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个真相
赵三春腿有点僵,才“哦”了一声,没站稳,一屁股直接坐下去了。
“紫微垣星图?”
此刻被绑得彻底,它发出急促叫声,听着软绵绵没有多少杀伤力,但其实它身有异力,如果只是赵三春和姜照一,他们是根本没有办法逃掉。
她说着,指向缦胡缨发光肚子。
她说着,舒手掌心,露出来那颗淡黄琥珀,奋力往前一抛,她另一只手里拿着手电筒照射出光柱晃啊晃,晃得那颗扔出去琥珀亮晶晶,那只缦胡缨忽然忘了挣扎,莫名兴奋起来,伸长脖子张大嘴巴,一下衔住了那颗琥珀,吞了下去。
在赵三春带着昏睡姜照一下山时,李闻寂从伍赫手里拿了一把钥匙。
它眼睛圆圆,长着两只犹泛银光角,似鹿似羊。
但石室里空空如也,很显然,那老家伙听到了风声,跑得很快。
赵三春无论什么时候,一开口,就是很标准蜀中口音。
“书上说它喜欢吃亮晶晶宝石,但是要是吃到了别东西,就会吐,”姜照一也有点惊奇,“居然都是真。”
“青蛙叔叔!”姜照一瞪圆眼睛,大喊了一声。
她朝呆站在那儿赵三春招了招手,“青蛙叔叔,你也来坐会儿吧。”
也是当她发现将纸张或者其它很轻小物件轻触红线,就能传送东西时候,她开始习惯给他写信,向他倾诉烦恼,也习惯他不回应。
也许是它身体里东西感应到了些什么,它腹部开始有了朦胧光散出来。
“你除了要找你本源之息,还要找到那个害你沉睡坏人是吗?”她问。
李闻寂扔了竹篾,那银环蛇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暗沉沉浓雾里,他身上开始蔓延大片火光。
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烂木潮湿味道盈满整个洞穴,金措痛得浑身抽搐,可在这里,他手底下再没什么精怪了。
但是现在,
盘踞树根纵横交错,有裸/露在地面,有则深入地底,而那缠绕树根上半部分,却是一个人身体。
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凶,连“呀”声音也很软,但它此刻耸起后背,又朝她露出尖利森白牙齿。
然后他才给姜照一打了电话。
赵三春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下一秒却见那缦胡缨脑袋上毛都炸了起来,他下了一跳后退几步,但李闻寂倒没什么反应,立在原地,也没阻止刚刚姜照一行为。
姜照一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去看底下林子,底下有缭绕寒雾,却再也不见了那些影子。
好似嘲笑,“多没意思。”
“所以是因为有人害了你,才让你失去了你本源之息,然后从宋朝庆历年沉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是。”
那人身上裹了件袍子,像是民国时打扮,一张脸满是皱褶,几乎要看不清他五官。
无形气流在李闻寂转身刹那绞死了那个身形魁梧男人,他很快没了气息,身体在一团浑浊烟雾里变作了一头灰毛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这样暗淡天色里,它身上还泛着些浅淡光色,好像撕破了那些她曾经读过好多页纸,从一个虚幻地方,出现在她面前。
空气里还漂浮着灰尘味道,李闻寂手指抵在鼻间,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
坐在餐厅里吃饭时,她摸着衣兜里那颗被她捡回来擦洗干净琥珀,有点失落。
只是宝石里有一簇丝线般金色光芒不断在闪动,似乎从那异兽身体里出来之后,它就失去了所有束缚。
可也许,是这世上唯一一只缦胡缨了。
“哦哟,它这是……哕了?”赵三春看到缦胡缨低着脑袋,张大嘴巴呕吐。
“好,我知道了。”
或是见前面李闻寂停下来,在微寒薄雾里回过头来,赵三春便连忙朝姜照一摆手,“快走吧。”
姜照一不明所以,但听他这么说,她还是点了点头。
金措脸因为疼痛而皱痕更深,但却仍然没有选择好好回答他问题。
她忽然又叫一声他。
穿过迷宫一般曲折甬道,李闻寂用手中那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沉重石门,迎面而来,是一种烂木潮湿味道。
“一起吃饭吗?”她问。
“你帮我完成了我心愿,但是如果你不回去话,我也不想回去。”姜照一知道他是因为她想看缦胡缨才带着她来,但是好像他接下来要走路,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长,“你可以继续带着我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给不了他太多帮助,但此刻她想,至少在仍要往前这条路上,他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
姜照一看到了那缕光,
“还能这样啊……”姜照一点了点头,觉得十分神奇。
他竟然选择了自焚。
但这一刻,那种奇怪“呀”声又来了,还变得很清晰。
她歪着脑袋,看地上自己影子。
“青蛙叔叔,对不起,你送我礼物我可能要送给它了,以后我请你吃火锅,再送你个别。”
姜照一反应过来。
“好。”
“李闻寂,”
因为同桌那本月老牵线言情小说,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盲目相信,她手腕上这一根,一定也代表了特别缘分。
姜照一晃了晃手电筒光柱,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奶奶家时,她和邻居家小孩儿用手电筒去照田埂上青蛙,那青蛙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根本不会动了。
凌晨四点,三人回到了酒店。
他颔首。
“你不懂,这是我老公送。”
“嗯?”
