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追着跑
顾礼安走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边，可谁也没急着上车。
谈隽池垂眸看了温兮语很久，才俯下身,牵起她身侧握拳的手，安抚般摩挲过纤细青葱的指尖，一根根舒：“掌心都掐红了。”
他嗓音低沉,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听进去了？”
“不是。”温兮语抿着唇,半晌诚实道,“我是想打他。”
“……”
她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欠揍。”
顿了下又转过来，认真对他说：“顾礼安说的话，你不要生气。他说我们付出的情感不对等,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过你在我面前的样子,是和平常不一样的。”
“……”
“我比其他人都更了解你，越了解就越喜欢，你那么好……”
字音未剥于唇齿,就被他牵着手,用力拉进车内。
按钮按下,前后座的挡板升起,迅速营造出一个极为私密的空间。
错落光影下，谈隽池密长的眼睫敛着，显得瞳色稍暗,神情也不分明。温兮语跌落在他身上，呼吸有些急促,掌心撑在他胸膛处，扭头便想伸手关紧半掩的车门。
这一瞥，却透过车窗,看见去而复返的顾礼安。
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后脑勺被按着往下压，剩下的话湮没于深吻之间。
“唔……”
手腕被修长有力的指节攥着，腕心处被他一遍又一遍仔细摩挲，像是在烙上强势而温柔的印记。温兮语恍惚间，感觉自己的唇，被男人重重咬着舔吻而过。
狭小而隐蔽的空间内，呼吸滚烫纠缠。
少顷，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无人窥探的安全感包裹而来。温兮语搂住谈隽池的脖颈，颤着卷曲的睫毛将这几天的想念付诸于唇齿。
劳斯莱斯的后座很宽敞，两人调换了位置，温兮语仰着下颚，在他的脖颈上勾着的双手攀不住，不自觉往下滑。
刚碰到坚实的背脊，就被谈隽池推着手臂举高，往座椅上方按。
上次好像也是。
温兮语迷迷糊糊地想，他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后背。思绪还没转过弯来，又撞进男人深沉的眼眸，耽溺于一潭墨色之中。
十分钟之后，车子依旧稳当地停在写字楼门口。
车窗可视性是单向的，温兮语捏着衣角，缓慢平复着呼吸，端端正正在另一边坐好。
司机送他们去定好位的餐厅，幸亏劳斯莱斯的隔音效果也足够出色，下车的时候温兮语面对他才能做到安然自若。
晚饭是中餐，菜式丰富，色香味俱全。
黑鱼籽小鲜鲍，龙虾汤灌汤饺，三葱香焖和牛肋，样样都无比精致。
温兮语发现他们吃的餐厅菜系少有重复的，基本上可以说是……谈隽池在变着花样带她享用各类美食。
好吃的东西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好，温兮语亮着眼睛看着谈隽池。哪怕是正在剥虾，他的手还是骨节修长，手背处肌理分明，十分好看。
感受到她的目光，谈隽池抬眸睇过来，微勾了下唇。
温兮语瞬间被蛊住，又见他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她的碗里，慢条斯理地用湿餐巾擦净手指：“周五晚上有空么。”
她点头，期待问：“有什么安排吗？”
“我的生日。”
“啊？可是网上不都说是九月下旬吗？”
温兮语说完又觉得有点懊恼，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没和他确认过，现在连礼物也没准备。
谈隽池没有不虞的意思，道：“那个不对。”
“哦，这样啊。”
幸好还有几天的时间缓冲，温兮语暗暗舒了口气，弯着眼道：“我记下来啦。”
又问：“你想怎么过？是要邀请……”
“就我和你。”
“诶？”
温兮语有点讶异。他在业内人脉广阔，这样特别的日子理应邀请各方前来赴宴，作为巩固关系联络感情的方式。
“那些人，别的场合也可以见。”
温兮语明白他的意思，迟疑着道：“那……家人呢？”
谈隽池垂敛下眼，像是在轻笑，眼底却没什么情绪。
温兮语凝视他深长漆黑的眸，蓦然一凛。
那一刹那她倏忽有种错觉，自己看见一座沉寂的冰山，水面一角底下的模样。那种神色称不上是冷淡，但却是实打实的漠然。
那种砭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却又在瞬间收拢，没有留下任何迹象。如一潭池面，风过无波，雨落无痕，他再抬眸，甚至神色更温柔。
