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戏剧与观众
学校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斯维奇作为代理校长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出面，其实理由很是简单。
在斯维奇看来，眼前所发生的事件已经算是一场他与明威士残余势力的交锋了。
在这场交锋之中科鲁迪犯规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废掉，已经让他处于了下风，他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之下冒着风险强出头。
如果赢了还好，要是输了他靠着惩罚了一批不作为的教师而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就彻底毁了。
若是事情正常发展，这一会应该就会有学校的高层领导前来此地劝和，以斯维奇退一步为代价平息事端。
然而沈渺开口矛头直指斯维奇，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人群之中，一名面容苍老身上弥漫着淡淡死气的教授看着沈渺缓缓开口道：
“年轻人火气还是不要那么旺，这种事情各退一步对大家都好。”
这位老教授虽然只是序列七，但老教授本身的资历并不逊色于明威士，是学校威望很高的元老级人物。
在斯维奇与明威士的斗争之中，他的倾向也是偏向于明威士这一边的，所以他才表现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沈渺这位刚刚入伙的年轻人，顺便也是存了些借助沈渺的威势抬高自己身份的意图。
然而沈渺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这位老教授，丝毫没有理会对方话语的意图。
沈渺与明威士的关系让他在斗争中被打上了明威士的印记，这一点沈渺是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反正沈渺需要明威士的名号帮忙打掩护，并且在明威士的势力如果有所增长对他来说也是颇有益处。
默认了这个身份，并不意味着沈渺会在这些人面前扮作明威士的亲信，向这些所谓的前辈低头。
沈渺并不会在面对普通人时展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同样也不会刻意低头委屈求全。
至少在沈渺真灵之中愈发苏醒的位格，并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沈渺轻描淡写地无视掉老教授的话语，顿时让这位垂垂老矣的老教授脸色一僵，心中升起怒火。
他能站在这里说话依靠的是什么？
说好听点是资历，说难听点就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脸面。
这东西要是有人认可，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强大的实力还要好用。
可若是无人认可，这些资历连一堆废纸都不如。
君不见某位面子果实能力者之所以能屡屡成功，是因为人家本身就是那个世界之中最为顶尖的强者。
像老教授这种没有实力的人，自然会格外注重自己的脸面。
现在一个小辈竟敢无视自己的话语，这让老教授认为沈渺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自己的脸面。
若是不作出反应，必定会让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老教授看着沈渺，脸色阴郁地开口道：
“大家都是看在明威士的面子上才愿意开口帮你说话，斯维奇校长顾忌的也是我们，而并非你自己，这一点你千万要想清楚。
我们没必要为了你跟斯维奇校长撕破脸皮，而你虽然受到明威士的重视，可也没有资格影响到我们的决策。
现在大家各退一步将此事平息，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有好处。”
话音稍稍停顿，老教授满含深意地沉声道：
“若是你先借助你与明威士之间的关系而命令我们，那你怕是想多了。
这种事情我们不会同意，斯维奇校长不会同意，明威士更加不会同意。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老教授转身欲走。
沈渺看着垂垂老矣的老教授，眉头轻皱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别太拿自己当一回事。”
淡漠的声音在房间之中响起，刚迈出一步的老教授身躯微微一僵。
这下不只是老教授，就连其他教授面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老教授刚刚话语之中的我们，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他自己，而是赫拉图学院之中至关重要的教授阶层，代表了他们的意志。
在他们眼中，沈渺只不过是明威士留下的一颗棋子罢了，哪怕有些实力也远远无法与他们的身份地位相提并论。
可现在沈渺直接斥责代表教授阶层的老教授倚老卖老，等于是轻视了他们所有人，能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而作为当事人的老教授脸上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喜色，他清楚沈渺这一次得罪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群体，就算是明威士回来了也未必能保下沈渺。
心中欣喜，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老教授面露悲痛，沉声说道：
“我们诸位教授为赫拉图学院辛苦工作数十年，辛勤培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就是区区一个新人导师竟然如此斥责我们这些教授倚老卖老，视我们的辛苦如无物，这就是我们所得到的待遇？”
老教授的话语顿时激起了众人的共鸣，一位位教授开始发声斥责。
“我在赫拉图学院辛勤三十年，竟然被一个入职不过两天的新人无视。”
“文学殿堂何时跟那些野兽一般的超凡组织一眼，宣扬以实力为尊了？”
“哪怕是明威士在场也不敢轻视我们，你又算什么东西？”
声讨之声顿时如浪潮般涌现，十多位教授齐聚一堂好似要将沈渺唾骂成千古罪人一般。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沈渺与明威士之间的关系了，因为沈渺触犯的是他们整个教授阶层的利益。
教室之外，代表着斯维奇哪一方的数名文学殿堂成员看着沈渺，纷纷面露讥讽之色。
“没想到明威士英明一世，竟然找到了这么一个蠢货亲信。”
“教授阶层本能的亲近明威士，这是我们控制整个赫拉图学院最大的阻碍，可没想到竟然被这个沈渺拱手送到了我们身前。”
“明威士如果看到这一幕，恐怕会直接被气死吧？”
外界的纷纷议论，教室内的齐声声讨都被沈渺看在了眼中。
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无喜无悲的淡漠。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便被那位老教授视为展示资历，抬高身份的台阶，甚至一句斥责对方的话语便被拉到了整个阶层的对立面上。
这些教授所要展现的贬低别人以维护自身阶级利益的举动，在他看来是如此的脆弱而又可笑。
