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什么累归累，但猪肉可真香啊。
徐三叔比徐奶奶情绪还糟，他埋头吃饭，好几次就差没咬住那筷子。
嘴上这么抱怨着，在旁人投以惊叹表情时宁奶奶还是很配合的，这叫做一致对外，至于厚脸皮的小儿子，都是自己生的，还不是只能忍着，只是看他那表情，那抱着知星不撒手，还一副恨不得在两个哥哥面前仰天长笑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手痒痒。
“大家也知道，我平时在大家心里也就是个不怎么卖力干活的人，但我心里一直有一种要为大家做点贡献的想法，那时候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养猪，不辜负组织给我的任务，争取养出比往年更肥的猪，让大家多吃猪肉，多分肉票！”
去过现场一回的吕大队长完全能体会到当时李站长的震撼，于是这描述起来，就更绘声绘色：“咱们振涛把这猪圈打理得那叫一个干净，进去都闻不到异味的那种……”
而被众人盯紧的宁振涛，只能再度露出僵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所以大家觉得这十五个工分，宁振涛同志该不该拿？”
这和勤快与否没关，她什么都吃，就不吃亏！
到时候如果不讨好她，她还得考虑考虑以后要不要帮助徐家人呢！
只是心里那股委屈和愤怒始终压不下去。
听着徐奶奶那上句不接下句的指责，她勉强在心里拼凑出了事实的全貌。
他骄傲的小眼神不时就往自家大哥和二哥那看去。
相应的要交上去的猪肉也更多了，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在这细说了。
今天的那风头，本该是他的，他神情冰冷地看了眼最近颇受他照拂的侄女，脸上平生出不少厌恶。
宁知星同情地拍了拍小叔的肩膀，不争气的眼泪差点从嘴巴留下来。
而且这可是肉啊，谁不馋肉呢？
但这件事怎么能怪她？在她看的小说里，可没提到中间这表彰部分，她去哪预知？
这意外之喜来得突然，可宁振涛竟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站长说了，这三十头猪就归咱们村了，也就是说只要能好好地养到出栏，咱们村今年是人人都能最少吃两顿肉！”
“奖励我已经领回来了，只要好好干活，完成任务，这不单是个人，村子也会得到奖励！”
这笔账谁都会算，之前养猪都是走的村里的公账，一头猪崽就要不少钱，现在五个工分白捡二十头猪，简直赚翻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就是养的过程中死了这么一两头，那都能净赚不少肉。
“说阿星这句倒是靠谱，要不是阿星每天陪着他打肿脸充胖子，估计早和以前一样跑回来躲懒了！”宁奶奶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来听小儿子自我包装，大家都趁着这理由不干活来听故事，她当然也就跟了过来。
他谦虚文雅的形象清晰地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渐渐替代了曾经那个动辄叫苦叫累，干活半小时，休息十分钟的宁振涛。
徐玉回避开几人的闲言碎语，黑着脸去和徐珍抢起了活干。
“十五个工分，盆、热水壶……哪样差了？就是那毛巾，你说刚好给憨猪儿用多合适？他孩子脸嫩，正适合！”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李站长从畜牧站的仓库倒腾出来的，都是站里发的用的东西，款式稍显过时，也没有时兴的东西，但在村里已经足够唬人。
今年天气起伏大，尤其是最近连着一阵都很高温，大家恹恹地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这就需要点奖励了。
“今天李站长还和我提了，像是咱们村振涛这样的好同志，就是要好好表彰！”
小妹怎么也不上桌？她都好久没被骂了不是吗？
宁振伟那张凶狠脸此刻板着，只有熟悉的人看得出他在发呆。
再说了，这报纸上字就这么一点儿，他们勉强看来看去，也只能识别出几个结构简单又好记的字。
旁边勉强塞了两个小号的搪瓷菜盆，里面还硬是挤了两条簇新毛巾进去，挤挤囔囔地装着，看着就热闹。
再说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目光放长远？现在养的猪越多，之后宁振涛只会摔得越重，原著里只是差点成了千古罪人，被众人厌恶，只怕现在是真要被人丢石头了。