只是恍惚的瞬间，谈隽池倾身过来，音色低缓道：“生日那天，只想要你。”
“……”
男人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漂亮，温兮语指尖稍微蜷缩，咽下嘴边原本的话，不自觉启唇：“好。”
谈隽池笑了，注视她片刻，还是温和低语的模样：“实习打算一直在学校住么，会不会太远。”
“是有点远。”温兮语想了想，“可能周末去找找有没有公司附近的公寓吧。”
“要不要搬去我那里？”
勺子一个没拿稳落在碗里，发出当啷一声响，温兮语差点被汤呛到，咳了两声：“什、什么？”
他是在说他自己住的那套房子，不是谈家老宅。正好在望京，离公司很近。
虽然算上出差的时间，一周也没几天，但只要待在北京，谈隽池就会住在那边。
搬过去……
就可以经常看见他，她肯定是愿意的。
但是这件事的性质，其实是“同居”，是关系上应该做出的一个慎重决定。而且第一次面对这种选择，还有些未经准备的无措。
小姑娘微抬着眼睑，乌黑眼眸有不知名的光在闪烁，微微扑扇的卷翘睫毛如蝶翼，有种林间迷路的小动物可爱的惶惑感。
又像是小猫，面前被人放了一块小鱼干后，跃跃欲试的，但是又小心翼翼伸出爪子去扒拉，确定此物安全无害。
谈隽池眸光在温兮语身上沉静停留半晌，从包里取出什么。
硬中带凉的质地硌在她的手心，温兮语惊觉，那是一把钥匙。
“之前说过，选择权在你，掌控权也在你。”
对上他的眼睛，一片暗沉的，与窗外浓重夜色相得益彰的黑。转瞬之间，又漫上星星点点的光华，似诱引也似蛊惑。
“准备好了，就过来。”
他低声一笑：“我等着。”
第二天温兮语去办公室的时候，明显感觉顾礼安开始回避自己了。
她轻叹一声——昨天把话摊开说到那个份上，很难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也不太可能再做朋友，只希望大家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所幸之后几次交流，无论是小组讨论，还是当着其他同事的面说话，他都表现得还算正常，温兮语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巧，温兮语正忙着给谈隽池挑选礼物，就被姚昕告知周三晚上是她的生日，想请几个实习生朋友下班后一起去开个party。
当晚下班之后她打算去商场看看，顺便把姚昕的生日礼物也买了。
从盛时门口出来，温兮语站在路边等车。
她低头刷了几下微信，不经意抬眸间，忽然发现一个紫衣女人站在对街，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其实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辨别出大致的轮廓，但是温兮语却倏尔有了种，不知从何而起的熟悉感。
让人心惊肉跳。
晚高峰车马川流不息，天色渐暗，橘黄色灯光倾洒，视野的缝隙中，温兮语再凝神仔细看的时候，对面路边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短暂的疑惑，喇叭声拉回她的思绪：“小姐，是你叫的车吧？”
温兮语一看车牌：“啊，对的对的。”
要去的商场离公司不远，哪怕在塞车的情况下，还是十几分钟就到了。因为是工作日，商贸里的人并不算很多。
之前温兮语就有考虑过到底给谈隽池选什么礼物。其实他什么也不缺，那些名牌服饰，对他来说肯定也没什么吸引力。
唔，要送的话，肯定也得是比较特别的东西。
她可不想泯然众人。
从一溜儿高奢名牌门前走过，很快步入家用和电子区域，温兮语逛了一会儿，视线突然停在某处。
诶？盛时科技的门店？
她还从来没有来过。缓步走进，店员殷切迎上来，介绍：“小姐，我们这边售卖仿生机器人及其智能电子部件，您看您需要什么？”
这是个小门店，里面多数卖的是儿童益智线的产品，一些动物仿生小玩具，例如昆虫、青蛙、小鸟等，不仅外形相像，动作行为上也和自然界的这些生物别无二致。店内中心区域设立了展示柜，几只小昆虫正在里面“打架”。
没有遥控器操控，完全是自发行为，多么神奇。
温兮语新奇地在柜前驻足，弯下腰隔着玻璃观赏许久。
别看这些机器人体积较小，但她知道，他们身上装了数个传感器及摄像头，每一个关节都是智能部件，采用了模塑互连器件技术，由复杂算法控制引导，模仿动物自然的协作行为和群体交互生活。
心念一转，温兮语打定主意，直起身来。
店员观察她表情，笑道：“您对我们哪一款产品感兴趣吗？”
温兮语环视一周，不答反问：“店里有卖智能模块组件吗？”
“组件？”
“嗯。”
