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者不善
几小时前，离开炼金术师协会的贾巴并没有返回黑市，而是坐着马车来到城市西区的一栋建筑前。
这栋建筑看起来并不起眼，主体建筑周围一圈外墙上爬满青绿的藤蔓，属于非常和传统的埃隆德田园风格。
贾巴恭恭敬敬地走进大门，门后站着几个沉默寡言的守卫，其中一人将他引向后院。
虽然已经是冬季，但这片院子却依然可以看到各种翠绿的植被，以铺设在地下的法阵能够向上提供热量使得院内始终四季如春，尽管这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
在冬季也没有枯萎的葡萄藤攀附着木架，下方摆着一张悠闲的躺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就坐在上面犯着瞌睡。贾巴走上前去帮老人牵了牵盖在膝盖上的毛毯。
又过了几分钟，老人才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
“是你啊，胖子。”他用沙哑的嗓音微笑着说道。
“兰度先生。”贾巴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我可能找到那帮死人脸要找的人了。”
“哦？怎么发现的？”老人稍稍调整坐姿兴平气和地问道。
“虽然那群死人脸没给出详细信息，但他们有提到过对方身份高贵。刚好今天手下像我汇报有一位炼金术师进入黑市，我便前去接待并委托对方鉴定材料。”贾巴巴拉巴拉继续说着。
“那个炼金术师有一位侍女，在交接素材的时候我发现对方的举止完全不像侍女，反而有种贵族老爷的感觉，所以才起了疑心。而且……”贾巴挤了挤眼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那群死人脸还提到过这样的特点不是吗？”
“哈哈哈，你个下贱的家伙，都在注意些什么地方。然后呢?”兰度拍了拍躺椅的扶手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我现在不确定该怎么处理，对方也不是普通人。”贾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我明白了，你想两边都不得罪。”兰度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是的，敢惹那群死人脸的存在，绝对不是我这样的小商人能招惹的，所以……”贾巴搓了搓手。
“胖子啊胖子，你可真是个圆滑的家伙。”说着，老兰度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你是不是想告诉那群亡灵法师他们所追查目标的行踪，但自己却不参与追捕，或者在此过程中出工不出力，尽量糊弄过去。”
“是、是啊，这样就两边都不会得罪了。”贾巴背后开始渗出冷汗，从老兰度的反应他猜到自己多半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白痴！”老兰度一声怒骂：
“告密会激怒对方，出工不出力会激怒亡灵法师，你觉得两边都不能得罪，但你打算做的事却有可能同时激怒双方！事后不论胜利者是谁都不会放过你！”
“双方争斗，能作为第三方居中调节取得利益的人，至少也得有不被其中任何一方按死的实力！你有吗？你配吗？！”老兰度疾风骤雨般的一阵呵斥。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贾巴结结巴巴地问道。
“怎么办？”老兰度哼了一声。
“作为一枚棋子，至少得果断些。”
“你觉得哪边胜算更大？”老兰度轻声问道。
“对方只有两人，死人脸那边再怎么说也有一群人。”贾巴咬咬牙做出自己的判断。
“那就快去做。”老兰度一挥手示意贾巴可以离开。
“明白了，兰度先生，我这就去召集下属。”
当胖商人快步跑出小院后，一个身穿黑色法袍、面色如尸体般惨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老兰度身后。
“法师大人，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做了。”刚才一副喜怒无常枭雄表现的老兰度此刻却面无血色、身体不住地颤抖。
