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忠君与忠族
木芯帝都，奋勇将军府。
池泽静静坐在书房中发着呆，翠绿的眼珠似是蒙上了一层灰尘，透着几分朦胧与迷蒙。
大战失利，他被召回帝都已有近十日，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真正让他彷徨的，却是战场中的连番遭遇。
大周的铁骑，真的能够阻挡么？
“叩叩~”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池泽有些僵硬的转过头，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不耐呵斥一声。
“让长河府的那帮人莫要再来烦本将！若有决定，本将自会差人联络他们。”
所谓长河府的人，其实并不是帝都长河令的人马，而是大周东厂的暗谍。
对方借用这个身份几次正大光明的拜访他，为的自然是蛊惑他叛变。
他近几日之所以神思不属，大半原因都是因为此事。
从本心来讲，他对背叛之事深恶痛绝，按说他应该主动检举对方，并将长河令下狱以追索更多的背叛者。
但每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战场上的一幕幕。
理智告诉他，大周帝朝一旦真正发力，便是木芯帝朝大军齐出恐怕也很难有获胜的希望。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生出了对战局的悲观展望，于是不可避免的就产生了留一条后路的想法，这才迟迟没有将对方捅出去。
“将军大人，不是长河府的客人，是宰相大人前来拜访您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回应后，池泽先是一愣，继而心中一沉。
该不会，朝廷已经决定了对他的处置方案吧？
“请宰相到会客厅，好生招待，本将沐浴后便会前往。”
“是。”
一炷香后，池泽与木壬在会客厅碰面。
一番见礼后，池泽挥退了侍者，表面镇定、内心忐忑的看向木壬。
“宰相大人亲自登门，可是对在下的处置已经有了结果？”
木壬盯着池泽看了半晌，直看得后者心中越发难以安稳时，这才缓缓出声。
“奋勇将军是在前线亲自领教过大周军阵者，在奋勇将军看来，若是我木芯帝朝与楼罗皇朝全力支援鬼僵与骷髅两方的战事，可有获胜之希望？”
池泽疑惑的看了眼木壬，沉思半晌后，神色复杂道：
“以大周一己之力，可镇压一方帝朝，独对两方帝朝，大周胜率当在三成五。
但大周而今有各族奴军助阵，其胜率将超过六成。
若是加上骷髅皇朝与楼罗皇朝，且四朝紧密协作，两方胜负当在五五之间。”
“五五……”
木壬喃喃着摇了摇头。
“奋勇将军怕是高估己方了，照本相看，我方胜机甚至连三成都不到。”
池泽眼皮微跳，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保持了沉默。
“有件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要告知奋勇将军，陛下已经决定全力援助鬼僵帝朝及骷髅皇朝，同大周死拼到底。
而且，陛下还重新起用奋勇将军，命你统率一千五百万大军进攻白龙区东南部之周军。”
“什么？！”
池泽又惊又喜，差点就站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帝君非但不治他的罪，反而还对他委以重任。
这等礼遇与信任，直让池泽满心的亢奋和感动。
木壬抬了抬眼皮，张口就是一盆冷水泼下。
“怎么，池将军有信心击溃大周的千万大军？”
池泽顿时神色一僵，心情又沉重起来。
“老实讲，在下并无信心，但陛下如此看重于我，我就必须拼尽全力，绝不能让陛下失望！”
木壬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随后长叹一声道：
“池将军，你可曾想过，若是此战战败，我木芯族会是何样下场？”
木壬似乎是在询问池泽，但不待池泽答话，他便又继续出了声。
“根据机密司的情报，大周对于战败之族统称为罪族，对罪族的处置方案共有五档，每一档之间的差距都很大。
一档者，彻底灭族。
二档者，灭族、留奴军。
三档者，屠半数，余者皆为苦奴。
四档者，可屠杀，但总数不超过一成，族中成员尽数编为苦奴、力奴、兵奴等。
五档者，只杀对人族犯有大罪、有较大隐患者，族中成员可编为各类奴籍。
而三档罪族对应的便是下等奴族，四档罪族对应中等奴族，五档罪族对应上等奴族。
我木芯族若是不战而降，定是上等奴族无疑。
可一旦与大周交战，那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中等奴族，最坏的结果便是下等奴族。
这当中的差距，你应该看得出来。
所以，池将军，你当真要支持对大周出兵，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冒着让我木芯族陷入无尽黑暗的危险？”
