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而复生
那样幼稚清秀笔迹，和他收到那些信件上字迹也没相差多少。
她眼睛里映满灯光影子，但好像又模模糊糊，还留有他轮廓。
在这静谧夜，
这些都是后来父亲跟她说。
她接过来，抬头看他，“谢谢。”
姜照一在锦城上大学，大二时候父亲出了意外去世之后,她处理完丧事也就再没回来过，所以现在家里应该积了不少灰尘，是不能住人。
掀开她之前离开家时遮盖沙发防尘布，她才坐下来，面前就多了一瓶矿泉水。
她明明已经靠过来了。
她话音才落，还没等到她回答，走上最后一级阶梯时正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他却始终没有叫醒靠在他肩上人。
父亲一死，他们之间感情也就更淡薄了些。
“缦胡缨是因为误食我本源之息，才身具使精怪不能化形能力，如果宋庆历年之后还有某些异兽精怪也得到了我本源之息，你这些资料上也许有迹可循。”
而中年女人在要走过她旁边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她偏头看着姜照一侧脸，“回来了？”
虽然他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那些停留在纸页上，看似虚无缥缈那些生物有这样兴趣，但那似乎是一种难以名状热爱。
李闻寂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异样，他一手放在膝上，问，“他们是谁？”
那中年男人脸上已经不剩什么笑容了,瞥了一眼她旁边年轻男人没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率先绕过她往阶梯下走。
她如此笃信那是一根红线约定，并且忘记那年许多事，更不知道她其实是死而复生。
是她生魂闯入了祝融藤生长地方，
“不说这个了，”
阳光透进玻璃窗来，洒了满地，李闻寂看着她侧脸，“但你们看起来好像并不亲近。”
那是一对夫妻,年纪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
姜照一也没瞒着他。
查生寺制造紫灯芯所用灵种，就是他“噬能”一缕，而缦胡缨体内，则是“归元”其中一缕，如果不是各自分散，也许紫灯芯和缦胡缨血液，也就不止是这点效用了。
李闻寂坐在她身边，静默地翻看着书页，有时候他还会在纸页上发现她勾画横线，或是在旁边空白地方留下三两字迹。
他才应一声，就感觉到肩上一沉，他偏头低眼，正好看见她靠在他肩上，用一双眼睛望他。
一个小小书房，承载了她年少时好多年回忆，即便这里灰尘满覆，但也不难从其中看出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蛛丝马迹。
最终在她目光注视下，他轻轻点头。
她站起来跑到木阶梯旁，看见他还在沙发上坐着，就朝他招了招手，“李闻寂你快来啊。”
姜照一停下来,一时也有些不太自然。
从青梧山到宁州,大概有五个多小时车程，姜照一和李闻寂抵达宁州时，已经是下午。
噬能，归元，泽生——这些都是他作为神能力。
这里物价不算很高，生活节奏相对于大城市来说也要慢上许多。
“嗯？”
但他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枚朱红戒指。
其实姜照一并不记得当时在朝雀山事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堂姐姜奚岚去朝雀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一起摔下悬崖。
相比起繁荣锦城,宁州就是一座不算发达小城。
可灯火枯照一夜，
“那我们只要找蜀中志怪资料就好了，范围也并没有很大。”姜照一眼睛亮起来，她忽然发觉这一趟回来也是没错。
她手腕红线，也是那个时候有。
但也仅仅只是一两秒，他目光就再度落到书上。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也能明白一点，我为什么那么想要跟着你去看缦胡缨了吧？”她忽然转身，走到他面前来，仰头望他。
她仿佛不知疲惫般，想到这儿，就迫不及待地用了小半包湿纸巾擦干净书桌，然后从书架上抱了一摞书堆到桌上。
“好。”
这个小区房子是2008年左右建成,并没有电梯,楼层也不算特别高，房型基本也是那个年代在宁州比较流行复式。
“我大伯和大伯母。”
而李闻寂看到那一整个书架上摆放整齐书籍，他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你这些资料里，多数是宋朝之后？”