“是啊，你做的不错，这样那些墙头草就不会继续犹豫了。如此一来，在导师抵达前，我们也能多拖延一些时间。”黑袍法师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腥甜滑腻的感觉，宛如一条外表鲜艳的蝮蛇在空气中蜿蜒爬行。
“可惜还没弄清楚那位殿下的三阶职业究竟是什么？居然能够驾驭数量如此惊人的召唤生物，之前伏击时她简直就像原地喊出一支军队，让学派损失了不少一阶、二阶的外围人员。Ψ弎a书Ψ”黑袍法师好像朋友闲谈一样按着老兰度的肩膀向他抱怨道。
“所以，我得好好谢谢你，这次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光靠我们的力量可不太够。”说着，黑袍法师却忽然话锋一转。
“
可惜，你知道也有点太多了。估计就连那一位的身份，兰度先生也已经猜到了吧？”
黑袍法师的话让兰度脸色大变，刚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一股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体内不住流转并带走全身热量。
至于庭院内的守卫，他们的眼神早就泛着死人的惨白，口鼻间也没有半点气息呼出，但握住武器的手却依然有力，明显不知什么时候就已被转化为无生命的亡灵傀儡。
“放……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浑身剧烈颤抖的老兰度艰难地说道。
“不好意思，毕竟这可是谋杀一位王室成员的大罪，不能留下半点证据。”黑袍法师摇摇头。
“不过，你也继续用担心他们，你那几个忠心下属我都会尽快送去冥府陪你的，”黑袍法师语气亲切地说道。
“你……不守承……诺……”话音未落，老兰度已经彻底翻了白眼，负能量之触将他本就衰弱的生命彻底剥夺。
弗兰德尔地区的一代地下头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承诺？这东西可不值钱。”黑怕法师摇了摇头。
“何况我们还需要那些人的尸体帮大忙呢。”
另一边，离开的贾巴也集结好打手气势汹汹地冲出黑市。
本地炼金术师协会的大师们全在处理一件重要事务，留下来的普通接待人员面对这群凶恶的打手自然不敢上前阻拦，况且对方要找的也只是个外来者。
于是，贾巴和手下径直来到实验室门口，他先假意想要骗开大门，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上当。这种反应让黑市商人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那两人绝对在隐藏什么。
于是，贾巴向手下两个融合食人魔腺体的下位魔族一挥手。
“布鲁，还有咕咕，你们两个上去把门撞开！”
“我先来！”
“是我先！”
两个三米多高的下位魔族几乎头顶着天花板，他们‘嗷’的一声撞向大门，结果看似普通的木门表面却骤然亮起一阵黄光。以锁链形态缠绕着门扉的防护力场，令两个身材庞大的下位魔族刚一碰到木门就被迫向后弹出。
“该死的魔法！”两个坐倒在地的下级魔族齐声喊道。
“可恶，把这门强行砸开！”贾巴气急败坏地喊道。
叮叮当当，各种武器纷纷开始表演平砍耗魔法的戏码。
与此同时，实验室内的阿芙蕾蒂雅正在和某个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女天使近身‘搏斗’。
被召唤出来的老年天界熊无语地抬肉爪捂住身旁小闪金犬的眼睛，让它别看这丢人的一幕。
作为上层位面原生物种的天界生物之一，不论哪种天使都是天生的强者，其中圣歌天使更是以战歌与擅长铸造魔法盔甲出名。
不过，眼前这个背生双翼、金发碧眼的女性天使，看起来似乎有些……怪？
“……”被抱住的红发少女用力捏住女天使的脸向两边扯。
眼下一脸严肃的她，根本没有平时那副软萌天然的样子。
“对污起，窝知道错了。”女天使连忙松开手口齿不清地求饶道。
“哼哼。”摆脱对方的咸猪手后，阿芙蕾蒂雅这才推开半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真是的，上次你被围困可担心死我了，那时候投影被击退我又不能马上再次映射。但你事后怎么也不召唤我？安东尼娅女士重返火界天防线前可是亲手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的。”
