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莱伊斯特
第四百五十五章莱伊斯特
那个时代属于风的时代,饥渴的风,横扫过整个荒芜世界的狂风。那风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被绝望的痛苦和饥渴的狂烈占据内心,发出经年不息的嚎叫,撕咬着一切。
母亲的毁灭——这是莱伊斯特掌握权力的第一道痕迹。他将这些痕迹刻在自己的灵魂上。在寻找和控制一切的路途中,他塑造他的生命,永不停息。每当握住他母亲的头骨端详,都会令他怀念无比,都会令他想起森耶里平原上永不停息的飓风。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来,它们在这片土地上无情地肆虐,将森林夷为平地,将山丘刻成峡谷,将海啸卷入大陆,将这土地精心塑造成它们想要的形状。他还记得他在女妖般狂暴的飓风中行走的感觉,冰冷的飓风不会让他刺痛,只觉得舒适。
莱伊斯特也记得母亲的血喷洒在那片远古的苍白色上,逐渐变成漆黑的线条。这是她应有的结局。他的母亲,他灵魂中所刻下的第一道痕迹,也是第一个从他刻意塑造的力量中逃脱的同胞,就像在那肆虐的飓风中顽强扎根在地的树木。母亲当着他的面否定了他,宣告了族群之血的分裂,甚至限制了他的自由。但那限制是如此简陋,如此浅薄,简直有如永不停息的飓风中用树枝筑起的粗陋堤坝,甚至无需他毁灭她,仪式本身就宣告了她的死亡。
这并不重要,因为......飓风犹在肆虐,飓风不会因为被它夷为平地的森林停下步伐。
他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他必须学会毁灭那些不肯遵从他精心塑造的一切。挣扎的失败是她的烙印,而塑造的失败则是他的烙印。
他的同胞们是他在灵魂中刻下的第二道痕迹。
雪魔恐惧群居,他们称此为暴政的源头,他们甚至引用自己残酷的历史作为证明——如此荒谬的证明!莱伊斯特惊奇地发现,他们是被过去塑造成这样的,而他,统御主,他可以重新塑造他们,通过统御这个荒谬的群体让他们得到重生。
他试图在前进的道路中征服他的同族,但结果不是他们逃脱,就是他不得不杀死他们。这样反复上演的游戏只能带给他短暂的满足感,转瞬即逝,犹如飓风中一缕苍白的呼吸。哪怕在他身边聚集了汪洋大海般的野兽,哪怕自然的能量也屈服于他的意志,这件事依旧无法得到任何改变!可是,自然也会受到枯萎和死亡的束缚,哪怕自然也无法像他这样不朽,就像火也会烧尽一样——这是一种可憎的逃脱!
这种逃脱是他也无法控制的。
如此可憎的逃脱!他诅咒它!
大地在他的诅咒中形成荒芜的冻土,无数种族在他的诅咒中走向无法逃脱的灭绝。它们在反抗他,连大地也在反抗他,但那反抗是如此遥远——跟他母亲的鲜血一样遥远!——大地的力量没有指引,尽管永恒不绝,却永远无法压倒他,所以这烈火还在烧炙!所以这飓风还在吹袭!大地的反抗就像扎根在地的森林,但他能精准地破坏和毁灭这森林中的一切。
如此浅薄的反抗。
然后他遇到了第一个玛斯人,或者说,执行过天兰仪式的玛斯人——tianimass。他们不过是蝼蚁,却拥有不朽的生命,甚至能够屠戮他那些胆怯的同族。不出意料的是,那些干枯的玛斯人反抗他的意志,推翻了他的奴役,但和其它种族不同的是——那些干枯的、瘦削的蝼蚁居然还能存活。这意味着他们拥有无限的、卑微的希望。莱伊斯特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微不足道的乐趣,每一个天玛斯逃离,他就去寻找下一个。那些干枯的玛斯人和自然的联系微不足道,因为他们只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玩着暴虐的游戏。
他们无法打败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尸横遍野的昂西斯大陆上,在那个值得怀念的日子,他品味着他稀少的怀旧情绪,然后,东方的天际线终于开始发亮,一束束长枪般的阳光穿过峡谷,撕破了无穷无尽的黑暗,照亮他眼前的一切。在那个值得玩味的清晨,他塑造了一个勉强能称为帝国的东西。
虽然这和预想中不尽相同,虽然他饱受其中社会百态的困扰,虽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可怜的、卑微的胜利,甚至称为失败也不为过,但他还是得到了微不足道的满足。遭受奴役的天玛斯们在他塑造的这个社会,在他塑造的这个浑浊的泥潭中蓬勃发展。
莱伊斯特品味着因他塑造的秩序所扭曲的一切。
他品味到他们的自我说服,他品味到他们在奴役中宣布他们拥有自由的意志,宣布他们可以塑造自己的命运——在这个由他塑造的社会里——如此荒谬的自我满足。
他们精心挑选出勇士来象征他们的意志,并用不断地挑战来让那些勇士蒙受失败的阴影。他们循环往复着同样的命运,却称此为成长、萌发、智慧。那些蝼蚁的确是如此称呼他们那些荒谬行为的。
当时他们的确是如此自称的。莱伊斯特可以确信。尽管在他们之上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为了获取更大的满足,他稍微修改了自己的意志——看不见的存在。这个帝国越发漫长,那些干枯的玛斯人,还有他们从曾经的后裔中甄选的进化种族,他们玩弄的游戏,就使他得到越发前所未有的乐趣。
他一直在观察,但插手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数百年后,最初的记忆已被忘却,秩序则继续扭曲,莱伊斯特的奴隶们把他当作神祇来顶礼膜拜,同时却不顾他们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他们修建了神庙来侍奉他,还形成了宗教和祭司团体。那些祭司们模仿了他过去的暴政,并称此为神的旨意,供奉为文明诞生以来最神圣的秩序,然而这种荒谬的重复只能让他讽刺地摇头不已。
那应该是一个持续数千年的帝国,它的灭亡应该由他亲手完成,理由则不过是他的厌倦......但它提前毁灭了,被他卑微的同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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