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别这么对我》/水蜜桃味
温柠没想到，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就能这么巧地遇见沈屹。
回到南溪没两天，她组了个局，跟多年没见的老同学老朋友见见面，聚聚餐。
席间，有人问起温柠的感情情况。
温柠正低头看手机，闻言将手机翻转，放大的微信头像展示到众人面前。她抬手拨了下大波浪卷发，唇角牵起笑，“情侣头像，看不出来啊？”
周原贱兮兮调侃：“不是吧，快奔三的人还玩这么纯情的戏码？”
惹得温柠抬腿踹他一脚，笑骂：“老娘就是在棺材上印情侣头像，也没人管得着。”
一如既往的肆意张扬，明艳而鲜活。
聊了会儿，温柠指尖夹了根烟，放下酒杯起身，“我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正打算在背后关上包间门，还听见骆云心看似一脸神秘，实则嗓门极大地跟其他人爆她的料：“柠柠的小男友还上着高中呢，小男生腻歪得很，非要搞情侣头像。”
“怪不得。”其他人了然。
“不过这位姐什么时候连未成年都不放过了，真是祸害啊。”
“我看你一脸酸相，是巴不得她来祸害你吧。”
“我愿意自我奉献当男菩萨，大美女尽管来祸害我吧。”
“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明明人早就高中毕业，也早就成年了，到她嘴里怎么成了未成年的小男孩？
不过温柠懒得跟醉鬼解释。
拉上包间门，缭绕的白色烟雾和热闹声响都被关在隔音很好的门后。周围一下子静下来，也暗下来。
温柠刚转过身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家老店沿袭以前的装修，走廊是镂空的，外面正下着雨，夜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潲进来，在旧地板上洇出一团团深色。
温柠左手挡风，右手熟练地点着了火。
她穿得单薄，却毫不在意地走向走廊拐角，风最大的地方。
高跟鞋踏着木地板发出哒哒声响，巧妙地融进雨声。红裙黑发的女人站在栏杆后抱臂抽烟，饶有兴致地看向廊外细雨，唇边烟雾和雨烟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
可能有雨丝打湿了衣服，但她没放心上。
旁边的包间门“哗啦”被人拉开，似乎有人走了出来。
温柠起初没怎么注意，后来察觉一道过于专注的视线看向自己，才疑惑地回望过去。
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瞳。
即便不看他的长相，仅凭这双眼睛，就足够温柠认出他来。
沈屹。
从前的无数个黄昏傍晚，她一转身就能看到这样一双眼，眼底盛满了痴迷和恋慕，专注地望着她。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沈屹已经下意识挪开视线，但还是因着心里那点不舍慢了半拍，被她逮个正着。
他强逼着自己收回目光，故作平静地和同伴说话，仿佛这样就能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屹从自己身旁走过。温柠听到他和旁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谈，看到他夹在指间没点的烟都在轻微颤抖。
温柠忍不住笑。
多年不见，怎么还是傻乎乎的，一见到她就大脑空白。
看到他这样，温柠性子里的小恶魔作祟，莫名想逗逗他。
于是等沈屹快走远了，她故意喊他：“沈屹，看到老同学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娇娇甜甜的嗓音入耳，仿佛生出无形的钩子，勾得沈屹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曾经他最受不了她这样撒娇般的语气，可他越是受不了，她越是喜欢这么喊他，还故意往他耳朵里吹热气，看他躁动难安的模样。
沈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回头。
明明他上一秒还在想，这个女人最擅长做戏玩弄人，自己再也不会靠近她被她欺骗。
结果下一刻身体就不受意识控制地转向她。
廊外夜雨连绵，廊下站着的红裙女人左手抱胸，右手懒懒地夹着一支烟。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巴掌大的小脸，眼眸水亮，眼尾微微下垂，分明是容易让人觉得无辜的眼形，偏偏让她演绎出几分娇媚撩人。
混乱的雨夜，她亭亭立在那里，像一株黑夜中悄悄绽放的玫瑰。
带刺的。
沈屹眼也不眨地盯住她噙着笑意的红唇，看她呼出的烟雾很快消散，淡淡的白，仿佛一团团尚未成形的灵魂。
他自己的灵魂也好似被她捉去，在掌心来回玩弄。
直到身旁唐琛突然出声，将他拉回现实，“你认识她？”
沈屹不知回想起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冷峻，硬邦邦回了句：“不认识。”
说完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注意她的表情。
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甚至连唇畔的笑意都一如既往，弧度完美，让人分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温柠眼含笑意，摇曳生姿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忽然成真，沈屹像是被咬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沈屹身边的朋友互相交换了一个兴味的眼神。
他们还从没见过沈屹跟哪个女人走得近，甚至私下里都怀疑他身子有毛病，怎么今天一看到这位陌生的大美女，就失了魂似的。
唐琛无声地用嘴型跟身边朋友沟通，说的是“前女友”三个字。
有人觉得不止前女友，摇头反驳：“初恋”。
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的肯定，看沈屹的样子，绝对是初恋没跑了，还不是随便玩玩的初恋，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唐琛拍了拍沈屹的肩膀，识趣地跟其他人先行离开。
于是长长的走廊只剩下沈屹和温柠两个人。
她终于来到他面前。