这让沈渺，忍不住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想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渺被擦干净的右手轻轻抬起，残缺的神通铭文在掌中一闪而逝，整个教室之中的声音仿佛被这一只右手压下，教室内变得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教授顿时身躯一颤，身上仿佛有一座山岳倾轧，超凡之力本能的激发抵御来自外界的巨力。
但他们的身躯依旧在缓缓弯曲，高傲的头颅缓缓低下。
看着这些面色涨红的交手，沈渺轻描淡写道：
“我并不是明威士的亲信，也不是文学殿堂的成员，你们的倚老卖老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话语间，沈渺右手食指突然轻颤，最先发言的老教授双膝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上的巨力轰然跪下，双膝在地板上砸开一道道裂缝。
若非老教授本身是身体素质经过数次强化的序列七超凡者，否则光是这一下便能让他丢掉半条命。
老教授面容一抽，气血翻涌之下一缕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但对于老教授而言，向沈渺下跪的屈辱远比身上的伤势要更让他无法直视。
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意，沈渺淡淡开口道：
“若是依旧执意向我挑衅，我也并不介意杀一只鸡给猴子看看。
你说是吗？斯维奇校长？”
沈渺的目光从老教授身上移开，看向了教室第一排最中间的一名学生。
这是一名穿着白色礼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双目睿智而沉着。
可是对于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沈渺并没有对其学生身份感到任何的违和感，仿佛对方存在于此便是合理。
但是在命运大漩涡之中所呈现的，沈渺却清晰捕捉到闯入旋涡之中的一条被淡淡的薄雾所覆盖的命运之线。
正是这一缕命运之线撬动了沈渺的认知，让沈渺意识到了眼前这位中年学生的不对劲。
原本坐在此地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被斯维奇的命运所取代，演绎大师的窃取角色命运替代身份，代替了这名学生成为了这间教室之中的一员。
哪怕入眼的中年男子与稚嫩的学生格格不入，但被窃取的命运却会让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眼前的荒谬。
直到沈渺开口，才有人陆续意识到眼前这人的身份正是赫拉图学院的代理校长斯维奇。
“杀鸡儆猴？”
斯维奇用着东方语说出了这一个成语，脸上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老师是认为，我就是那一只猴子？”
沈渺没有说话，但所表现出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是了。
斯维奇淡淡一笑，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目光直视向讲台之上的沈渺：
“沈老师自称并非我文学殿堂的成员，也不是前任校长明威士的亲信，那我是否可以认为沈老师对我文学殿堂的成员出手，是在挑衅我文学殿堂？”
斯维奇很清楚，眼下的情形对于他而言完全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沈渺是文学殿堂成员，眼下沈渺出手对着数位教授试压最多只能算是内部矛盾，斯维奇就算出手也最多只是拉拢一部分打压沈渺
可沈渺现在自称并非文学殿堂成员，也不是明威士的亲信，这意味着眼前的事情从内部矛盾上升到了外部矛盾的层面。
有了这个名义，斯维奇完全可以毫无顾忌任意出手，哪怕是杀了沈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斯维奇看来，沈渺站在了教授阶层的对立面上，然后撇开了自己与明威士的关系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这样不仅丢掉了保护伞，而且这些教授也不会相信这种说辞，教授们已经被沈渺亲手推到了斯维奇身前。
对斯维奇来说，赫拉图学院内部的权力更替已成定局，哪怕是明威士真的回归也无力回天了。
现在唯一有一点麻烦的便是眼前的沈渺，可对于一位演绎大师而言，斯维奇有充足的自信抹杀掉眼前的沈渺，除去这最后一点的麻烦。
双手轻轻拍动，斯维奇缓缓道：
“戏剧，开幕了！”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戏法之线串联至除沈渺之外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将所有人化作被命运拨弄的戏法人偶。
火焰、寒冰、风刃...种种元素之力以戏法人偶为媒介朝着沈渺轰然砸下，纵使那些普通学生化作的戏法人偶也可以作为驾驭元素的媒介。
暴乱的超凡之力席卷整个教室凌厉的劲风伴随着元素碰撞的爆炸，将讲台之上的沈渺吞没。
斯维奇脸上神色没有丝毫的松动，他并不相信眼下试探的一击便能建功。
姜旭化作的戏法人偶手中阴影化作利刃，在无形的丝线操控之下化作一道残影，冲上了那爆炸余波尚未停歇的讲台。
他看出来姜旭与沈渺关系密切，操控姜旭生死搏命必定会引得沈渺出手。
戏法之线的大网已经笼罩在沈渺的周身，只要沈渺露出一丝破绽，那张大网便会将沈渺吞没，化作斯维奇操纵的戏法人偶。
看着眼前的画面，斯维奇心中对于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
他虽然没有判断沈渺究竟是哪条超凡途径的强者，但对于沈渺的感知让他确信沈渺并没有达到序列五的程度。
对于序列五之下的强者，他有一击必杀的信心。
姜旭闯入烟雾之中，火焰舔舐着他的身躯留下狰狞的伤口，但手中的阴影利刃却不为所动，无形的戏法之线缠绕在利刃之上直接朝着那隐约可见的人影刺下，直接命中心脏。
“怦怦！”
没有预想中的利刃刺入血肉的声响，斯维奇突然感觉到心脏猛然跳动，他眼中戏法之线编织的世界仿佛随着心脏的震颤缓缓崩解。
眼前的一切在崩解之中逐渐模糊，化作一片遍布乱码的错误世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远处传来，斯维奇目光骤然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赫然见到此刻的沈渺落座在教室之内的空位上。
沈渺手掌轻轻拍动，左眼上的单片水晶眼镜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宛若一名观看着精彩戏剧的观众。
“观众......”
视线偏转，编织而出的世界从崩解之中完成重组，重新恢复秩序。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瞬间，斯维奇猛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讲台之上，无数戏法之线纠缠在他的身上，宛若舞台之上的提线木偶。
在他身前，另一具木偶正缓缓将匕首刺入他的身体之中。
演绎戏剧之人，又如何能触及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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