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二叔，阿桃，你们来了。”嫂子名叫周梅芳，结婚之后两口子就住在厂里分的房子里，很少回乡下。
对于林桃的身世她很清楚，但正是因为她不怎么回乡下，平时不需要怎么跟林桃相处，所以对她并没有什么意见。
大房跟二房不和那是他们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作为侄媳妇，该尽到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阿慧已经跟我说过这事了，走，嫂子带你进去。”周梅芳朝林桃招招手。
算不上非常亲近，但已经算很不错了。
周梅芳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林桃身上。
掐腰的长裙显出林桃纤细的腰肢，款式普通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总感觉多了几分味道。她的皮肤白白嫩嫩，一点儿都不像乡下姑娘，眉眼儿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
这样的姑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就这么微微一笑，就能把人魂儿给勾走似的。
周梅芳心想，待会儿林桃一进去，厂里的那些小年轻们，保准眼睛都得看直了。
林桃对这位堂嫂的印象也不错，朝她抿唇笑了笑，又回头朝林常海说道：“爸，要不你先回去，等结束了我自己回家。”
林常海摆摆手：“没事，你别操心爸。”
周梅芳领着林桃走到门口，跟检查工作证的那人说了几句，那人就直接让林桃进去了。
周梅芳交代道：“今天这个联谊舞会主要是为厂里的单身工人们准备的，除了个别领导，去的都是没结过婚的，我结了婚就不进去了。待会儿你跟着大家走就成，也不用紧张，就当是来玩的，多认识几个朋友也行。”
林桃点点头：“嫂子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周梅芳笑了笑，摆摆手说了声‘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便转身走了。
林桃则是跟着那些特意打扮过的女工人们一起朝东面的一个大门处走去，那儿应该就是举办舞会的地方了。
虽然林桃是第一次来机械厂，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联谊舞会，但她心里倒也没有多么紧张。她是半个苗族人，也会跳苗族舞，心想舞会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
可等到进入了大堂之后，就有些傻眼了。
大堂内放着音乐，男女配成对，跳着她没见过的舞蹈。
林桃进了场之后，只能找了个位置坐着，先看别人怎么跳。
她的眼中是对新事物的好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大堂内，一对对‘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们，女人的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的手放在女人呢的腰上。
林桃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又有些吃惊于这种舞蹈的开放。
这里都是她不认识的人，等会儿她也要跟她完全不认识的人跳这样的舞吗？会不会太亲密了？
林桃到底也不过是乡下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有处过对象，更别提什么牵手拥抱的了，第一次见到交际舞，产生疑惑也是正常。
她看得认真，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的出现惹来不少同行工人的侧目。
注视她的人当中有男也有女，其中有人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诶，那个穿蓝裙子的你们谁认识？长得可真乖。”
“怎么没人邀请她跳舞啊？你们不去我可去了。”
“是咱们厂的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看到过？”
“不能吧，长得这么好看没道理从没听说过啊？是不是咱们厂里上回从市里调来的那几个大学生里的？宣传部那边的。”
“什么呀，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厂里的，我刚刚都看到了，是周梅芳带她进来的，说是她亲戚，想通过咱们厂搞的这个舞会找个工人对象。”
“不是咱们厂里的啊……”
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个男工人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如果不是厂职工的话，那就得再考虑一下了。
但她又的确长得好看，小姑娘皮肤白净，长相清纯可爱，看得出没怎么打扮过，可很容易就压过了他们厂这些精心打扮过的女工人。
就在那几个男工人在心中衡量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长相斯文的青年朝林桃走了过去。
可男青年还没走到林桃身边，就被另一个人伸手搭在了肩膀上。
赵跃进吊儿郎当地看着男青年，说道：“兄弟，那是我看上的舞伴，谁也别跟我抢。”
他身上穿着他妈特地给他弄来的衬衫，只不过衬衫纽扣却没有扭好，故意松开几颗，看起来就跟二流子似的。
这衣服是他妈硬要他穿上的，临出门前他还骂骂咧咧不肯来参加联谊舞会，原话是：“就咱们厂里的那些女的，没一个长得好看的，我去了也是白去。”
要不是他跟兄弟几个去录像厅看颜色片却遇上录像厅维修，没法看片子，他准不会过来。
可当他看到坐在角落的林桃时，就觉得今天真是来得太值了。
男青年的眉头紧皱，将赵跃进搭在他肩膀的胳膊拿开，他跟赵跃进这种二流子厂子弟不是一路人，更不可能跟他互称兄弟。
