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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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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少连捏着茶盏,瞧着她那副模样,将茶汤随手泼在暖融融的地上,蹙眉冷声道:“罢了,没的暴殄天物,好好的茶都被你糟蹋了。”

既然说罢了,甜酿乜了地上的茶汤一眼,扭头就要走,又被中年男人笑语唤住:“这位姑娘看着倒是眼生,是新来的花娘?啧……这双眼睛……听着说话还有股冲劲……上前来瞧瞧?”

又哈哈笑道:“施老弟,你这天香阁管得倒是不错,应有尽有,我倒是看一个爱一个,真比原先湘娘子在时有滋味啊。”

甜酿听见唤她,身形一僵,顿在原地不动,施少连眼神晦暗不明投在地上,又撩起眼帘,默默看她,隔了好一会,才漫不经心道:“站在那耳聋没听见么?过来让李兄瞧一瞧。”

她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凝固,唇色微微有些发白,衣衫下的手轻颤,迈着绵软的步伐,一步一步拖着裙上前来,立在桌边。

两个男人都打量着她,中年男子笑呵呵的:“不错,这双眼生得水汪汪的,叫什么名字?”

施少连眸色阒黑,目光投在她面容上,轻声道:“姿色也不过如此,还是嫁过人的妇人,这竟也能入李兄的眼?那天香阁其他的花娘可都要哭倒在李兄面前。”

他撇了撇衣袖,将膝头的花娘推出去:“去,让李兄见识见识你的妙处。”

那名叫阮阮的花娘被猛然推开,笑嘻嘻圈着中年男人的腰,施少连将桌边人的手一拽,拽到自己怀中来坐。

她身上还轻抖着,心头满是冷意,被他裹在怀里,一只臂膀紧紧搂住纤细的肩臂,轻轻拍了拍,酒杯送到唇边,蹙眉不耐烦骂:“蠢东西,连茶也不会煮,话也不会说,要你来有什么用,再教不明白,早早赶出去是正理。”

甜酿被他灌了一口烈酒,呛了两声,身上慢慢镇定下来,施少连把她嫣红的面庞摁在自己怀中,笑吟吟抬头看众人:“喝酒。”

酒喝了七八巡,中年男人兴致高涨,搂着阮阮去了另一间屋,一旁的声响刚歇,另一旁的又起来,多余的花娘都被遣了出去,一室人都散尽,只留两人在室内,施少连见怀中人不声不响靠在肩头,神色还算安静,一双卷翘浓密的羽睫眨在衣上,像细刷拂过一样生痒。

他这酒从晌午喝到现在,正是困倦的时候,闭着眼枕在椅圈上打盹。

甜酿听见动静全无,也慢慢从他身上起来,眨了眨眼,摇摇晃晃往外走。

他闭着眼唤住她:“替我倒盏茶来。”

甜酿顿了顿,依旧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他:“没有茶。”

“就你煮的那壶。”他声音冷淡,挪到软榻去坐,“以前的茶是怎么煮的,都忘干净了?”

“忘了。”她俯身斟茶,语气平静,“我不煮茶,曲池也不煮。”

施少连半坐在榻上,掀开眼帘,吐了口酒气,绷紧了下颌。

她把茶盏递给他。

他也不肯接,只是手臂撑在榻沿,两腿随意搭着,姿势慵懒,长睫低垂,扯了扯衣袍领口,透一点凉风舒缓炽热身体,而后抬起那双幽暗潋滟的眼,眉梢仍是一点微红,像从女人身上不经意沾的一点胭脂,目光灼灼盯着她。

“递过来。”

酒喝得微醺,有丝快活的兴味,只是他心上何时快活过,身上也从来受着煎熬,看她温顺弯下身体,把茶盏递过来,这才略微好受些,头颅倾前,抿了一点苦茶,嗅到她身上的甜香。

“身上干净了?”他挑眉问她。

甜酿点点头。

他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换了姿势,手肘半撑着身体,屈膝支起长腿,整个人也顺着后倒,露出一点风流写意的散漫,也顺带着把她轻轻一搂,手掌抚在她后颈。