池泽失神半晌，随后咬咬牙道：
“宰相大人，即便我方胜机只有三成，那也必须一战！若胜，那我木芯族便可窃取大周帝朝之战果，成为三重天真正的霸主！
更何况，此事陛下既然已经定下，那就很难再更改。
宰相大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前走了……”
木壬不由沉默，十余息后，暗叹一声告辞离去。
……
凌霄帝宫。
“没想到这池木还是一个赌徒。”
听到从木芯帝朝传来的情报后，武季眉头微挑，随后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原本他想用麒麟军团那支军力牵制木芯，但对方此番倾巢而出，却是不得不动用另一项底牌了。
“传旨……”
……
街道上，当木壬的兽车行至半途时，木壬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跟着喝停车夫，让近卫在原地驻守后，孤身走入了旁侧的酒肆。
三楼，木壬缓步走入一个雅间，扫了眼里侧坐着的一名笑眯眯的木芯中年后，关上了门户。
“来得如此干脆，看来木壬宰相前去池泽府上拜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听到对方的话语，木壬挑了下眉头，在对面缓缓落座。
“大周，果真能人辈出。”
对面的木芯中年轻笑一声，跟着身子一晃，已然变成了人族的模样。
看其白净无须的面容，却正是东厂隐杀卫卫主楚安歌。
楚安歌替木壬斟了杯灵茶，随后笑道：
“木芯帝朝都要大举动兵、窃取我大周之胜利果实成为三重天霸主了，木壬宰相为何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大周司厂宫，名不虚传。”
木壬握住杯子的姿势微微一顿，跟着直视向楚安歌。
“我木芯帝朝四千五百万大军齐出，还有楼罗皇朝六百万大军助阵，你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呵呵，这个答案，咱家想木壬宰相心中应该早就有了答案才是。若不然又岂会绕个圈儿，等着咱家来同你照面？”
楚安歌一脸坦然的同木壬对视，一双眸子极为温润，似是一潭温泉。
木壬双眼微眯，沉默十余息后，忽然话题一转。
“若是本相作保，在我朝战败之后，让我朝立刻向大周投降，大周可否将我族纳为上等奴族？”
楚安歌眼中闪过一抹愕然，继而嗤声一笑。
“宰相大人，你是不曾睡醒不成？这等梦话你竟也能说得出。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天下间哪有这般好事？”
木壬的脸色瞬间一阵青红交替，眼中更闪过一抹羞赧耻辱之色。
但没办法，为了木芯族的生死存亡、为了木芯族将来的生存环境，他不得不忍下来。
“中等奴族总可以吧？我木芯帝朝地域广袤、族人无数，若是真的拼死反抗，大周想要奴役我族可没那般简单！”
“拼死抵抗？”
楚安歌眼中露出古怪之色，继而一脸玩味道：
“怎么，宰相大人这是想要木芯族彻底灭族喽？
呵呵，自我大周征战各域以来，被彻底灭族的种族已经接近两掌之数。
若是木芯族乐意，那我大周自不会介意再多一个。
至于族人众多、拼死抵抗，嘿，用一方散沙与巨山抵抗，你认为这散沙能对巨山带来多大伤害？”
木壬的神色越发难看，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寒芒。
“如此说来，大周是非要将我木芯族充为下等奴族才可了？”
“宰相大人太着急了。”
楚安歌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这才出声。
“想要什么都不做就求好处，只不过是白日做梦。
但木壬宰相若是能配合我方击破木芯帝都、击杀木芯帝君，并让木芯大军投降，那让木芯族成为中等奴族也不是不行。”
木壬顿时心头一跳，惊疑不定地盯向楚安歌。
“帝都尚有三百多万大军，而且都是我木芯帝朝的强悍军伍，哪里能够破得了？
纵然你大周在附近暗中修建了传送阵，且大军传送的过程中不被发现，那要攻破帝都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有这些时间，各方大军足以迅速回援！
届时，你们便是瓮中之鳖！
更何况，我朝大军可不是无面之军，不会因为帝君身死便没了斗志、弃械而降。”
“放心，你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而且也不是此时就要你决定。”
楚安歌淡笑说着，同时缓缓起身。
“你有两日的时间思考，咱家相信，两日之后，你肯定会做出明智的抉择。”
说完，楚安歌又恢复了此前的模样，负着手悠然离去，徒留木壬在原地眼神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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