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气度与速度

没想到身为“太子殿下”，第一次与帝国执政官汪泽仁正面交锋，竟然惨败而终。李敬先几乎怒不可遏。

他还有一条反击的途径，即把汪泽仁企图利用“阿非利加”行星危机来谋取独裁官一职的野心公诸于众，彻底搞臭汪的名声。但这样就完全突破了元老院内部斗争的底线。

无论元老院内部派别及其背后利益集团如何明争暗斗，他们这些牵涉其中的高干自弟如何兴风作浪，都必须遵循一条亘古不变的游戏规则——只限于圈内！也就是说，今天的事只能对圈内人说。包括姜子钺、卡里奥斯这些人都已经是圈内人。

如果李敬先把事情宣扬出去，那么整个元老院的内部斗争就将公开化，帝国的政治统治根基也就会随之崩裂。这是无论哪一派别的元老都不愿看到的。毕竟在统治罗马人民的方向上，他们是一致的，斗争的实质其实还是限于方**的层面上，而非最根本的政治理想层面。

所以身为“太•子•党•党•魁”的李敬先自然也“深明大义”，隐忍不发，把愤怒和怨恨埋藏到心底，遵从卡里奥斯将军的命令，下令舰队启程。

当舰队进入超光速航行后，李敬先有更多的时间反思刚才的唇枪舌战。这时候才他认识到自己在老谋深算的汪泽仁面前是多么肤浅。

一开始自己的动机就存在问题。要阻止汪泽仁利用“阿非利加”行星的危机登上独裁官，必然要尽快解决危机，而除了大力增援，再也没有更好的计策。可是汪泽仁却控制着是否增援的实际权力。自己要从这方面寻求突破，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自去年八月底“新莱茵”行星会战中，由保守派元老提拔“新莱茵”行星行省前总督亚当•克里斯滕森率领一帮得要官员临阵脱逃。汪泽仁的手下趁机了对“新莱茵”行星行执、立法和司法机构的清查，把忠于保守派的官员清理出行省权力中心，并利用克里斯滕森的逃跑大做文章，逼迫保守派让步。

从那时到现在，汪泽仁一路高歌，在元老院内部斗争中占到了上风。李敬先很明白，这一次自己被他算计，无疑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让这个家伙自得自满去吧。”

李敬先在内心终结了自己的反省。摆在他面前的，将是更加艰苦的战斗。但是到了这时，在增援“阿非利加”行星上，他反倒显得不着急了，尽管他不久前还在企图逼迫汪泽仁下令增援。当麾下两百艘战列舰完成第一段超光速飞行任务，跃出空间波动进行例行检修时，他下令延后重新出发的时间。

李敬先意识到一个他早前忽略了的问题。父亲和罗基等其他元老在元老院对汪泽仁的掣肘作用要远比自己大的多并且来得有效。他们必然全力阻止汪提名自己为独裁官的议案，而在汪企图未得逞之前，一旦“汉尼拔”舰队毁灭，“阿非利加”行星陷落，那么就完全可以把战败责任推诿到汪身上，毕竟是他阻止了及时增援的。

“虽然有点残忍，可是姓汪的可以拿这个来冒险，我们又有何不可呢？”

李敬先脸上不禁泛出得意的微笑，然后迅速派出一艘通报舰前往首都行星“新拜占庭”。

先行出发的姜子钺，内心却要比后面赶来的李敬先焦急得多。在第二次改出超光速后，他也下令推迟重新进入超光速航行的时间。但他并非像李敬先那样准备拖延增援时间，而是召开了与各次级支队指挥官和主要的领航官的通信会议。

“必须加大阿库别瑞超光速航行的等级，否则等我们赶到‘阿非利加’行星时，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以我军失败结速。”

大家都能理解指挥官的心情。无论是从国家利益的大局出发，还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姜子钺急着赶到“阿非利加”行星的迫切愿望都是合理的。

可是现实的技术却并不能随心所欲。“毛•泽•东”舰队八百艘巡洋舰都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以阿库别瑞六级速度急驰了将近一百光年。但离目的地还有遥远的两千九百多光年。阿库别瑞六级速度是所有这些巡洋舰最大的实用超光速等效速度了。要飞得更快，并非不可能，工程师都为每一艘战舰保留了更高的超光速余量，但那样的话等于让阿库别瑞引敬超负荷运转，风险也会倍增。

“长官，我们的巡洋舰装的都是标准阿库别瑞引擎。要再快的话，短时间内应该可以做到，可是要维持三千光年的航程，恐怕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一名次级支队指挥官说道。