弧度姣好的眸漫出月牙甜，温兮语双眼明亮：“我想自己拼装机器人。”
她的外形和提出的要求高度不符，店员愣了下，赶紧道：“有卖的。”
只是很少有客人真正会买，以至于后面都直接对企业直接供货，不再生产toc端了。现在仓库里的存货应该所剩无几。
温兮语在店内挑挑拣拣，把可能用上的模块都买了，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大事落地，剩下的就好说了，姚昕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温兮语给她买了一条勾着小雏菊的橙色丝巾，可爱又热情，挺适合她的。
第二天下班，姚昕在几人瞒着老板偷偷拉的微信群里发暗号：【我看越哥走了，咱们可以溜啦！旋转]】
苏宏：【ok！】
王晓志：【收到狗头]】
温兮语：【比心.jpg]】
郝思思：【好的】
几人下楼等车，趁着空档，姚昕刷了下手机，随口一提：“顾神刚给我说他今晚有事，不能来了诶。”
郝思思在一旁率先抬头，接着苏宏和王晓志也有点惋惜：“还以为终于能和他一起打德州了。”
姚昕害了声：“没事，下次还有机会。”
顾礼安是因为避嫌才不参加，此刻在办公室里独自沉默坐着。
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微信：【学长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来吗？】
郝思思，是那个平日里安静寡言的女生。
顾礼安：【嗯，还有工作，你们好好玩哈愉快]】
郝思思：【可是今天很多人来的】
顾礼安：【嗯嗯，挺可惜的，但我真的有事~谢谢关心啦】
没过两分钟，对方又道：【有工作明天再做越哥肯定也能理解的呀调皮]】
“……”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顾礼安心里装着事儿，回复的语气也没有以往的温和耐心：【谢谢，但真不去了，回聊】
那头没再出声。
聚会地点定在一个轰趴馆，可以自主烤肉，喝酒，玩桌球，想要什么应有尽有。除了工作上的朋友，姚昕还邀请了几个学校里玩得好的同学，大家互相自我介绍，很快就相熟起来。
室内火速分成几拨人，有摇骰子打牌的，也有唱歌的，头顶的舞厅球灯转出五彩缤纷的光，音效震动，气氛十足带感。
姚昕对那些都不太感兴趣，她最喜欢聊八卦。于是围了几个人坐成一桌谈天论地。
纯聊局没意思，喝酒是必需品，每人面前都有一个空杯，冰水兑纯威士忌，伴着助助兴。
一个男生在温兮语身边落座，看她不喝威士忌，反而开了一瓶啤酒，挑眉晃了晃杯中橘色的液体：“同学，光喝啤酒多没意思，这种辛辣的才带劲。”顿了下又道，“再说了，得给我们寿星点面子啊。”
姚昕是知道温兮语正值生理期的，登时一把拦下，笑骂：“钱柏你别瞎劝，在我的地盘没有那规矩，人家爱喝不喝。”
“哟，您的地盘。”看得出是关系不错，男生嬉皮笑脸的，“得勒，都听昕爷的。”
都是同一个校友圈子的，话题很容易聊到一块去，将时下几个热点事件谈论了个遍后，开始关注起互相的感情生活。
温兮语对面有个比她大一届的学长直白开腔问她：“学妹有没有男朋友？”
提到这茬，姚昕也坐直了身体，她还真不知道温兮语这方面的事情。
大家都看过来，温兮语弯了下唇角，点头道：“有的。”
“果然如此！我就说美女怎么能没有男朋友，本来还想冲一波的！”
之前劝酒的那个钱柏戏剧性哀嚎一声，坦率得可爱，大家有笑的也有感叹的，郝思思蓦地抬眸凝视温兮语，神情显得有点不明。
“学妹人美学习又好，男朋友肯定也不是凡人吧？”
一桌子的人期待又好奇地看着她，温兮语故作思考几秒，灿然一笑：“嗯，他是挺厉害的。”
学妹笑起来真的跟仙女下凡似的，鹅蛋小脸白皙透粉，睫毛卷翘，眼神里的甜甜蜜蜜也骗不了人，这丝毫不遮掩的回答让众人直呼艳羡，悔不该当单身狗，那些之前稍微动了点心思的，也不敢再露出什么端倪。
本来还想揪着温兮语细问她男朋友的情况，姚昕旁边一个女生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大家连忙关心，才知道原来正值这节骨眼，她男朋友在微信上提了分手。
两人原本感情很好，但近几个月却逐渐转淡，关键是女生就在一个月前还发现过男生和别人暧昧，当时他情真意切悔恨无比，保证决不再犯，结果今天又被抓到了。
这还是上午的事情，当时两人共识的几个朋友也在，男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也没跟她道歉，反而有些理直气壮。
可能意识到自己态度不佳，下午又来哄她，两人吵了很久，女生表示自己要好好考虑，结果还没等她考虑完，男生竟抢先一步结束了关系。