甜酿被他的掌里顺带着往前,半扑在他身上。

他身上有清冽的酒香,混合着女人的脂粉味,还有一点苦茶的味道,是混沌又有些侵略的气息,不纯粹,却勾人。

施少连的掌落在她雪白纤细的颈项上,掌心生烫,力道却不容忽略,不许她动弹半分。

他目光幽深,眼神尖锐,像想刺穿她的皮肉,钻入她的骨髓,从她身体里破出去。

“刚才……怕了?”男人的声音极轻飘,薄唇几未蠕动,像是从心底直透出的呓语,腔调平淡,却能听出几分冷酷。

她不说话,极力抑制自己的神情和动作。

隔厢的声响轻轻荡漾在耳边,那是声色放纵的龌龊,这里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摁在她后颈的手轻轻摩挲着滑腻的肌肤,掌沿轻轻施力,带着她低头。

甜酿抬眼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潋滟眸光中的炙热,看见他眉尾几欲穿透肌肤的红泽,薄唇上沾的一点水光,心领神会,低头抽手解开他的衣带。

起初他的姿势还是懒散的,某一个瞬间,胸膛逸出一声轻哼,身体瞬间如拉开的弓,满弦提箭。

男人成熟又温润的脸庞半仰着,眉头也轻轻拧紧,艳眼轻阖,薄唇启张,缓缓吐出满腔浓郁急躁的酒气,仰着一段清瘦的颈,皮肉下浮凸的颈结来回滚动。

以前只是欢浓时的情趣,浅尝辄止,那时候她也青涩,磕磕绊绊,尝不到十分好处,偶然为之。

男人捏着手掌下的细颈,半阖着眼,轻轻抽气,皮肉激灵。

甜酿剧烈呛咳两声,满脸潮红,抽出袖内的帕子,去饮旁侧搁的苦茶。

他胸膛起伏,目光灼灼盯着她,不许她碰旁的东西,身体迎上去,掐住她的下颌就要吻她红艳饱满的唇。

她嘴里的味道合该就是他的,什么都要是他的,他也要她清楚记住。

甜酿偏首,身体往后一撤,这吻就落空,只有她鬓边散乱的发拂过他的唇。

施少连收敛起脸上的神色,慢慢抿唇,看她气息不宁,将茶水一饮而尽。

“刚才也看见了,不是伺候我,就是伺候别的男人。”他酒意清醒了大半,恢复了冷清,“我房里空着。”

第108章

云绮和苗儿都听江都家中说甜酿被夫家休弃重回施家,又被施少连带回金陵,俱是震惊不已。

真是没料想这样一个结局。

最要紧的当然是见一面,姐妹两人相约往施家去见人,芳儿还是姐妹几人中最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怔怔地僵坐在椅上,脸上的神色似哭似笑:“没想到……没想到……”

芳儿如今的穿戴非比寻常,雍容富贵,华彩异常,连苗儿和云绮这样的官宦夫人在一旁都黯然失色,她年岁最小,如今却最是艳光照人,眉宇间却一直有憔悴之意。

“大哥哥呢?”

“他不常在家……”芳儿抖着唇,“他从江都回来……再没有回家过……”

真是满金陵张罗着找施少连,其实也不难找,他常待天香阁,被请回家中,云绮心直口快:“二姐姐呢?快让我们见一见。”

施少连淡然呷茶:“自然有她的去处,也总有你们见面的时候。”

“好好的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见上一面,这么多年未见了。”云绮嘟囔,苗儿也连着问:“甜妹妹如今如何,一切可还好?有没有伤神?”

只有芳儿用一双眼神难辨的俏眼默然看着眼前,胸口滚动着莫名的情绪。

施少连不肯让甜酿出面见人,甜酿未必有心绪来见旧日亲缘,他也有意挡着,把她圈禁起来。

只要施少连不松口,奉茶送客,连方玉和况学来都不顶用,姐妹两人讪讪回去,宝月在一侧站着,听说甜酿回来满脸喜色,施少连看着这丫头的憨状,脸色微冷:“你以为她回来了,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宝月的脸瞬间垮下去,见芳儿默默站在面前,又低头扁扁嘴,不敢说话。

“她知道我在这么?她知道我如今过的是什么好日子么?哈哈……”她咬着银牙,笑容有几分难堪扭曲,“你若是放过她,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施少连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抬眼冷淡瞟她,轻飘飘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位子就是,别的一概和你无关。”

他起身要走,芳儿站在他身后,嗓音尖锐:“听说她嫁人了,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我知道后,倒比自己嫁人还要痛快些……”

“你把她藏哪儿去了?另置了宅子住着?”芳儿眼睁睁看他走远,“施少连,她还记得你么?”