温柠语调云淡风轻，似乎还带着笑，“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看到我就走，还装不认识？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她就像是真的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躲着她——可她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吗。为什么当初离开得那么决绝，现在却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么平静地和他说话？
沈屹蜷了蜷指尖，声音比外面的夜雨还要寒凉，“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温柠全然不在意他冷硬的态度，没事人一样继续说着：“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沈屹抿唇，一言不发。
什么还没来得及，是根本没想过要和他联系吧。
“对了，我换号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不知为何，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沈屹的神情变得更加抗拒，“不用。”
温柠又笑，这次连眼尾眉梢都是笑意，“怎么了你，态度这么冷漠？好歹我们以前还谈过一阵儿，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她说话的声音还像从前那样甜腻勾人，尾音打着转，亲昵得好似他们仍是情人一般。
沈屹绷紧了下颌，“我还有事，先走了。”
冷冷说完，转身便走。
“哎——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见，我还挺想你的。”温柠摁灭已经开始发潮的半截烟，丢进旁边的烟灰缸，鲜红的指甲划开沉闷的夜色。
她轻飘飘的“想你”两个字，很有力道地拉住了沈屹要走的脚步。
他僵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
沈屹没有回头，嗓音无端低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身后响起脚步。
温柠踩着细高跟缓步绕到他面前，真诚地开口：“没想做什么，就想和你叙叙旧。”
“我说过，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沈屹低垂下眼，视线却恰好落在她雪白的胸口。
他像被烫到，忙移开目光。心里却忍不住想，她穿得太少了。
冷空气中散开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
温柠似是无奈，“真对我这么绝情？”
听到这句话，沈屹蓦地抬睫，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望向她，眼中情绪浓烈得让人心惊。
四目相对，温柠读出了他眼神的含义——分明是你绝情在先，现在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
可惜温柠的道德底线低，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所以也没被他眼神中暗含的控诉刺到。
温柠在他面前少有地主动服软，轻叹了声，“我知道，当初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但你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吗？你对我这么冷淡，我想补偿你都没办法。”
听出她语气中的低落，沈屹心里跟着一紧。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他还是被她说的“补偿”打动了。
玩弄他的感情，又一声不吭地消失这么多年，她要怎么补偿他？
温柠本来就是下垂无辜眼，现在故意装可怜，眼里漾起亮盈盈的水光，轻轻咬住嫣红的唇瓣，很容易让人心疼。
看她这样，沈屹心里居然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很差，让她伤心了。
女人直直望进他点漆般的眼瞳，嘴上诚恳地道歉，“以前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不小心伤害了你。但我现在已经改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落，温柠清楚地看见，沈屹眼底簇起两团微弱的火。
他在动摇。
一阵寒风吹过。
趁着沈屹心里犹豫，温柠假装无意地，指尖轻轻搓了搓胳膊。
沈屹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快过大脑，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衣服拿在手里，他自己都愣住了。
可能是觉得刚说完那些话，立马就反悔对她好很没面子，沈屹没有把外套递给她，而是搭在自己臂弯。
高大英俊的男人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耳尖微微泛红。
温柠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她将卷发拨到小巧的耳后，借着手臂的遮挡看向廊外，小幅度地扬了扬嘴角，又很快放下。
转回头，温柠已经恢复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嗓音轻柔得像风，“沈屹，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做朋友，可以吗？”
她这样殷切期盼地望着他，是从未有过的。
仿佛只要他拒绝，她立马就会哭出来。
可他哪舍得让她哭。
沈屹觉得自己可能被鬼迷了心窍。
明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明知道她花言巧语，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一对上她的眼神，他这些年在心里搭起的厚重城墙就瞬间溃散。
半晌，沈屹听到自己低低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