吕大队长也有意趁着这次机会给大家画画饼，大家拿的都是工分，虽说这种出来的粮食会影响今年村里工分的价格和收成，可毕竟关系不够紧密，哪怕是他这么天天盯着，村里也有不少人偷偷摸鱼，每天干活干一半说是要去上茅坑去个小半个小时的都有好些。
已经第三次被问到，宁振涛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带半点拖拉地把这句话复述出来，顺道再来个艺术加工：“当时李站长这么一问，我想了想就觉得我应该要老实回答。”
听到表彰这两个字，宁奶奶那就一点不累了，容光焕发，看着小儿子的眼神陡然变得慈爱。
“这要是其他村的人听到了，准保要羡慕我们。”
之前他养猪拿十个工分已经有人在心里嘀咕了，现在要拿十五个，大家就立刻接受不了了！
众人的惊呼声由前到后，不少人已经在心里迅速地将这换算成了价格，要知道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用得上，绝对是最实用的！
吕大队长把事先放在旁边用布盖着的盆拿了起来，那块布还是他从宗祠旮旯找的盖牌匾的红布，临时冲冲场面。
虽然是她生的，可她绝对不承认小儿子这得意劲是从他这遗传来的。
他们现在看着宁振涛就像看到会走路的大肥猪，走一走就会掉猪肉的那种。
“队长，你再念一念，报纸是怎么说来着？”凑在前排的人也同样好奇，他们虽然第一时间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可这不识字就成了难关。
虽然吧，现在发生的一切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怎么就这么羞耻呢？
吕大队长这问题一丢，众人二话不说，齐齐大喊：“该！”
徐珍找着活在旁边忙前忙后，她疑惑地看向站在旁边有几分局促的小妹。
“对了，振涛你再讲讲，你当时和李站长怎么讲的？”
宁振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完成了一点小任务，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还得要谢谢大队长的信任，翠花奶奶的帮助，还有我这小侄女的陪伴，要是没有他们，我这也不能养好猪！”
反正十只猪他养得也不吃力，再加十头不过是累一点，而且现在还白捡翠花奶一个壮劳力，就是再让他养十头他也……
嗯，今天中午小儿子可以多吃。
这说一点也就算了，这自卖自夸得也太多了吧？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浑人咋就不知道收敛点？牛都要吹上天了都？
到时候一定让他们为现在的冷言冷语后悔！
村里倒是组织过一两回扫盲班，可大多人没这心，就是去了也只是蹭煤油灯干自家活，哪怕是其中难得有几个天赋不错认字多的，之后一直没派上用场，时间久了也只能勉强认得偏旁。
最下面的是一看就是全新的搪瓷面盆，底部隐约能瞧见印的是花，那一周蓝边没有半点掉的。
站在吕大队长旁边的宁振涛单手抱着宁知星，微微颌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谦虚神色，可从头到尾，就没试图拦过吕大队长的夸赞，还时不时地协助做个补充，生怕大队长漏讲了什么。
“队长，倒是给我们瞧瞧呀！”落在后面的人忍不住踮着脚，使劲往里头张望，要知道报纸这种金贵东西，他们可从来就没见过，更别说是村里人上过的报纸了！
村里不少人都很难理解报纸上文绉绉的用词，吕大队长就用自己理解的版本做了解读，还补充上了他从李站长那听到的内容，自己去猪圈那看到的情况，直接来了个阅读理解、扩充再创作，简单的一两百字被他丰富成五六百字的详细故事。
徐玉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会像原身一样站着挨打。
“振涛，我们以前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小伙！”
吕大队长说到这的时候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而且还有个更好的消息！李站长在深思熟虑后，决定重点关注大河村的养殖工作，在他的争取下，又为我们村争取到了十头猪，还是上好的猪种！也就是说接下来咱们村猪圈内的规模会扩大到三十头！”
要知道一个能干活的壮劳力才能拿十个工分，就宁振涛之前干活那效率，只能拿个和妇女平齐的五工分，部分能干的妇女拿的七工分他都指望不上呢！
