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弗兰德尔
商业城市弗兰德尔。《參捌看书》
直隶于埃隆德魔王的北部城邦，不受持剑贵族也就是传统领地贵族管理。
从第41代魔王开始，埃隆德就开始进一步强化中央集权。类似弗兰德尔这样的商业城市，只需要对魔王以及他任命的行政总督直接负责，可以说是天然的改良派根据地。
可是，上一次刺杀让阿芙蕾蒂雅无法确认自己的队伍中究竟谁是那个内鬼。因此，她不能轻易向普通地区的改良派成员求助，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返回埃文摩尔。
就如同身处无光的危险丛林，不论猎人还是猎物都必须运用好周围的黑暗，才能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抓住对方。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弗兰德尔呢。”阿芙蕾蒂雅兴奋地跳下马车，来回打量周围热闹的街道。
作为商业城市，弗兰德尔的集市会吸引来包括周围乡村居民在内的大量人口，因此这座城市每天都显得格外喧嚣。
“恩，我也是。”艾文同样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小伙子一样看来看去。
长着牛角浑身肌肉发达的农民推着板车进城售卖自家产的农作物，双臂垂过膝盖且遍布黑毛的力工一口气扛起数个大箱子为来往商贩搬运行李，双腿粗大呈现出反关节结构的信使邮差以极快速度在房屋间奔走跳跃。
大街上除了普通人外，到处可以看到类似这样接受过轻度埃隆德秘仪改造的各种下级魔族。如果是上级魔族反而更不容易分辨，毕竟他们在外表上与普通人类差别并不大。
这种画面艾文也是第一次看到，游戏中他固然有过类似经历，但受限于完全潜入技术，那些记忆更多类似梦中看到的情景，缺乏一种真切感。
在真正意义上亲眼看到帕拉迪亚世界的城市时，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杂技艺人周围的喝彩声，各式各样的人生百态一口气涌到艾文面前，让他头一回感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而非一场暂时无法醒来的梦境。
当然，最为真实的或许还是眼前这一抹鲜艳的色彩。
注意到他的目光，阿芙蕾蒂雅牵起裙子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了？不太合适吗？”红发少女有些迟疑又羞涩地问道。
“不，很好看。”艾文微笑着说道。
阿芙蕾蒂雅脸颊微微泛红，此刻，她已经换上一身并不起眼的市民服装，这是艾文在进城前特意向商队购买的。
白色亚麻布制作的朴素裹发帕遮住那头红发以及耳后弯曲的卷角。贴身是一件湖蓝色的亚麻贴身罩衫，外面则是羊毛制成的筒形连衣裙被染成朴素的深蓝色，还有一件保暖的白色羊毛外套。
这套打扮让曾经高贵的长公主，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薄有资产的中产阶级小市民家的女儿，不过她白皙光洁的手却说明这人并非需要日常工作的普通市民。
好在，就像阿芙蕾蒂雅脸上带着的面纱，这点破绽也可以用来手套遮掩，而与手套搭配的刺绣袖套或许便是眼下她身上最值钱的服装。
是的，在这个生产力还没得到极大发展的时代。一条可独立分离并有刺绣的袖套，对平民来说已经是略显奢侈的服饰，一般只有在过节或参加集会时才会穿戴。
甚至几个世纪前，隔壁林德还颁布过一条专门法律，禁止平民之妻拥有四对以上的袖套。（注1）
同样，艾文此刻也不再是那副山野猎人打扮。
黑色的毛皮毡帽、刚过腰的烟灰色短斗篷下是一件白色的羊毛外衣以及亚麻长套衫，腰间则是外表还算过得去的皮质腰带。
除了身高依然有些引人注意外，这身打扮令他看起来和城里四处可见的普通年轻人没什么区别。Ψ弎a书Ψ
至于身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芙蕾蒂雅还可以用面纱遮掩过于引人注意的容貌，可他总不能蹲着走路吧。
万幸，埃隆德北部人种的身高普遍不矮，黑发少年一米八五的个子固然不矮，但也没夸张到万中无一。
一想到举行仪式后自己在身材方面可能会更异于常人，艾文就感觉越发头疼，或许将来可以考虑找找有没有恒定次级变化咒法的装备。
不过，考虑到之前那个亡灵法师通过白骨代行体见过自己的长相，他在还没进城前便用以前玩盗贼职业朋友教的几个小手段对五官做了些处理。
如此一来，除非被本人亲眼看到，否则单靠描述或画像很难将他快速辨识出来。
进城后没过多久，艾文的眼神就微微发生了些许变化，他看到人来人
往的街口站着几个看似普通的家伙。
他们虽然穿着打扮都和其他市民没什么区别，但艾文却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经常进行战斗的人身上所特有的气质。