几个女生在一旁安慰当事人，递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拍背边大骂渣男，连分手这种事上，都做得如此没风度。
“人这一辈子谁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呀。”姐妹们同仇敌忾，痛快饮酒，“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有人还拿自己以前手撕渣男脚踩白莲的经历当笑料讲出来，女生正抹着眼泪，倏忽被逗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妹子，你也别因为这事就对男生失去信心。”钱柏严肃道，“其实好男人很多的，我乍一看在座就有好几个。”
姚昕挑了挑眉，果然听见他说：“比如我。”
众人笑喷：“得了吧你！”
“柏哥想脱单想疯了吧。”
后来又聊起自己的理想型。
彼时聚会已经到了小高潮，喝酒的几个基本上都上头了，面色潮红七嘴八舌。姚昕夹在中间飘飘欲仙：“我也没什么要求，长得足够帅，身材足够好，能力足够强，我也就满意了。”
她身旁一个姐妹麻溜接话：“请你立即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姚昕害一声：“其实这样的男人也不是不存在吧，我们现在实习单位的老板就是啊。”打了个酒嗝又问苏宏：“你说是吧？”
苏宏：“林总绝对是的。”他想到什么，“还有昨天……”
“对，昨天！”姚昕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一下子就精神了，跟众人激动分享，“我们还有幸见到了谈隽池！”
这话如同湖面上投入一颗惊雷。
在座的也不乏金融专业的同学，高鼎投资的名字如雷贯耳，瞬间惊讶出声。有不清楚的，经提醒后在网上随意百度一下，也明白了对方是何等人物。
那是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阶级的，真资本大佬。
“他真人什么样啊？”
“快跟我们讲讲！”
一众叽叽喳喳话语声中，姚昕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叹息道：“当时离得远，就是惊鸿一瞥。别的我都不知道，我就记得帅，太他妈帅了。”
安静一会儿，她又喃喃：“如果可以近距离和他本人对话一次，我就去紫操上直播倒立。”
肩膀被人拍了拍，是温兮语，附在她耳边悄声问：“你真的这么想见谈隽池吗？”
“当然啦！帅哥谁不爱？”顿了下反应过来，猛然扭头，“你有办法？”
“……嗯。”
温兮语斟酌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他是我男朋友。”
“……”
姚昕目光迷蒙地盯了她几秒，温兮语只当是信息量太大无法消化，谁知过了半晌，她认可地点点头：“嗯，他也是我男朋友。”
几秒后补上：“从昨天开始。”
温兮语：“……”
包厢里说说笑笑，有人在吼一个调子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情歌，气氛正是喧闹之时，门被人推开。
落拓笔挺的西装马甲，一丝不苟的领带，漆光皮鞋，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男人隽立在逆光中，面容深邃好看得过了分。
他表情淡漠，大略扫过一屋子的乱象，仍旧礼貌地敲了敲侧开的门，漂亮紧实的手腕上，朗格铂金表面反射出些许冷感。
这、这不正是他们刚才讨论过的……
一屋子的人接近石化，唱歌的背景音乐也不知被谁暂停了，空气很安静，只有暗自吞咽口水的声音。
谈隽池视线锁定某处，眼睫微动，迈步进来。
“你好，麻烦让一让。”
确定对方真的是在对自己说话，温兮语旁边坐着的男生灵魂地震，机械地起身挪了挪。
大佬的着装与这里格格不入，却闲庭信步，沉稳优雅。众人大气不敢喘，眼睛也不敢眨，只是视线牢牢追随着他的身影。
不是，谈总怎么会来这里，这他妈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英俊无俦的男人在他们仙女似的小学妹面前单膝蹲下，沉声问：“怎么不接电话。”
温兮语顶着全场目光压力，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看他深长眼眸掠过桌面，眯了眯眼：“还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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