姜子钺很清楚巡洋舰的超光速能力，自信地说道：

“我计算过了，如果我们能够维持在阿库别瑞速度六点六级，那么赶到‘阿非利加’行星，最多不超过五天。”

“长官，这已经达到所有巡洋舰阿库别瑞引擎的设计极限了。”

同舰的本杰明•阿尔弗雷克中尉大声提醒道。

“我们的阿库别瑞引擎都是标准型，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那么大当量的反氢生产和湮灭。能源供应是够的，可是我们也不得不频繁地改出超光速，到时恐怕不但节省不了多少时间，反而会出现许多故障。”

随着领航官出身的旗舰大副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反对的声音也此彼起伏。

由于阿库别瑞引擎的正反氢粒子喷射系统最快发射速率是每秒一次，标准阿库别瑞引擎就只有一套喷射系统，所以能达到相当于五十万倍光速的超光速等效速度，就已经是接近物理极限了。

如果都是配备非标准阿库别瑞引擎，那么每一艘巡洋舰的首部就有两套正反氢粒子发射系统，从而可以将喷射正反氢产生湮灭的间隔缩短为半秒（两套喷射系统交替工作，但每一套系统的最快发射速度仍然是每秒一次），诱发更为频密和曲率更大的空间波动，使超光速等效速度更快。只是这种配置却要提升一倍以上的建造和使用成本，而且故障率与系统结构的复杂性是成正比的，所以包括军舰在内的大多数飞船，都没有使用这种看起来颇有些华而不实的非标准阿库别瑞引擎。

身为阿库别瑞星际时代的杰出指挥官，姜子钺自然很清楚麾下战舰的性能。

正如手下军官们所言的，冲上等效于高达三百二十万倍光速的阿库别瑞速度六点六级是可能实现的，但同时也带来了更高的故障率，甚至还有导致引擎损毁的巨大风险。

对风险评估与战争需要的衡量，因为加上了对爱人的极度关切与担忧而向倾斜到战争需要一边。

姜子钺以坚定决绝的口吻对大家说：

“我知道大家心中都很担忧。可是，‘阿非利加’行星和‘汉尼拔’舰队都在盼望我们的增援。所以，我决定，所有战舰进行一次彻底的检修。然后，我们将以阿库别瑞速度六点六级进行超光速航行。出于安全考虑，我已经重新设定了新的超光速预定和备用改出空间坐标，稍后会发给大家。请大家记住，飞往‘阿非利加’途中，无法维持阿库别瑞速度六点六级的战舰，则以六级以上的更低级别速度继续飞行，并且根据备用改出空间坐标改出超光速。我希望大家都能跟上，如果我们能在五天之内赶到，就是不发一炮，也能把敌军吓得屁滚尿流，因为他们绝没有料到我们的行动会是如此神速。”

最后一句虽饱含吹嘘成份，可是还是启了很大的鼓动作用。毕竟，说这话的人，在过去两年里获得了许多传奇般——甚至是奇迹式的胜利。

“长官，我舰愿意跟随你冲击速度极限！从第一次坐太空船到现在，我还从没飞过阿库别瑞速度六点一级以上的速度呢？”

“长官，我们来个赛跑吧。看谁先到‘阿非利加’行星。”

次级支队指挥和舰长们情绪激昂。担忧的气氛被一扫而光，代之以饱满的信心和兴奋的冲动。

五小时后，“齐格飞”号巡洋舰最先出发。

当战舰冲到二分之一光速后，阿库别瑞引擎迅速喷射出其设计规模最大当量的反氢粒子束和氢粒子束。两道亮光转瞬合二为一，带着楔子形的“齐格飞”号消失在无尽的虚空。

“阿库别瑞速度六点六级，三百二十万倍光速等效速度，也没有什么感觉嘛。”

舰桥里，阿尔弗雷克中慰在他的太空战斗服里轻松地说。但他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舰桥空间里的阿库别瑞引擎状态的监视图像，只是由于太空战斗服深色的防护头盔的遮挡，大家没能看到他的表情。他个人的超光速等效速度飞行记录只有一百四十万倍光速，即阿库别瑞速度六点二级。

“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弄一艘配备非标准阿库别瑞引擎的巡洋舰。”

姜子钺满怀希望地说道。

他在军校毕业实习期间在实验性的既念巡洋舰“毕尔斯基尔尼尔”号（bilskirnir,意为“闪电”，即雷神托尔的宫殿）上担任过领航官。这艘配备了非标准阿库别瑞引擎的巡洋舰，诚如其名，在姜子钺的驱使下，曾一度冲上了空前的阿库别瑞速度七点一级——九百五十万倍光速的超光速等效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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