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阿尔泰尔
第二百五十七章阿尔泰尔
“令人惊讶。”萨塞尔说,“你当了五百年的亡灵,王室的遗脉......五百年的亡灵。你应该亲眼见证过王权在这片土地被推翻,亲眼见证着所有王室成员脆弱的咽喉被绞首架咬断。你在这片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梦境中行走至今,手里拿着来自另一个梦境中的刀剑。也许你还踏足过贝尔纳奇斯的每一座高山,攀登过贝尔纳奇斯的每一座城墙。可到了如今,你却要拿起武器,对付一个孤身的行人?”
军服的女人发出一阵阴郁的笑声。
她没拿武器的那只手指向四周升起的一条条白色幽灵:“优秀的讽刺,还有恰到好处的恭维和谦虚,乃是无可挑剔的礼仪。倘若加上我眼前这些有趣的小玩具......你确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孤身行人,但你也可能让我很难忘啊,黑巫师。”
萨塞尔对她友好的一笑,接着点燃法术。咒文!词句在燃烧,灼目的烈焰伴随着岩浆与高温冲天而起,热浪卷过女人和她身周的武器,石头裂开,空气颤抖,源源不绝的呼啸震耳欲聋。他不等更多的回应,继续吟唱法术。
空气跃动,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如重锤般从天而降,穿透烟云,炸开大地,让碎裂的石块冲天而起,让跃动的光束填满每一寸呼啸的烈焰。萨塞尔继续吟唱咒文,召唤出成百成百燃烧的乌鸦群,一只只尖叫的火鸟朝闪电坠落之处冲去,以生命的烈火一道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
——空气发出一道雷鸣般的尖叫。
这是萨塞尔在梦境中无比接近死亡的一瞬。他刚开口吟唱下一个咒文,便立刻改口换成隔绝术,只占到了一个呼吸的先机——但足够了。
刀刃连成的闪电破空,击碎了萨塞尔召唤出的三道隔绝术,发出玻璃墙在火药冲击下爆炸般的巨响。更多以接近音速坠落的刀剑如暴雨从天而降。刺耳的撞击,粉碎的石块轰鸣着朝天空飞去,脚下的地面仿佛成了正在倒塌的建筑。一时间,萨塞尔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不断升起的幻影围墙在冲击下激荡出一道道环状的波浪。
“是的,是的,你确实很令人难忘,不愧是我平生仅有耳闻的黑巫师,在外神的迷道自由行走的亵渎者。”
“你也很令人难忘。”
萨塞尔一咧嘴,脖子扭过一百八十度。磷火如巨大的瀑布从他上下颌骨分开的巨口中吐出,把他眼前这飘浮的女人脚下的毒池烧成干涸的黑泥地。
她微微一笑,动也未动:“当然,我一直都是最令人难忘的那个。”
黑色的双层军袍在月光和磷火下闪烁,连成圆环高速旋转的几十柄刀剑犹如孔雀开屏,又如战车银白色的轮辐飞转,轻而易举地吹开扑到她面前的磷火。“而你值得我费一番手脚,黑巫师。”她微笑着重复,但没有更多动作,只是站在原地。
真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很难对付的神经病。在仇恨中活过五百年就会变成这样吗?
不过她的过去也许是个伤口,趁着这机会,萨塞尔准备仔细挖掘一番:“那么,你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要为你痛苦的过去复仇吗?”
但她不为所动。
军服的女人垂下剑尖,张开双臂,仿佛都要拥抱朋友。她四周高速旋转的刀剑越来越模糊,撕裂空气的尖啸响彻长空,空气仿佛也因越来越大的切割声而颤抖。她微笑着,步步逼近,直到萨塞尔面前。
“我们依靠的是同一个神,你和我。”她说。
啧,刚才的对话接不上。
他知道,对方没什么兴趣给出时间让他挖掘她的伤口。
“真理才是我依靠的东西。”萨塞尔提起腰侧的黑色长剑。
“啊,真理,一个伟大的词汇,但却稍感敷衍。”她低笑着,将一只手放在她平坦的胸前,“那么,黑巫师阁下,你可否告知我恰当的理由呢?比如说,你可曾亲眼看到过你所依靠的真理呢?若是你不能亲眼见证你所依靠之物,你又何来依靠之说呢?”
萨塞尔耸耸肩,立定双脚,按和她遣词相似的口气说话:“即使我看不见太阳,我也知道太阳存在着;知道太阳存在着——这就已经是全部生活。”
耳边仍是刀剑高速旋转的呼啸声,切割空气的尖啸正耐心地掩盖附近一切活动的痕迹。
军服的女人踏前一步,阖上双眼,又轻轻睁开,自银白色的流海下显出略有些惊异的、青年人式的明亮眼睛的光芒。
但她没有更多回应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出于礼貌,姑且告知于你,你可以称呼我为——阿尔泰尔。”
军服的女人继续说,并自高速旋转的武器阵列里从容地拔出一柄军刀。在如洗的月光下,那柄刀闪烁着不自然的光,就像是折射出沉没在水底的月华一样。她屈张着戴皮革手套的手,将军刀平举身前,尽管站立位置就在他眼前一线之隔,但她举止沉稳,步态准确、优雅,像是行走在古老宫廷的花园里。
“这柄刀,它的名字,未经王室教导的人很难发得出音,但你也许可以——是‘setsuna’,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就是‘刹那’。它从我至边疆从军以来携带至今,没有它,我会心情非常恶劣,至少有些时候是这样。”她在他周围踱步,每一步都跨过相同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一个标准的圆周上,“非常讨厌,非常不愉快,乃至于关系到存在意义的回忆。确实如此。”她又回头看萨塞尔,“不过也——非常难忘,非常值得铭记。”
萨塞尔觉得这是个着手点,便继续满怀恶意挖掘她的伤口:“听上去是个非常强烈的痛苦,还且听上去你还很脆弱,你真够可怜的。”
“你们对事物的恶意就和传说中一模一样,黑巫师阁下,”阿尔泰尔说,“而且你也确实使人难忘。在我看来,作为下属来说,你的性格过于难以驾驭,担任你的上司也许会是一种灾难。但对于你的能力,我倒是很中意......既然有缘在梦中同行,黑巫师阁下,你可否告知于我,如何才能交出你的‘才能’,任我随意摆布呢?这样稍嫌直白又缺乏庄重的说法,又是否合乎你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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