可是赵跃进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副厂长的儿子。
要是没这层身份，赵跃进也不敢在厂里这么横。
他是看上了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想要邀请她跳舞，可是赵跃进他惹不起。
他只是个穷小子，家里连着生了好几个姐姐才生了
他一个，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好不容易进了县城里最大的机械厂，眼看着可以领工资补贴家里了，他没办法失去这份工作。
男青年握了握拳，最后再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那个安静美丽的姑娘，转身邀请了另一个女工人跳舞。
赵跃进抬了抬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林桃走去。
刚刚那群工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也知道林桃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吗？这个厂里，还有人比他条件更好？
赵跃进势在必得：“美女，能邀请你跳个舞吗？”
林桃原本正在专心看大家跳舞，冷不丁有个人冒出来，被吓了一跳。
再一看这人衬衫的纽扣也不好好扭，表情、姿态都吊儿郎当的，心中的第一印象便有些差。
她抿唇，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跳舞。”
赵跃进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所以在那里假清高，所以自报家门：“会不会又有什么关系，你来这儿也不止是为了跳舞的吧？不是想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吗？我叫赵跃进，你在厂里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是谁。机械厂的厂子弟里，可就数我条件最好了。”
他就是赵跃进？
林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真没想到，林慧天天挂在嘴边，传说中的赵跃进竟然是个二流子。
林桃的确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次找对象，可是她所认为的条件好，并不是说家里当官、有钱就是条件好。
她认为的条件好，是对方知书明理，能够跟她合得来说得到一起去。
她之所以选择过来，是觉得机械厂是县城最大的工厂，县里的人才大多都往这里输送，所以才想着来试试看。
或许呢，或许她运气好，就真的遇上了她喜欢的人呢？
可要是机械厂的工人都像是赵跃进这样的人的话，那她还真就来错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对你并不感兴趣。”林桃面色如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可没走出两步路，就被恼羞成怒的赵跃进一把拽住了手腕。
赵跃进认为林桃是在假清高，欲拒还迎的套路么，他有什么不懂的。可林桃一而再再而三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没意思了。
他冷笑一声：“小妞，拒绝一次装装样子也就算了，再这样可就真没意思了。”
林桃没想到赵跃进的胆子这样大，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还说这种下流的话话。
她白了脸，紧抿着唇想把手腕拽出来：“你松开我。”
与此同时，二楼靠窗旁，两个男人正在对话。
“成蹊，你说你也真是的，你张阿姨想把她侄女介绍给你，你就算不喜欢，也好歹去见上一面。这不你张阿姨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小姑娘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好几个钟头等你。”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李成蹊轻嗤：“她倒是会告状，在我爸面前说了还不够，还找到你这儿来。这事我打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是她自作主张。”
中年男人口中的‘张阿姨’是李成蹊的后妈，只不过李成蹊从没叫过她一声妈就是了。
前阵子李成蹊正好回上海办事，她就提出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李成蹊，只不过被李成蹊直接拒绝了。可她倒好，才嫁给他爸之后生了个儿子，就自以为有了掌家权，直接定了见面地点。
她做事绝，李成蹊比她更绝，当天直接买了到湘城的车票。
来湘城主要是想来看看他爸以前的几个老战友，江叔就是其中一个。
江叔退伍得早，后来进了机械厂，现在已经当上了厂里的一把手。
江叔对李家很是了解，更是明白李成蹊的脾气，笑笑便岔开话题：“不过你今年都二十七八岁了吧？也该成家了。江叔像你这个岁数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李成蹊不是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只不过没有遇上合适的。
不想被江叔继续追问结婚的问题，李成蹊有心想要岔开话题，却在转过头的时候注意到楼下的一幕。
看样子是小姑娘想要走，可是那个穿衬衫的男的却胡搅蛮缠不让。
小姑娘脸都涨红了，却也并不示弱的咬着唇看着男人，似乎是在让他松开。
周围有人看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替小姑娘出头。
李成蹊说道：“江叔，看来你们厂工人的素质还得再好好抓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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