女天使一边围着红发少女打转，一边叽叽喳喳烦个不停。那身银光闪闪的镂空盔甲与她那头发着白光的半透明发丝，让人只感觉眼前漂浮着一片强烈的光污染。
“我可不知道被人攥在掌心大声吼也算亲手拜托。”阿芙蕾蒂雅便无表情地吐槽道。
“哎嘿嘿嘿，被辉煌闪耀之翼阁下用爪子捏住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啊。”女天使摸着头傻笑道。
“好了，加柏莉，最近你有听到过关于母亲的消息吗？”没在意越发响亮的撞门声，阿芙蕾蒂雅反而向女天使打听起其他事。
“不清楚，但没有消息本身就是好消息，毕竟那可是……”加柏莉摇摇头。
“父亲很可能已经病危，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务必向母亲转达这个消息。”阿芙蕾蒂雅叹了口气这般说道。
“我明白了。”听到这个消息，加柏莉也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相比于召唤实体的低级召唤魔法，次级异界盟誓召唤的是强大生物的投影，虽然他们的力量会比本体弱上一些，但依旧有着至少三阶的实力，更别提还有各种强大的种族特性。
除个别特殊情况，这些投影在物质界被击败也只是暂时无法继续降临，对其本身几乎不会造成伤害。
所以，阿芙蕾蒂雅倒也不担心加
柏莉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受伤以至于无法传递口信。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外层包铁的橡木门重重倒下，一群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暴徒涌入实验室。可紧接着，他们脸上狰狞凶恶的表情便瞬间凝固。
高大的天界熊正在捏响拳头、嘶哑咧嘴的闪金犬哈斯哈斯地喘气、一身寒冰盔甲的水元素化作一团高速旋转的冰水混合体，各式各样一大群召唤生物就那样齐刷刷蹲在门口注视着他们。
但最让人难以忽视的，还是那个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拍打双翼，全身盔甲亮闪闪好像一顶大号魔法灯的圣歌天使。
见到这一幕，贾巴下意识向后退开半步。
房间里不是只有两个人吗？这群东西哪来的！？
他脑海中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看到前面那一大群召唤生物如同动物园没锁门一样向自己冲来。
“啊啊啊啊啊！拦、拦住这些畜生！”贾巴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起来。
“吼！畜生骂谁！？”智力等同于成年人的天界熊率先发难。
嘴臭的同时，它把架在鼻梁上的圆眼镜塞进厚实柔软却又无比坚固的白色毛皮下方，接着四肢着地，如同一台会呼吸的压路机吼叫着冲向敌人。
在它身后紧跟着各式各样的召唤动物，一时间，走廊内叽叽喳喳汪汪喵喵地乱作一团。
“不许！”
“过去！”
两个三米多高的下位魔族手持大棒挥舞着砸向天界熊，木头大棒在那身能够抵抗刀剑的皮毛前迅速败下阵来，除了激怒这头学识渊博的熊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吼！”天界熊人立而起，它在体格方面比两个植入食人魔腺体的下位魔族还要高大。
熊掌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几下就将两个下位魔族打得哭爹喊娘。
另外一般，大群杂鱼打手这时候也顾不上表忠心，他们纷纷丢下武器扭头就跑，有几个脚大腿长的甚至跑到了贾巴前头。
于是，身披寒冰盔甲的精英水元素迅速化身波浪形态，以一道激流的形式冲过走廊将他们冲到在地，并在道路最前方重新汇聚成型，几个倒霉鬼甚至被它包裹在体内露出无法呼吸的痛苦表情。
就连召唤出来凑数的小妖精都聚在一起，集体用法力悬浮起桌子椅子劈头盖脸地砸向众人。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反击，他们试图通过攻击召唤者来消除这些召唤生物，可偷偷射出的弩箭却在距离阿芙蕾蒂雅十米多远的位置就被一道护盾挡下。
高等法师护甲、箭矢偏转力场、荆棘护盾、活化锁链、代达罗斯的力场城墙，因为攻击显露出的足足五道防御魔法简直让人感到绝望。
