花打在他俩身上。
水滴沿着她雪白的颈子流下,顺着紧绷的肩头一直向下流淌,沿着指尖滴落,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好像鲜红的血——此前,她的衣袖被碎剑刃划破了。海浪打在她的长靴上。
她继续看着他,一声不响,面带奇怪的、阴郁的笑。
“原来是,但如今不是,黑巫师。”
“那如今又如何呢,公主殿下?你会给你认为可以利用的每个人分配任务,并恰到好处的暗示出这件事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毫无疑问,我也是其中之一,是不是?”
“准确的洞察力。”她将那只褪去手套的手放在胸前,以示诚恳,“如你所见,萨塞尔,我对你的才能非常中意,对于想要掌握你的一切这件事,也称不上是奇怪。”
“我很重视承诺,阿尔泰尔,但维持承诺是需要相互示以坦诚的。”萨塞尔朝前稍稍倾身,认真地说。
承诺?这个词值多少钱?一枚恩索拉里银币吗?他撕毁的承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承诺。对于阿尔泰尔,他已经在她手下钉下了她最难以想象的钉子。毫无疑问,言语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他能确认的才是他能相信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的不错,我想我们已经做到相互示以坦诚了,是吗?”
“哦?那我们相互示以坦诚的方式是什么呢,公主殿下?”
“猜忌,还有窥探。”她还在微笑,但瞳孔却睁得像是盘起的毒蛇。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你已经在世人中生活了近五百年,你也调查了足够多的东西,你觉得我的力量能强到哪去呢?你觉得我不需要你的约定吗?拥有一个巫术学派的公主殿下?可以抵抗不朽者莱伊斯特的高阶巫师?准备对付月之巢的伟大军团长?你很明白我的手段,不就意味着你可以确认我无法单独承担这个危机四伏的现实,意味着我迫切需要他者的帮助,特别是逃离莱伊斯特的追杀吗?”
他听到阿尔泰尔哼了一声,连微笑都敛去了。或许是这种主动示弱的发言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虽然合乎逻辑,却有着太多不确定性和表述上的夸张。萨塞尔猜测,这种话术平时只有她对别人玩,而不是别人对她玩。
“合乎逻辑,”她摊开那只手,就像是表示否定,“但是——”
“但是什么?”萨塞尔死死攥住她的手腕,那肌肤出乎意料的柔软,“合乎逻辑难道不是最值得相信的吗?在合乎逻辑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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