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威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不是他爷爷在,舍得给你们养?一碗水端不平不说,还给他娶了个寡妇,杨桂花,我看看你以后会不会给你亲儿子娶个寡妇?”
“说我要是疼儿子怎么会舍得给你们养?你们说这话也不怕遭雷劈,我为什么舍得给你们养你们自己不清楚?当初你们结婚那么多年都没孩子,要不是你们大哥心疼你们,老爷子劝说,我会舍得把儿子给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在大娃面前怎么说我坏话的,现在大娃回来连看都不来看我们一眼,那是我儿子啊,心心念念的儿子啊……”
不愧是把蔺妈压着翻不过身的女人,每句话都不离自己对儿子的心疼,要不是知道怎么回事,褚曦都觉得蔺妈他们坏。
可事实呢,蔺宗麒回来那么多天,也没见大伯家里来一个人,现在人走了,就跑来张口要东西,仿佛这个儿子在他们眼里,就是提款机。
褚曦当初拍戏的时候,因为有前男友在,所以对蔺家了解更多一些,前男友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爷爷的事,却很少提及蔺家的亲戚,偶尔说到,也是不大愉快的事。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说到,他爷爷死后,家里亲戚全都跑过来挣抚恤金,人还没下葬,就在家里打起来了,让人心寒的不行。
看得出来,之后似乎已经不来往了,褚曦觉得这是老太婆子的做派,但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亲戚做的太绝。
褚曦当时也只是当做故事听,但现在真正面对这些人,却觉得恐怕是做的出来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同情在外面的蔺宗麒,这男人可以说是很优秀了,却偏偏有这些冷漠的亲人。
褚曦听了这些话也不生气,双手环胸,一脸淡定的靠着院墙,见蔺大伯母一口气不带喘的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声泪俱下模样,还引来了不少社员过来看,直接笑出了声。
蔺大伯母在褚曦出来时就用余光盯着她,脸上颇为忌惮,见她笑了,心里一突,瞬间乱了思路,嘴上也卡壳起来,随即火冒三丈,正准备将矛头对上褚曦时,哪知就见她气定神闲的看了自己一眼,完了抬起手用力鼓掌,“好,骂的真好,继续。”
一脸真诚,还对她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继续说。
“......”
蔺大伯母被噎了一下,看着褚曦这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甚至眼里还带着期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戏。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这会儿啥都说不出来了。
再扭头看周围凑热闹的人,发现所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起来,原本博得的同情,这会儿更多变成了看好戏。
心里一堵,喉咙处那里更是一口气不上不下,蔺大伯母再看褚曦,眼睛都鼓起来了,恨的。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好对付的人,她从来没将蔺妈放在眼里过,因为她知道蔺妈就是个纸老虎,任由她捏扁搓圆,但面对这个便宜儿媳妇,她突然感觉到了棘手。
果然,还没待她想好怎么开口时,就见靠着院墙站立的女子突然站直了身子,动了动,然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一脸闲散,也更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确实不放在眼里,因为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既然大伯母不说了,那我就来说两句吧。”
“首先呢,我要申明一点,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不偷不抢,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前头嫁到钟家,那是明媒正娶,现在嫁进蔺家,也是给了彩礼走了程序。”
“你侄子走时也说了,回去就打结婚报告,我俩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你一口一个寡妇,各种不屑歧视,好像大娃娶了我就跟倒了八辈子霉一样,我就很想问一下大伯母,寡妇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比别人低人一等?”
“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也包括寡妇吧,大伯母,这是新中国了,不是古代三妻四妾,现在已经解放了,人人平等,不兴古代那一套男尊女卑,也不吃贞洁坊那种封建糟粕,您这思想觉悟有点低啊。”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眼睛在周围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漫不经心的弯起嘴角,“以后谁要是再拿我寡妇身份说事,我不介意给你们安上个封建毒瘤的名号,自己掂量掂量吧。”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了,有几个都不敢看褚曦,神色闪躲的避开她的视线,生怕被她给盯上。
这要是被安上封建毒瘤的帽子,那简直没活路了。
蔺大伯母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忽白忽绿,一是被吓得,二是……气的,气褚曦太会说,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吓唬谁呢?我什么时候……你这丫头好歹毒,杨桂花,你给我出来,你缩在屋子里算什么种?不是骂我不心疼儿子,骂我吸儿子血吗?你有本事出来说……”
“大伯母——”褚曦慢悠悠开口了。
一听到她声音,蔺大伯母脸上的肉一颤。
“大伯母不用嚷嚷的人尽皆知,一句话,您要是真心疼我男人,也就不会每次都踩着我婆婆给自己树立好名声了。”
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将人看透。
“家丑不可外扬,您口口声声说我男人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您这般迫不及待的宣告所有人,说我婆婆不好,说我男人不好,让我们全家名声都发臭,您到底几个意思呢?您还要我男人怎么对你好?一年到头都不在家的,过年过节礼物一次不落,这样已经够可以的了,养恩大于生恩,做人啊,莫要太贪婪。”
“最后提醒您一次,蔺家已经分家了,我男人是蔺老二家的大儿子,现在已经结了婚,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大伯母还是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您还有三个儿子孝顺呢,何必老是盯着我们一家不放?”