其中单凭‘壁垒法师’的职业主技能‘代达罗斯的力场城墙’就有足足三米厚。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放弃直接攻击召唤者的幻想。
混乱中，贾巴眼睛一瞪，发现虽然手下被打得很惨，但那些召唤生物都没有直接伤人性命的意思，额，那头熊除外，所以他干脆就地躺倒哀嚎着滚来滚去一副被打残了的样子。
就在胖商人自以为计划得逞时，身边忽然传来‘呯’的一声脆响，随后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到自己身旁。
悄悄睁开眼皮，贾巴看到一只浑身毛发金光闪闪的猎犬正毫无声息地站在他腿边。
这是一只还未成年的闪金犬，但它现在的体积已经有成年普通猎犬大小。
“乖狗狗，不，不要咬我哦，我这里有好吃的……”贾巴一边假笑一边伸手试图掏出匕首。
结果，他却看到那只安静不叫的金毛大狗仿佛冲自己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一口咬向他两条粗腿之间的要害部位。
瞬间爆发的剧烈疼痛让贾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那叫声之凄厉让正在殴打其他打手的召唤生物都不由纷纷侧目，抱头挨打的打手们也被这毫无人性的一幕吓得浑身发冷，就连把两个下级魔族揍得满地滚的天界熊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哪来的狗？怎么这么凶残……
“艾文黑他们素材还是装备了？怎么来的都是本地黑帮的打手？”阿芙蕾蒂雅皱了皱眉感到有些奇怪。
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金牌召唤打手兼半个闺蜜损友加柏莉居然没出手。
“加柏莉……”刚一回头，阿芙蕾蒂雅就看到加柏莉以标准的失意体前屈姿势跪倒在地。
“……你又有什么毛病犯了？”长公主黑着脸问道。
“输了。”加柏莉哭哭唧唧地抽泣道。
“哈？”阿芙蕾蒂雅感觉自己头顶仿佛冒出几个问号。
此时不是她有什么问题要问，而是感觉对方似乎有点问题。
“我终于知道前段时间你明明是一个人却不召唤我的原因了。”加柏莉不知从哪
里变出一块手绢，用力一哼发出响亮的鼻音。
“我的小芙蕾被棒棒骗走了！”女天使指着泡在玻璃容器里的艾文大哭出声。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阿芙蕾蒂雅又气又羞，红着脸举起凳子拍在加柏莉头顶，反正这家伙身强体壮不怕打。
“哎嘿嘿嘿被我说中了！”加柏莉抱着头发出好像咸湿大叔一样的怪笑。
忽然，外面走廊中传来一连串凄厉的惨叫，这声音甚至盖过了贾巴的嚎叫。
阿芙蕾蒂雅表情一正做出持咒的手势，加柏莉也瞬间起身挡在她面前，那身银光闪闪的镂空盔甲从内部向外渗出大量活化液态金属，它们以原本镂空的金属盔甲为内部支架，快速凝固重构成一套超重型盔甲覆盖女天使全身。
两人来到门外，却看到召唤生物们全部警惕地聚在一起。
而那些被攻击的打手却自己掐着自己喉咙，漆黑的烟雾从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耳朵中冒出在空中组成骷髅造型。
很快，所有打手都倒地身亡。
“是诅咒，提前布置的致死诅咒法术。”加柏莉迅速判断道。
“难道是为了诬陷我们是杀人狂？”阿芙蕾蒂雅小声问道。
她皱起眉头，开始用之前艾文提醒自己的方法。
这些人的死对谁最有利？会有哪方面的利益？
几个不入流的黑帮打手，说难听点死在街上都没人会关，就算躲在暗处的亡灵派系要诬陷他们，用守法平民或贵族岂不是效果更好？
除了留下一地尸体，这诅咒到底有什么意义？
等等！尸体？
阿芙蕾蒂雅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啪啪啪，走廊对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瘦高身影独自站在众多尸体旁，接着，他用甜腻的嗓音异常愉悦地说道：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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