众人的反应在吕大队长的掌握之中，他轻轻一笑，一下压过了众人的讨论：“关于为什么给他这么高的工分，当然是有原因的！李站长呢，非常赞赏宁振涛同志的工作，他呢为我们大河村安排了十只猪崽，那可都是上好的猪种。”
这之上就是一个盆都装不下的大号热水瓶，瓶身上印的是喜鹊登枝，和红色的盖子和底座正相称。
已经念了好几遍，吕队长便仔细地把报纸折好夹回本子里，这报纸只有一份，他可要贴在大队办公室的墙上留作纪念。
可在徐家，拥有的只有压抑的气氛。
捧着盆的宁振涛当然也已经算出了价格，他悄悄和侄女咬耳朵，已经将两块毛巾做了分配，一块给自己，一块给侄女，至于其他东西，那就得看谁对他好了。
她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徐家好？徐三叔现在瞪她，好像他自己本来多乐意干似的。
他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就实现了？三十头猪……他以后可得从早忙到晚了？
大河村的宗祠旁有着一颗颇有些年岁的老树，树下正好有水井，这么些年来虽然没有被特地打理，却也长得枝繁叶茂，树干比两三人合抱还粗上一些。
徐玉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今天徐珍在后厨煮饭，她在家门口晃荡，远远地看到最近她正重点攻略的徐奶奶回家，带着笑过去迎来的却是批头一顿骂，徐奶奶那手没客气，往她身上软肉就掐了两把，要徐玉疼得龇牙咧嘴。
……
现在的他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这养猪还真不亏！小侄女真是他的小福星。
她现在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点再快点，好要宁家人自讨苦吃，徐家人也就能知道她为这个家做了多少，给了多少贡献。
吕大队长心情大好，虽然已经翻来覆去念了三四遍，可他还是丝毫不见疲惫，耐心地眯着眼道：“好好好，那就再念一遍！”
和宁知星一样回避着此刻众人的夸赞的还有宁家一行人。
她抹了抹嘴角，往远处一看，便正看到站在边角处徐家人阴沉的脸色，尤其是那徐三，脸扭曲得尤其厉害。
早早就感受到这一气氛的徐珍甚至没敢上桌，她的人生哲学告诉她在这种时候必须得装鹌鹑才能躲过无妄之灾。
要不是她全程跟着小叔，知道小叔每天回家吃饭前能为了多吃两口在家里念叨十分钟自己今天干了多少活的模样，他可真信了。
这旁边还有着村里之前搭建的台子，这台子的历史和宗祠差不多长，早年搭建这戏台是为了各家族的祭祖和当地戏班子的表演，后来便成了村里开各项大会时使用的场地，村民们通常就站在老树边上，年纪大的站不住的就摆两排板凳坐着。
“当时李站长啊，是去了很多个村子，他是越看越失望，到了咱们村的时候，已经不抱指望的李站长就问路到了咱们村的猪圈，当时他这么一进去，整个人都惊喜了！”
这话一落，刚刚还羡慕混杂着嫉妒的村民们坐不住了。
“对，你可得好好养，大家年底就靠你吃肉了！”
在村里娱乐生活仅有偶尔会来的电影放映的当下，能够听这么个故事已经足够叫众人咋舌，大家一惊一乍，当起了满分观众，时不时还要跟着倒吸一口凉气表示惊叹。
“好！”伴随着叫好声的是一片鼓掌，大家都被这种掏心窝的话给感动。
再说了，就刚刚宁振涛还拿这么多奖励了，上报纸是了不起，但凭啥就一下麻雀变凤凰又是拿东西又是拿工分？
吕大队长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中，他来了个欲扬先抑：“宁振涛同志工作量很大，经过商议呢，咱们决定给他安排十五个工分，翠花奶呢就做个副职，协助他，拿五个工分……”
都说望梅止渴，今天晚上大河村那是想猪崽充饥，只要想到年底可能会来的肉，几乎人人脸上那笑都舍不得放下来。
新一波的鼓掌声再度响起，被小叔抱在怀里的宁知星羞愧地将脸埋在小叔的怀中。
宁奶奶倒是不像两个儿子能忍，她已经凑到儿媳妇旁边压低了声音抱怨：“你说说，老三怎么脸皮这么厚？”
宁振强手盘在胸前，嘴角偶尔在听到一些关键词时一抽，表情当即就有些不耐烦。
这宁家还真是他们家的宿敌！
而此刻众人聚在这可不是为了开会，是想着前排围观，好看一看那份被吕大队长宝贝地拿在手里的报纸。
就这啊？那没事了，宁振涛松了口气，虽然这十只猪当时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他已经超进化了。
虽说徐玉已经乖乖站在旁边，可徐奶奶还是满脸不快，她筷子往桌上就是一拍：“你看，这到手的好机会不要，便宜就都给人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