佣兵、盗贼、劫匪，他们看起来和这几个职业都没关系。
那么答案便只剩下一个。
这些人都是某个势力的眼线，他们正在寻找某些特定目标。
眼下，符合这种条件的特定目标怎没想都只会是他身边的阿芙蕾蒂雅。
顺带一提，被瞄上的特定目标本人，眼下正和一群小孩一起，站在表演抛接球的杂耍艺人面前兴致勃勃地看表演
无语地上前拽住阿芙蕾蒂雅的胳膊，在后者恋恋不舍的表情中，艾文半拉半拖地将她带离人群。
“这样的表演，你以前在宫廷宴会上应该看过很多比之更好的吧。”黑发少年一脸牙疼表情地小声问道。
“心情，重要的是心情啦，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哦。”阿芙蕾蒂雅冲他眨了眨眼，看起来格外兴奋。
除了留学期间，几乎从没离开过宫廷的长公主大人显然对热闹的集市很感兴趣。
“去那边看看。”下意识挽住少年的手，她扭头走向不远处的木偶剧团。
“行吧。”艾文耸耸肩，说实话他对这种带着新奇感觉的古代集市也颇有兴趣。
况且换个角度思考，敌人的探子多半也想不到长公主会这样普通地逛集市，某种意义上也许这会是更好的伪装。
用眼角余光看到，那几个可疑人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虽然也有停留但很快便再度望向人群，于是艾文便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所以，当阿芙蕾蒂雅终于逛累停下脚步，在市中心喷泉广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时，他才凑到少女耳边轻声告知自己的发现。
随即，红发少女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但她很快就低下头掩饰住这一点。
“可以确定吗？”看着用手帕包着的炒杏仁，阿芙蕾蒂雅不动神色地悄悄问道。
“恩，他们的伪装不算高明，估计只是表面上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暗地里多半还藏着更职业的人。”艾文微微一笑，他曾经在游戏中接触过那些真正的情报人员，相比之下这些探子的表现简直堪称拙劣。
不过，考虑到现在还是新历1885年，各国还未完成各自崛起前的重要变革，会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也挺正常就是。
在后来，掀起骸骨狂潮的埃隆德魔国可是直接将游魂骑士或日间女妖作为常规侦察兵种使用的。
“那我们怎么办？装作来赶集的普通人离开？”阿芙蕾蒂雅有些紧张但并不慌乱地问道。
“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随意改变行动方式反而容易暴露。”艾文老神在在地坐在少女身边。
“况且，人不可能生活在空气中，只要我们继续向埃文摩尔靠近，暴露行踪就只是个或早或晚的时间问题。”
“确实，如果没有之前那场白潮扫清所有痕迹，或许他们已经找到我们了。”阿芙蕾蒂雅轻轻叹了口气。
“坦白的说，仅凭现在的实力，我没信心护送你顺利抵达埃文摩尔，而附近也只有弗兰德尔的黑市最有可能一次性买全那些魔法素材。”艾文不紧不慢地用目光扫过广场周围的人群。
“抱歉，我不擅长战斗，在千塔之城留学时也主要在学经济、社会学之类的科目。”阿芙蕾蒂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那些古板的老家伙，不通过测试成为方尖塔的成员，就算你想学高等魔法知识，他们还不一定愿意教呢。”艾文语气古怪地哼了一声。
当年，他曾经也想当个法爷，奈何……
“……”听到这话，阿芙蕾蒂雅不由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黑发少年。
假如他真是一个北方冰原上的普通野蛮人，那为什么会用这种口吻谈论万里之外那些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一般时间不会离开法师塔的大法师，就好像和他们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似得。
真是个神秘的怪家伙……
阿芙蕾蒂雅不由心中暗自嘀咕。
“话说回来，你也是第一次来弗兰德尔吧。那我们在怎么进入黑市？还有购买素材所需的资金从哪来？卖白熊兽皮那些钱不太够吧？”红发少女心思缜密地点明两人现在面对的几项主要问题。
“放心。”艾文的眼光停留在广场角落一个卖鸽子饲料的男人身上。
“密米尔会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阿芙蕾蒂雅不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下次你干脆说是福金和雾尼告诉你的得了。”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被那个毛茸茸爱好者用长矛做成烤串。”艾文耸耸肩。