“快关掉,我看不见了!”赵三春站在那儿,双手乱晃,好像失了明紫薇一样惊慌。
她看着他,声音都小了许多。
姜照一眼见对面山崖裂缝里冲出来了个什么,那个东西直接一跃,在空中胡乱一扑腾,就朝她这边落了过来。
“我想请你带个路。”他说。
而等在外面姜照一忽然听见了奇怪叫声,类似“呀”声音,拖得长长,听着软乎乎。
山洞阴冷幽深,筵席散尽,满目狼藉。
“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紫微垣星图?”
可李闻寂低眼睨他,踢开他手,拽着他后领,看他满脸惊惧地抬起头,
也许是习惯性弯了弯眼睛,声音轻缓:“求什么饶啊?”
“找东西?”
灯笼照在那些飘来荡去剪纸身上,
大概是那时看不是什么特别魔幻小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红线另一头根本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光色褪去,李闻寂身形显露出来,他伸手将她拉起来,转身时那缦胡缨已经被丝线一般光束束缚住四肢,动弹不得。
她抬起头,隐约看见对面山崖那道被藤蔓遮掩裂缝里飘出来了些半透明影子,她们是古代妇人衣着,手上还拿着扫帚。
它消化不了那个会发光东西,但偏偏它就是不肯吐出来。
“先生,”
她忽然意识到,坐在她对面这个人,
李闻寂在底下站直身体,视线越过那些躬身扫地妇人影子,静盯着那镂空缝隙里也阴阴沉沉一片,透不出一点光双推门。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从对面山崖裂缝里飞出,骤然降落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姜照一正在摇晃小橘灯里那一簇小火苗,他一停下来,她又差点撞上他后背。
她等了一个人很多年,
李闻寂适时拉开了想要再走近些姜照一,下一秒那颗宝石在一阵清脆声响中碎成细末。
那不可能是因为爱,这世上会有人真能够爱上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说过话人吗?
在灵气衰微当下,金措活了五百年多年已经算是精怪里颇为长寿了,即便如此,他也仅仅只是在一些旧时书籍里,或是一些传说里听到过“紫微垣星图”,知道它包罗万象,却不知它更多神奇之处。
姜照一终于厘清了这些事,见李闻寂轻轻点头,她单手撑着下巴,隔了一会儿,才说,“原来我给你写信时候,你还没醒过来啊……”
那老者大抵是有些诧异,随后眉头一蹙,便是极深一道印子,“看来先生到这千户寨来,就是冲我来?”
“他尸体,你埋在哪儿?”
门一开,她抬头看见李闻寂,他精神看起来很好,不像她眼下已经有了点浅淡青色。
那陡然盛大火焰带着炽热温度炙烤潮湿洞穴,强烈光线照在李闻寂侧脸,他仍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那金措在火里烧成了焦木。
就两秒,它钻进了他胸口。
光刺再进半寸,金措痛得厉害,他缠结在一起树根散着黑气,扭动散开,可还没触碰到李闻寂腿,强劲气流便生生地截断了所有树根。
在他沉睡九百年后才醒来今天,他已经是这世间唯一神了。
他笑了一声,“杀了你,还远到不了那种程度。”
“我本源之息。”
是因为就在刚才,
姜照一只好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他耳畔细如铃音声音轻响,仿佛他耐心也就止于此,“八十三年前,你杀了一只絜钩?”
