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吉利斯（三）
吉利斯到达福州后，在当地美国领事馆外交人员的陪同和指引下，吉利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访陈敬云或者海军处的宇文涛，而是先找到了萨镇冰。
吉利斯和萨镇冰前几年因为飞鸿号以及伯利恒合同一事也见过多次，如今萨镇冰见到吉利斯时一眼就给认了出来。由于是私下见面，两人也没有遵循什么外交礼仪之类的，而是用流利的英语交谈起来。
当萨镇冰听吉利斯说是为了飞鸿号一事而来的时候，原本已经熄灭了的心思又是重燃了起来，当即表示愿意亲自陪同吉利斯去求见陈敬云。甚至萨镇冰都不愿意拖延，当天下午就拉着吉利斯去了都督府，联名求见陈敬云。
这会的陈敬云并没有在前院办公呢，这两日海军方面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下来，给海军处的那八十万两都确定了下来在马尾船厂订购炮舰，合同都已经签好了，定金都已经给船厂打过去了，至于飞鸿号乃至整个海军的事情陈敬云早已经抛在了脑后，随着时间过去，不但闽浙两省没有继续海军的言论，就连国内的其他省份也是慢慢平息了下来。当然了，这种情况袁世凯还是相当满意的，因为当陈敬云拒绝出钱支付前清所购军舰时，他袁世凯却是宣布准备用国家债券的方式解决海军欠款问题，将支付英、日、德三国的造舰尾款，总数高达数百万元，这一举动让海军甚至民间对北方中央政府的好感大增。
对于国内舆论如此，陈敬云也是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法，只能任由调查局宣传处那边的人去办，这海军事完了后，他也是略微清闲了几天，今天上午处理完几件公务后，刚好陈俞氏从柳河巷那边过来了都督府，说是要来看看。
为此陈敬云特地待在后院陪同陈俞氏以及林韵等人。
“这地方大是够大了，就是人少了点。”陈俞氏坐在上首唠叨着：“等明儿我再给你这边送几个人过来伺候着”
陈敬云也是笑着答应了。都督府的人其实不少，由于分成了前院和后院，而前院乃是陈敬云的办公区域，所以整天都是人来人往的，而后边的后院却是家眷的生活区，除了陈敬云以及林韵罗漓这三人外，还有五六个伺候的小丫头，七八个老妈子，这算起来人也不算少了。但是这偌大一个都督府以前乃是闽浙总督府，地方自然是极大的，这么大的地方一分摊下来，所以就显得人少冷清。
陈俞氏是心疼自家儿子，总想着把好东西都给自己儿子留着，如果不是记挂着柳河巷的老宅，她都是想着带人住到这边来了。
话落下后，陈俞氏又把目光落在了林韵身上，看了半天后叹了口气，然后道：“前些时候大伯那边送来了一些滋补的好药材，明儿也让他们一起送过来”
这话虽然没有说的明显，但是一边的林韵却是低着头，一双小手不安的放在腿上，等陈俞氏说罢后才答着：“媳妇知道了”
由于是内院里头，旁边也没有外人，陈俞氏索性就说开来：“把身子养好了，也好早些时候让我抱上孙子。”
老人家对于后代的期望是很强烈的，陈敬云虽然想说几句，但是也是不太好开口，谁让他们夫妇结婚都大半年了，这林韵的肚子还没涨起来呢，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反正还有大把时间呢。
正说着话时，一个老妈子进来说，秘书处的人有事禀告。陈俞氏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知道陈敬云可能是有正事，当即道：“公事要紧，你就先去吧”
陈敬云站起来对一边的林韵抱以歉意的眼神，然后道：“我去看看，韵儿你先陪娘亲说话”
一边的林韵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陈敬云出去了，然后再回头看了看似乎凶巴巴的婆婆，感觉有种身陷魔窟的感觉
陈敬云出去后，见是秘书处的一个一等秘书，也不用他主动开口问，那秘书就是道：“萨镇冰先生和美国海军上校吉利斯求见”
听到这个萨镇冰和吉利斯联名求见，让陈敬云赶到有些意外。这海军一事不都完了嘛，怎么萨镇冰还来见自己还有，那个吉利斯是谁
当即陈敬云一边走一边道：“这个吉利斯是什么人”
秘书回答：“吉利斯是美国驻华副武官的海军上校，也是美国造船业在远东地区的代表，这次来，应该还是为了飞鸿号一事。”
“还是飞鸿号”陈敬云纳闷了，难道他们还没死心算了，就先见一见，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陈敬云都不可能为了飞鸿号拿出钱来。
当陈敬云走进会客室后，入眼的除了萨镇冰外，还有一个身穿军服的洋人军官，不用猜陈敬云都知道这人应该是吉利斯了。
果然，萨镇冰紧接着就是介绍道：“这位是美国驻华武官吉利斯海军上校。”
吉利斯脱帽对陈敬云致敬道：“您好，将军阁下”
陈敬云也是面带微笑着道：“两位不用客气，来，都坐着，两人原来是客，先喝口茶”
待三人坐下后，三人也是开始交谈了起来，由于是非正式场合，吉利斯的中文算不上太过于流利，所以三人就是用英文直接交谈，省去了翻译。