“毛茸茸爱好者？”阿芙蕾蒂雅愣了愣，随后才愕然明白他指的
是谁。
传闻中驾驭两匹魔狼，肩头站着‘思想’福金与‘记忆’雾尼两只神鸟的大神奥丁，居然被对方形容为……毛茸茸爱好者？
固然，北方魔国埃隆德内大部分贵族对于信仰都不太狂热，但用这种开玩笑似得语气谈论高高在上的大神奥丁，未免也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
来不及说些什么，阿芙蕾蒂雅便看到艾文起身走向广场角落那个向游人售卖鸽子饲料的男人。
“半个铜便士一包饲料。”用草帽遮住脸歪躺在长椅上的男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在他脚边摆着一张小木桌，上面用纸袋分别包着一把把用谷壳、麸皮等廉价食物碎屑制作的饲料。
“午夜时分让人思维更加清醒。”艾文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男子的动作微微有些变化，他慢慢推高盖在脸上的草帽，用不像小贩的锐利眼神看向面前高大英俊的黑发少年。
回忆起游戏里的经历，艾文甚至有些怀念这种运用各种隐语的对话。
于是，他态度平静地承受着对方审视的目光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加尔姆，我有事需要渡过吉欧尔河进入赫尔之门。”
听到这句话，阿芙蕾蒂雅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其中所提到的三个名词都与死神海拉有关，而这位黑夜与冥府的执掌者同时也是凡间所有隐藏秘密的看守者。
要进入她所在的冥府就必须用九天九夜的时间穿越崎岖道路，横渡充满毒水与寒冰的吉欧尔河，跨越被血腥猎犬加尔姆看守的赫尔之门，最终才能推开那扇只有死者才能进入的海拉之门。
他们在谈论什么？长公主阿芙蕾蒂雅有些好奇，但她很快就猜到那应该与黑市有关。
秘密的集市自然需要对隐藏秘密的看守者保持敬畏并奉上相应的祭祀行为，也就是将秘密隐藏得更好。
只见，艾文说完那句话后，售卖鸽子饲料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谁？没有摆渡人的介绍，我们不会接待新人进入市场。”
“哦？如果我是赫尔墨斯的使者呢？”艾文继续说道。
赫尔墨斯？商业之神？阿芙蕾蒂雅脑中不断思考，但依然保持安静地听着。
“那就得看他背着多重的负担了。请原谅，你身上的负担看起来并不怎么多。”男子语气古怪地说道。
“负担？看来你理解错了。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位用不至于引起误会的缓慢动作将手伸进钱袋。
握住一枚埃隆德金镑的同时，他悄悄发动‘核心·世界重塑’的力量。
相比于岩石，让黄金这种贵金属变形所需要耗费的魔力就多得多，好在区区一枚金币不论体积还是质量都不算什么。
于是，当他再次将手拿出来时，修长的食指上已经多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金戒指。
它的外表只是个粗糙的环形，但表面却用古萨迦语刻着一行文字。
“如其在内，如其在外；如其在上，如其在下。(asbove,sobelo并且，在男子的注视下，这行文字居然自行发生改变。
“万物由此而生。（thstheted）”
看到这一幕，男子主动起身摘下帽子微微行了个礼。
“实在抱歉，没想到您居然是一位炼金术师，毕竟您的穿着打扮是如此简朴。”男子不安地打量了一下一身市民穿着的艾文。
和记忆中那些恨不得再多长两根手指用来戴附魔戒指的炼金术师完全不像啊。
“出门在外，太过引人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艾文不介意地说道，就好像只是解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误会。
但认识他有段时间的阿芙蕾蒂雅却能清楚地看出。
这人已经开始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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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一：此处的原型为15世纪德国颁布的一条禁令。没错，袖套在中世纪真的属于奢侈服装，甚至只有贵族才能拥有许多对。
注释二：节选自《翠玉录》。
s：本章以及之前的章节中对服装的描述大多参考自《图说中世纪服装》一书，挺有意思的一本书。(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