里面淡金色光芒慢慢地盛大,
金措笑起来,可眼眶却慢慢地红了个透,也说不清他眼底情绪到底是恨还是其它,他咬着牙,“她既然不敢自己来找我,那她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他埋在哪儿。”
他对上她目光。
洗漱完毕,姜照一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门。
见坐在她对面李闻寂不再动筷,姜照一吃了块牛肉,望了望四周,这个时间段也没什么人,她小声问,“昨天晚上那个,是什么啊?”
同时束缚着缦胡缨光束消失,它吐掉了那颗“假宝石”,转身一跃,在此间月色与雪色相互映照出来一片银辉里,它跳下了悬崖,落入底下幽深密林里,消失不见。
看起来十分危险。
“先生气性太大,老朽已经退了一步,可先生为何还要紧追不舍啊?”台阶之上,雕花木门内,苍老声音粗哑缓慢。
“……他到底是个啥子哦?”赵三春几乎看呆了。
他索性又接着简单地给她解释了几句。
地面忽然开始震颤起来,那房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壮大生长一般,仅仅只是几分钟时间过去,“砰”一声,粗壮树根挤破了那木质建筑,瞬间坍塌下来,在一片尘土飞扬间,成了废墟。
“金措?”
此前他手指间散出去莹光漂浮而来,才靠近他肩,便瞬间消失无痕。
她说。
那不是正好吗?
姜照一看着它,也许是想起了些什么,她忽然拿下背包,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出了一样东西来。
“扫晴娘?什么是扫晴娘?”
伍赫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上,抓住了他裤腿,“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请您饶了我吧……”
铺设汉白玉砖台阶上很潮湿,灯笼里火光照见挂在檐下色彩不一剪纸妇人像,她们无一例外,手里都拿着扫帚,臂上系着一个小小袋子。
她又想起了那个时候。
虽然只是一眼,虽然它很快就跃入了山林里消失不见。
“怕啥子嘛怕,都是些扫晴娘。”
“在这儿等我。”
传言里缦胡缨之所以有令妖魔精怪慢慢不能化形本事,其实是因为它吞食了封存着他其中一缕本源之息东西,所以它血液里有了些他本源之息灵气。
“我昨天晚上亲眼见到缦胡缨了,”她喝了一口柠檬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眼睛,“是你带我去看。”
“就是以前要是老下雨,就有人用一些彩纸剪个拿扫把女人,挂在那个房檐下头,让她扫走乌云,”
漆黑山林里,姜照一捧在手里小橘灯在她行走间照着浓密树影,投下暖色光斑。
——
“先生可知,你现在杀了我,就是得罪了非天殿?”
“五百一二年,我也活够了,”
“絜钩尸体,在哪儿?”
扫帚擦过地面声音竟然也十分热闹。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去添乱了。
“可以。”
“家族遗传,哪是那么容易解决……”
李闻寂随手用竹篾将那还在扭动银环蛇挑起来,灯笼里透出光,照着那蛇影在石壁上扭曲变形。
他回头,看向姜照一。
她忽然这么一句,令李闻寂有些疑惑。
姜照一却就地坐了下来,那小橘灯里光摇晃着照着她下巴,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被拉长影子。
她是来亲眼证明它不是活在传说里一个虚假影子,它真存在,并且活得很好。
说着,赵三春看了眼对面山崖,“估计里头潮湿得很,积水多,有人用了点儿办法把它们影子弄出来扫水了。”
赵三春听见了,挪了两步过来,瞅了瞅个头不小那只异兽,它龇牙咧嘴,几乎全身力气都用在了挣扎,他不由道:“看它这样子一点儿也不配合,要从它肚子里头取东西,怕是要先把它弄嗝屁了才行哦。”
姜照一慌忙关掉手电筒,她有点惊奇,“你成了精也怕这个吗?”
姜照一将一颗琥珀扔进它嘴巴里,才刺激得它不受控制地呕吐。
李闻寂摇头,“只是顺便。”
李闻寂站在原地,冷眼看他。
既然已经是夫妻,那他也并不介意将自己这些事向她坦诚。
可金措却垂着头,兀自笑了起来,“她这一辈子,到底也不敢亲自来找我清算这笔账……”
“李闻寂。”
但也足够引起非天殿里一些人注意了。
“本源之息是什么?”姜照一听不明白。
李闻寂也并没有要隐瞒她意思。
而他在外面静静地等。
青黑色藤蔓上覆盖了薄薄一片积雪,不远处峭壁上显然别有洞天。
金措终于认出了这东西,他脸上再没有丝毫笑意,几乎是很谨慎地再度将目光落在李闻寂脸上,他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此人这副人皮囊之下,究竟是什么本体。
摔在地上灯笼里火光未灭,照着那些剪纸,也照见那些仍然在灯影里僵硬地扫水妇人影子。
它脑袋毛茸茸,毛发润泽靓丽,如同最光滑漂亮丝线般,后半身却又是火红鳞片。
李闻寂根本没有那个耐心回答他问题。
李闻寂点头。
“青蛙叔叔?”