一些虚伪的客套话说完后，吉利斯又是试探了好几句才正式说出了飞鸿号的话题：“陈将军，听说你曾经考虑过购买飞鸿号一事，不知道现今如何考虑”
其实陈敬云拒绝购买飞鸿号的事萨镇冰早就知道，吉利斯也是知道，但是他还是提了出来无非就是引起话题而已。
陈敬云也无所谓他的话语间试探，当即道：“很抱歉，目前我军政府的财政极为紧张，无法挪出更多的钱款用于购买飞鸿号了”
说完，陈敬云还叹了口气：“如果有钱，别说是一艘了，就算是十艘我也是可以买啊”言语中，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我国海军积弱至今，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是心疼至极，我陈敬云也不能例外。奈何这钱”
陈敬云是打定注意，要想从他口袋里掏出钱来去美国买军舰，别说门没有了，连窗户都没有。
吉利斯听到陈敬云明显的拒绝言语，心中失望之余却是没有露出明显的失望神色，反而是继续道：“这么说来，将军是有心重建中国海军了”
陈敬云当即大言不惭道：“这个是自然的，重建中国海军乃我中华必为之事。如果敬云有足够的条件，重建海军是必然的”反正说大话也又不钱，而且这说的也不算谎话，如果陈敬云掌控了中国之后，那么肯定是要重建海军的。至于现在嘛，唉，只能说未来是充满希望的，现实是很残酷的。
然而吉利斯听到这话后却是露出慎重神色，然而道：“将军，如果我国能够提供贷款呢”
陈敬云很快摇头：“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去抵押”
吉利斯却道：“如果这是无抵押贷款呢”
“无抵押贷款”这个词让陈敬云感觉极为意外，这吉利斯的意思是不用抵押就把钱给自己，然后让自己买飞鸿号这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陈敬云的脑海里快速的转动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然后又排除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可是局限于他的历史记忆和有限的情报，他依旧是没有想明白美国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贷款购买飞鸿号
尽管详细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这贷款一事却是可以充分的证明一点，那就是美国人似乎想要扶持自己，要知道，这年头的对华贷款几乎都带有各种各样的政治目的。而像今天吉利斯所说的无抵押贷款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军事援助之类的计划根本不可能会有无抵押贷款。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几乎让陈敬云不由自主的心脏都急速跳动起来。
当初日本人说要扶持自己的时候，陈敬云也没太多看重，但是这美国和日本却是不同。日本人想要扶持自己那完全是为了想要对抗北洋，从而造成中国的实际分裂，进一步削弱中国实力并对以后的日本大举侵华形成有利条件。然而美国人和日本人的行事方式不一样，结合起有限的历史记忆和现在的所知所闻，陈敬云猜测美国人应该是想要扶持一个较为开放的政府，进行经济渗透赚取经历利益的同时帮助中国发展海军用以牵制日本。从这一点来说，两者是有着根本性的差别。
再者，美国和日本的经济条件完全是天差地别，当初日本人说是要扶持陈敬云呢，但是前后除了军事教官外，也就给了一千五百万的贷款，再多就没有了。而美国呢，这个国家现在是富得流油，随便给点军事援助那应该也是几千万美元啊，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说的不好听些，如果陈敬云能够保住美国这条大腿，统一中国大大有望，甚至日后能够和美国联手压制日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了这些可能性之后，陈敬云的心思大大的活络了起来。足足沉思了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道：“不知道这事”
吉利斯此时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后递给了陈敬云：“不知道将军对伯利恒合同知不知道”
“伯利恒合同”说真的，陈敬云还真不知道有这玩意，因为后世里如果不是对民国海军史有着了解的人一般也不会知道这事的存在。而在现在，由于这份合同是密约所以也仅限于海军部以及中央政府的少数高层知道，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前清还和美国签订了一个庞大的重建海军合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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