说完对着人轻笑一声,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
比起一针见血的话,这声笑的杀伤力似乎更大,的嘲讽,直接撕开她刚才那伪善的一面。
蔺大伯母说的再好听,可事实确实如褚曦说的那样,蔺老二一家名声很差,如果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心疼儿子,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褚曦转过身,也不管蔺大伯母脸色如何难看,直接“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摆明了不欢迎他们。
褚曦一进门,就看到蔺妈他们鬼鬼祟祟伸长脖子往外看,看到她,一脸激动。
刚才他们都听到了,不得不说,褚曦这些话真的是狠狠给了蔺大伯母一巴掌,就是如此,口口声声说心疼大娃这个儿子,但做出来的事却没一件看得出来她心疼,踩着蔺妈给自己树立好名声,在外面败坏蔺妈和蔺宗麒的口碑,蔺宗麒拖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不就是她害得吗?
褚曦朝他们安抚的摆了摆手,一脸小意思的模样,“都回去歇着吧,下午还要上工呢,大伯母以后再来,咱们啥都不说,就使劲儿夸我男人有多好,有多孝顺,想必听得多了,她也不愿意来这儿受气了。”
听到褚曦这么说,蔺家人都觉得有道理,“对,大伯母之所以来咱们家找不痛快,就是觉得大哥现在有出息了,后悔了,咱们气死她。”
蔺春苗觉得自己领会到了褚曦的意图,一脸得意。
褚曦对她赞赏的看了一眼。
其实她只是担心蔺大伯母老是来败坏蔺家名声,会对蔺宗麒前途有影响,蔺大伯母嘴里骂着,他们这边就夸着,听得多了,观众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一杆秤。
蔺妈见褚曦点头,还以为自己闺女说对了,她现在对这便宜儿媳妇是真的佩服,那张嘴跟生了花一样,说出来的话一串一串的,都是大道理,听得她晕晕乎乎,那钟家婆子还真没骗她,说人读过书。
这不就是读过书吗?他们哪儿讲的出这么些话来,啥古代什么妻什么妾,啥封建什么毒什么,连妇女能顶半边天都能联系上,这可真是能说会道,难怪平时自己讲不过她,连大嫂都在她面前吃瘪,可真是个宝儿。
蔺妈觉得,要是自己两闺女学会她这本事,那以后在婆家还不是让人抬着走?
瞬间,看褚曦的眼神都不对了,眼睛几乎亮瞎所有人。
于是,接下来褚曦在蔺家的待遇几乎是前所未有的高,蔺妈对她那叫一个嘘寒问暖,而且也不知道她跟蔺春苗蔺春梅说了什么,这两丫头几乎天天围着她转,蔺春梅还好点,性子腼腆,只是闷不吭声的默默帮她做事,蔺春苗完全是围着她转,眼睛跟一百瓦大灯泡似的,看到她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她一说话立马竖着耳朵听,然后嘀嘀咕咕小声重复一遍。
“......”
不过这样的高光时刻还没维持两天,褚曦就又摊上事了。
事情说起来其实与她无关,可偏偏她运气不好,亲眼目睹了经过。
这事就发生在上工的时候,打猪草的场地每天都在变化,说起来她们的工作量挺大的,除了供养生产队养猪场的那二十多头猪,还有生产队那头老牛。
老牛这些天都在干活,没时间放,只好割草喂,牛在生产队很金贵,谁饿着都不能饿着它。
褚曦她们每天割草的场地都是打样的妇女安排的,混熟了后褚曦还特意带了个凳子,每天坐着
割草,凳子是蔺爸给她做的,很小,不用时收起来就是一块板,用时摊开就是一张小板凳。
其他人还有样学样,打样妇女看到后倒是没说什么,只要她们完全任务就行。
褚曦觉得现在这工作挺好的,还可以跟张淑梅唠唠嗑,听听城里的事。
她还喜欢跟人吹牛,说自己明年就去随军了,跟着她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听得张淑梅一脸羡慕。
可惜,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褚曦怀疑自己就是运气不好,不过就是找个隐蔽的地方上厕所,哪知就撞到了一幕骇人的事。
今天他们割草的地方是个山坡,山坡先缓后陡,底下是个塘,三四米距离,这边虽然草多,但打样妇女只让她们在缓坡上割草,下面没让她们去,可能是有些危险的缘故。
褚曦不过是溜到一处没人的树后面尿尿,哪知就亲眼撞见推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