姜照一换掉了脏衣服,洗漱完倒头就睡。
但对于姜照一来说,
有了小橘灯,姜照一转头要把手电筒交给赵三春,可她才按开手电筒,那光柱照在赵三春身上,他却好像定在了原地。
金措神色有一瞬僵硬,他那双浑浊眼睛再度将阶梯下李闻寂细细打量了一番,“是应天霜托先生来?”
那就已经足够了。
“青蛙叔叔,这个给你。”
“什么?”
事实上,即便是成了精,他本体生是一双复眼,在晚上遇见比较集中强烈光线还是会短暂失明。
穿过迷宫一般曲折甬道,李闻寂用手中那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沉重石门。
姜照一原本还想叫上赵三春,却被告知,他早就已经退房离开了。
姜照一摔在地上,她抬头就看见滚落出去小橘灯被那只异兽踩扁。
“我做为神力量来源。”
“先生知道我?”
缦胡缨被金措关了很多年,而厌冬香其实就是酒水掺杂了它血液。
赵三春也没跟着去,见李闻寂身影顿时化作流星一般影子降落在对面峭壁之间,没入藤蔓遮掩下,狭窄洞口。
狭窄崖缝里只容一人通过,湿润石壁里时不时浸出水珠滴落下来,发出清晰声响,李闻寂周身有浅淡气流漂浮着,其中流动粒粒分明金痕散出幽微光色,照见眼前一切。
姜照一看到李闻寂胸口也隐隐有同样光芒闪烁,她也许是想起来在青梧山上他同她说过那些话,她反应过来,问李闻寂,“你要找东西,是不是在它肚子里?”
她想陪着他一起寻找一个真相。
“非天殿”这三个字落在蜀中这些妖魔鬼怪耳朵里,分量也确很重,但金措却见不远处这个年轻男人一双眼睛微微弯起些弧度,“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细微莹光闪烁漂浮,李闻寂忽然停了下来。
明明说好要请他吃火锅。
他才问出口,光刺刹那刺进他脖颈,没有殷红血液,只有黏腻绿色液体流淌出来。
被掏空悬崖内里,竟然是一座建造完整古宅。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下一秒,忽然有风迎面,那一颗颗细碎星子陡然变化成尖锐光刺,就悬在他喉咙半寸地方。
“不就是个橘皮灯?你小时候没耍过?”他摸了摸屁股,看她双手捧着那橘皮灯,一副很宝贝样子,他撇撇嘴,怀疑她没有童年。
那只是一种憧憬爱情执念,
姜照一吓了一跳,反应很快,转身就跑。
紫微垣星图里星子从他衣袖里一颗颗钻出来,绕过那些表情僵硬剪纸投影,落入了门窗缝隙里。
赵三春那会儿听见那边山崖里头像是有什么倾塌动静就有些心神不宁,刚才明显在出神,忽然被姜照一喊了一声,他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
姜照一抬起眼睛,看向对面年轻男人。
那颗发光东西掉在了苔藓里,姜照一忙用手电筒一照,看起来像是一颗蓝色宝石。
是因为那根红线很神秘,他也很神秘。
他似乎注定孤立无援。
出了山洞,他便一直在感知紫微垣星图里散出去星子,直到天色渐暗下来,他才在鹿吴山里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山顶雪终年不化,却有少部分见了阳光从上头融化流淌下来,哗啦啦水声不断,迎面水气湿润又凛冽。
“缦胡缨?”
它朝着她扑过来刹那,赵三春及时把她往旁边推了一把。
投下来竟是热热闹闹一道又一道半透明身影,她们翠裙红衫,手持着扫帚,躬身清扫那积在台阶上水渍。
无数树根缓缓移动,如同他腿一般。
那些红巾翠袖人影从山崖裂缝浮出,宛如云端仙娥一般身姿缥缈,却又转眼下坠崖下青黑密林里,散做了烟。
地面震颤,她脚下不稳,幸好赵三春扶了她一把,她仓皇回头,却在小橘灯散出光芒下,看清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