她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哭笑不得,最悲催可怜的人吧。

入夜甜酿梳妆停当往施少连房中去,正见阮阮和一群花娘正倚在栏前磕瓜子闲话,擦身而过时,阮阮好奇打量了甜酿两眼,突然唤住甜酿:“嗳,你叫什么名字?”

全天香阁的花娘们都在传前几日早晨,有个新来的花娘从施少连房中走了出来,一夜平安无事,原来就是前两日那个煮苦茶的花娘耶。

甜酿见众人都打量着她,抿唇:“我以前有个名字,叫小酒。”

阮阮笑眯眯磕着瓜子:“小酒姐姐……你就是那个……能进公子屋里的那个厉害人?怪不得前几天公子招你来……”

花娘们都有些好奇:“你当真进了施公子的屋子么?真厉害,就真……”

阮阮扯扯甜酿的衣袖,眨眨眼:“不怕么?”

甜酿有些诧异的蹙起秀眉:“什么意思?”

施少连一开始入天香阁,倒真惹得不少花娘暗中倾心,外貌俊秀出手阔绰,又知情识趣,有时温柔有时冷漠,将一众人的芳心迷得砰砰跳,花娘当久了,起初贪貌,后来爱财,最后还是回到貌上来。

谁知道这年轻公子人前人后两张脸,怕是有什么吓人的癖好,连着好几个花娘都出了事,湘娘子约束得紧,再也没有花娘主动贴到施少连身上去。

甜酿从花娘的三言两语,不可言说的眼神中揣摩几分意思:“没人敢进他的屋子么?”

有个花娘心有余悸摸摸自己的脖颈,吐吐舌头。

他以前是温柔多疑的,现在是暴戾冷漠的,这转变或许是由她而起,甜酿脸色略有些发白。

潘妈妈听见她们说些有的没的,上来轰人:“你们啰唣些什么,走走走各自回屋里去。”又领着甜酿上楼,“别听她们瞎说些有的没的,回回听见都要掌嘴,屋里没有人,我去喊桌酒水来。”

施少连也是刚从家中回来,换了身日常衣裳,正在熏炉旁换新香。

不是错觉,屋内飘荡着淡淡的香气。她真的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是她自己调的一种叫润芸泽的熏香。

甜酿站在猊兽香炉前。深深吸了口气。

桌上搁着的精致香盒是熟悉的,她不用细看,便知道,那是去年曲池兴起替她新制的一款香盒。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钱塘的?”甜酿专注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像山岫云烟一般缥缈。

“云绮和苗儿找我,说想见见你。”他挽袖净手,将自己的目光也投在香炉上,两人的目光重叠在一处。

施少连指尖敲了敲香盒,没有回话。

他能辨识出香气中的那股熟悉的、令人心颤的、了然的感觉。

兴许爱她是真的,对她的狠也是真的,只是消磨到现在,几分长几分短怎么说得清。

这夜的欢好,倒不太像是折磨,比在施家那几日滚肉般的凌虐要好得多,隐隐还带着股重修于好的意味。

情到最浓时,能品咂出一点昔日的感觉。

难耐时,甜酿半抬起身,双臂缠住了他的颈,半阖着眼,轻轻勾住了他,她汗津津的额头抵在他颈上,被折腾得有气无力,声音有些焦躁不耐:“到底还要多久?”

语气似嘟囔似埋怨,脸颊贴在他肩头:“我好累呀……”

肩膀上她发疯似的咬痕还历历在目,粉白的皮肉初初生出来。

施少连垂眼,喉咙滚了滚,收住了势头。

屋内燥热,甜酿寻水喝,屋里没有丫鬟差使,他递过那只甜白釉的旧茶盏,斟了杯淡茶给她。

她喝完茶水,复在枕上躺下,听见他在身后说话,平平淡淡:“宝月还是想回来服侍你。”

甜酿并不想见云绮和苗儿,更不知道宝月在金陵,这丫头年岁不小,理当早要嫁人的,扭过头来问他:“宝月……在哪?”

“在外头宅子里,管着我的屋子。”他回她,“你们主仆若相见,她见了你应当会高兴。”

“不必见了……什么主仆,陌路人而已。”甜酿把脊背露给他,闭上眼,“她这个年岁,也该嫁人了,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打发她回江都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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