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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星辰钟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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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星辰钟塔

萨塞尔把紧锁着的实验楼大门用巫术拧成到处迸裂的木条,来到这座高层建筑的更深处。身后,被他从下方撞破的地板仍在烈火中燃烧。三米多宽的大窟窿下是幽暗无光的大厅,许多脖子上只有一大团肿瘤的怪物身着病服,在黏稠的酸液水池里爬来爬去,发出诡异的呜咽声,好像许多陷入恐慌的婴儿。

这个所谓的猎人噩梦没让他产生更多惊喜,至少现在没有。一群挥舞着手术架的疯子称不上是令人恐惧,反倒让人觉得讽刺。在另一个世界接触外神知识的人,失败的仪式,不充分的准备——无知倒是很充分,还有对那些外神犹如迷信般的崇拜,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最终导致的就是这种结果。

迷信。无论在哪里,甚至是对他来说充满谜团的另一个时空,似乎一样都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这些人将事物间的联系混淆,颠倒因果,用捏造的形象来代替未知,跪拜冰冷的石像和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他们将自己遭遇的不幸称为诅咒,将自己面对的折磨成为考验,他们期望从冰冷的石像和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身上获得拯救,方式则是跪拜和自我鞭笞。这些人被事物的结果所禁锢,被束缚在迷信和习俗交织成的废墟上,将一切荒谬的行为都视为天经地义的范式,却不敢去思考其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何种真相。

一个发狂的病人朝他冲来,手里挥舞着生锈的手术架。萨塞尔念了几个单词,用巫术把它四肢拉直举起来,看上去就像有四根看不见的绳子捆在它身上。

他走过去,伸手从它头上摘下麻袋,并脱掉衣服。是个女人。

干枯消瘦的女性身体,脖子上却只有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肿瘤,看上去像是切碎后又揉到一起的肥猪肉。女性的五官也都痛苦地挤到角落里,像是小孩作画时把她脸上的东西都画错了位置似得。

她用她被许多堆积的肿瘤挤烂的嘴朝萨塞尔吐口水,但吐出来的却是发光的粘液。萨塞尔用军刀把她钉到墙上,然后退了一步,把她吐出来的粘液收到随身携带的试管里。

这样或许不够一次实验,萨塞尔想,再取点身体组织或许会更好。

于是萨塞尔从她脑袋上削掉了一点肿瘤。她尖叫着、踢打着。

这东西看上去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连称得上是词汇的语句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因为剧痛开始漏尿,声音也越发凄厉,萨塞尔开始不耐烦地皱起眉。她当然看不出这次实验材料的采取有多神圣,这东西脑子里大概只有杀人。而他,萨塞尔,他是研究一切禁忌知识的黑巫师,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他该做的事情——贞德也不能,大概。

想到贞德烧掉的那些东西,还有卡莲用圣水泼过的那些东西,萨塞尔心情就会变得很糟。

为什么我迄今为止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都是教会的虔诚信徒?其中有一个还是文盲?我是不是疯了?

我本该找一个能完美配合我完成巫术实验并和我一起研究外神知识的伴侣,像是和过去我一起完成学业的希丝卡,她就挺......算了,她不可能,那个天知道是不是信奉禁欲主义的家伙,她显然还没忘记我上了她好几个朋友的事情,而且还对此耿耿于怀。

这是他年轻时犯下的错误,现在已经没法弥补了。

薇奥拉要成长起来还需要很多年,她现在只是个不怎么成熟的小姑娘,而在这期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萨塞尔胡思乱想了一阵,才发现这玩意已经惨叫了一分多钟。他吐出几个单词,把她变成一团腾起的火柱。尖叫声停息,变成了油脂燃烧的嗞嗞声。

远远地,他听见钟楼响了十二下。

钟声停止了,但余音仍在钟楼顶层回声很响的穹窿底下缭绕。萨塞尔来到这座更像是大厅的房间,眼看月光明黄色的手指穿透巨大表盘上层层叠叠的圆形开口,稀疏地洒落在陈旧不堪的木地板上,和燃烧着黄色火苗的烛台上。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只摇摇欲坠的木椅子,一个像是死尸的东西在椅子上沉睡。

萨塞尔能感觉到入口就在那死尸身后了,——连接到这噩梦更深处的入口。事实上,他本不想花费这么多力气,而且他确实有翅膀直接飞过这不知所谓的建筑。然而,这钟楼背后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暗沉沉如玻璃般流淌的海洋——是分隔了诸多梦境的海洋,也是构成这个迷道基石的东西。

接下来要做的是......

萨塞尔在表盘前十米处停下。这玩意看上去有几十个他那么高。

看不到能通过的地方。他想。

他朝那东西遥遥伸出手。

片刻后,那两片厚重的圆形金属开始在巫术的挤压下缓缓扭曲变形,发出刺耳难听的交叠尖叫声,声音犹如一场风暴。

地板陷入剧烈的震动,像是要在雷鸣般的尖啸中碎裂。尘埃高高扬起,也将地上无数葬礼时洒下的百合花瓣吹上半空。

他身后的椅子垮了,死尸也翻倒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面。

呼吸声。刀刃划过刀鞘,支在震荡的地板上。萨塞尔没有停下自己挤压金属表盘的巫术,只是侧过身。

她跪倒在地支起身体的姿势挡住了她的脸,让萨塞尔只能看到她的身体轮廓。女人缓缓站起来,蓬乱的浅色金发扎成成一束单马尾,在骤风吹过时和尘埃一同扬起。这女人个子很高,大约只比他矮那么一点,披着长长的棕色皮革斗篷,斗篷很旧了,下摆过膝。她的衣服和萨塞尔见过的所有衣服风格都不太一样,黑红相间,把身体裹得很紧,分开的下摆一直垂落脚腕。

“另一个世界的巫师啊......可否让尸体好好安息?可否让坟墓保持完好?”

“看来你很明白现状,而我应该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萨塞尔没打算回复她无聊的质疑,“至于你,徘徊的亡灵,你就算再死一千遍,你的处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这样,你还想在这里挡我的路?”

“是的,”她说道,声音很沙哑,“是的......神明已经消失,星辰的回响也已走到尽头,我们的希望和绝望一起熄灭,一切再无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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