此刻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祝融藤，她根本没有生还机会。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姜照一垂着脑袋，手里拿着那瓶水迟迟没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十七岁那年，和我堂姐，也就是他们女儿姜奚岚一起去了岁阳关朝雀山。”
夜渐深，姜照一白天坐了几个小时车，也没来得及怎么休息就开始翻看这些旧书，旧书又有点发潮，纸页还带着些霉味，熏得人脑子有点发胀。
姜照一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对啊。”
“我们这里凤凰山上有座很漂亮高楼，那是为了纪念在这里出生武皇建，”姜照一一边往上走,一边跟身边李闻寂说,“等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吧。”
“就一会儿，你等下记得叫我。”她还叮嘱他。
姜照一抬头看她，轻应了一声。“嗯。”
李闻寂低眼看她，
她忽然小声地唤他。
一盏灯，两个人。
明明以前好时候，他们两家人买房子都买在了同一个小区。
李闻寂终于站起身，沉默地走过去。
小区有个小花园，池塘里养着很多锦鲤,旁边是特意做出来假山景观,一座小桥横穿池塘，再顺着阶梯往上走，才是住户楼。
她也许比他还要专注，
开了窗，好歹驱散了一点房间里味道。
他应了一声。
重新翻看这些书，似乎有一种神奇感觉，她好像和过去那个自己离得很近。
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多少温度。
女人没再说话，即便她也多看了两眼姜照一身边那个年轻男人，但她到底也什么都没问，只点了一下头，就往底下走了。
窗外天色渐渐变得漆黑，竟然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在微黄却很明亮台灯前，她目光始终落在手边书页之上，偶尔翻动几页，又或者是看到自己在内页随手涂鸦小人儿或是小动物，她还会弯起眼睛笑两声。
但既然回来了，家还是要回去。
“他们见了我，难免会想起堂姐，所以我们也就越来越不够亲近了。”
“李闻寂。”
她打了个长长哈欠，眼睛半睁着，有点困。
但它们分散出去，也就分化成了千丝万缕，散落在蜀中。
“我可以靠着你睡一会儿吗？”
只是从那年起，她常做一个梦，梦到自己躺在悬崖底下血泊里，看到栈道上有另一个自己走进了一间旧庙。
从她这个角度看他，好像更能直观地看清他在灯影下纤长浓密眼睫，此刻微垂着，在眼下投下浅淡影。
“那天出了点意外，我和我堂姐都从悬崖栈道上摔下去了，”
他们原本满脸笑容在看到姜照一时候就有些发僵。
直到现在，李闻寂也仍不清楚，到底是谁害他散去本源之息陷入沉睡，又到底是谁将祝融藤系在了他手腕。
“这一边书，都是我以前整理有关《山海经》资料，还有后来民间传说，或者是某些古人杂记、手札之类资料，”
贴着墙书架上摆满了许多书，旁边有一张老旧书桌，上面留下来许多划痕，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灯罩上有厚厚一层灰尘。
姜照一垂着眼睛，轻抿嘴唇。
姜照一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夫妻背影，她忽然变得很安静，从上楼到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她都没有再说话。
原本订好酒店他们到底也没去，五六点钟时姜照一叫了份外卖胡乱扒了几口，又在翻看桌上书籍。
而她摇响白玉铃，正好唤醒了他。
她似乎很愿意向他展示这些东西，她仿佛又变得开朗许多，同刚刚那个她一点也不像了，“虽然我以前也会看一些漫画、小说什么，但是我最喜欢还是从这些书里去找一些特别生物。”
她呼吸声渐渐平稳，偶尔细微气息洒在他脖颈，李闻寂翻动书页手指一顿，在暖融融台灯光线里，他静默地看向她脸。
李闻寂走到书架前，目光一一掠过那些书籍和被整理成册资料。
推开一扇门，里面霉味扑面而来，实在不太好闻，姜照一按开了灯，昏暗房间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姜照一终于收拾好刚刚有点低落情绪，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然后站起来，“你跟我来。”
她再度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有轻快明亮神情，有点灰蒙蒙，好像阴雨天最暗淡颜色，“搜山人找到我们时候，堂姐已经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留了一口气。”
姜照一终于松懈了脑子里绷紧那根弦，慢慢地闭起眼睛。
拉开窗帘，灰尘又漂浮在空气里，呛得她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