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这样
即使这样，霍闻泽还是跟着他絮絮叨叨讲故事，他去看了一眼方琴带的东西，全是他爱吃的，肯定是担心他心情不好吃不下饭。
看来这些天六岁的人格也出来过了。
所有人听见一道嘹亮的女声传出来。
方琴看出她没法接着劝下去，甩出一句“我是管不了你了”，就转身扬长而去。
霍闻泽身边的关系网络也被逐渐牵扯出来,奚迟作为与他最亲密的人自然无法幸免。
几个记者看来也没见过脾气这么火爆的医生，一时愣了,高昊凭借人高马大的优势把人挤走，将他捞了过来。
方琴难以置信地深吸了两口气缓和情绪：“还有小孩儿？”
高昊捧场道：“说不定火了去当女明星，就不用在这熬了。”
“叔叔？什么样子的？”
前面的人依然一点要闪开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会。”奚迟语气笃定地说。
看见他们有的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还有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显然是为了躲过医院越来越严的检查,他有一丝哭笑不得。
奚迟沉默了两秒，望着她的眼睛开口，目光如湖面一样明净无波：“如果没有他，说不定我的人生早就毁了。可能在初中那个数学老师单独带我去参加竞赛的时候，如果他晚上对我动手动脚，我会把桌上的花瓶砸在他头上，可能在赵晔坤逼我当众跟他认错，又把我堵在洗手间侮辱我的家人的时候，我会揍到他再也说不出话。”
霍闻泽回过头，捧着他的脸，像模像样地安慰道：“没事的，别难过，我给你讲故事吧。”
霍闻泽牵起他的手，晃来晃去。
奚迟看着对面两个人喜上眉梢的模样，心底一暖。
“还说什么请呀？都滚开！”
包括科室的老师们和其他同事，大家对他的态度都一如既往，没有人闲言碎语。
奚迟这才想起他们旁边还有人，赶紧松开他：“走了。”
奚迟觉得这样下去他妈妈会憋疯，也接过霍闻泽给他的苹果，对他说：“你先看会电视，我们说几句话。”
高昊跟着仰天长啸：“不然这么一对比，我们升职称更无望了！做吧，今晚一起做手术到十点！”
方琴一口气憋住，看奚迟的目光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话？
高昊看见她的眼神，直搓胳膊。
“我看你也疯了！”
奚迟转过身，眼神平静道：“我很理智地考虑过了。”
本来出事的第二天，奚迟就回来上班，已经让他们很震惊了，都担心他的工作状态。
他看到方琴的表情滞住了，胸口也很闷，他知道这些话会让她自责。
奚迟只能把霍闻泽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解释道：“他现在，六岁。”
奚迟看见安妍和高昊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估计是看到下面的困境从病房过来的。
他喊了一声，小霍闻泽立即抬起脸，朝他奔过来，一把扎进他的怀里。
隔得远远的，他看到霍闻泽低垂着头，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阿姨，别难过了。”
“太疯狂了，”安妍直摇头，“这不得做到晚上。”
霍闻泽办好保释的那天，奚迟正好上午有门诊，号都提前挂出去了，只能托律师转告他先回家等一下自己。
他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可乐，抿抿唇道：“其实我加班，有点别的原因。”
“最近……我妈经常在家门口堵我。”奚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难过。”奚迟放缓语气跟他说。
他带着方琴走进书房，门刚关上，就听见劈头盖脸的一句。
小霍闻泽还牵着他的手直晃，扭过头发现两个人表情都定住了。
霍闻泽接着说：“……会很多东西，什么都可以做好，让迟迟跟我在一起很幸福。”
方琴红了眼眶，又抬高声音道：“可是你是我的孩子，我看不了你受伤害！你知不知道我前几天第一次去联系奚长明，咨询你男朋友的病能不能好，你……”
坐在沙发上，小霍闻泽似乎敏锐地察觉了这个阿姨心情不太好，跑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递给方琴一个。
“他怎么劝都不跟我走，他说他只要你。”律师的声音里有一丝尴尬。
消息传播得比想象中更快,第二天赵鹏升私生子遭遇绑架的新闻就占据了各大平台首页，将近日来一系列讨论的热度推上了姐姐。
奚迟听得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收了无数条方琴发的消息，也在电话里跟她认真讲过几次，但她就是要听他改口说不会再管霍闻泽了。
方琴嘴角抽了一下，表情复杂地接到手里。
霍闻泽更加开心，凑过来“啾”地一声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霍闻泽骄傲地眨眨眼。
奚迟听他说完了，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告诉他：“我男朋友就是你说的这样的人。”
“不知道，他是在我脑子里说的，谁也看不见。”霍闻泽语气天真地说。
他看完剩下的号，连忙赶过去。
霍闻泽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回答道：“警察叔叔问了我好多问题。”
另一个记者挣脱了保安的禁锢，跟着问：“您和他那个反社会人格是否有接触？主人格对他是不是对他缺乏监管能力？”
霍闻泽往他身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悄悄八卦道：“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开始思考，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确实过度自我封闭，他的师姐、前辈总是在默默关心他，从方方面面不动声色地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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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博士后都毕业了，工作几年突然到了叛逆期，阿姨心里苦啊！”高昊感叹道。
“这不是小朋友该知道的。”奚迟立即打击了他。
奚迟看着他的小表情，眼里泛起柔软的笑意，反问：“你长大想当什么人？”
说完他又十分积极地上前接过方琴拎的东西：“阿姨，我来帮您拿。”
奚迟硬着头皮喊了声：“妈。”
回去的路上，霍闻泽突然表情有点担忧地问他：“奚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而霍闻泽的秘密也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曾经各个人格活动的印记像碎片一样被收集起来，汇成了一幅完整的拼图,因为太过离奇，后来讨论度比案件本身还要高。
“请问霍闻泽先生真的有被确认为人格分裂吗？还是一种逃避接受制裁的手段？”穿病号服的人立即扛起摄像机进入了职业角色。
“有什么好消息么？”安妍啃着鸡腿问。
“听说你今天排了六台手术？”高昊问他。
小霍闻泽掰着指头认真数：“因为你很聪明，很善良，是很厉害的医生，当然长得也很好看……还很勇敢。”
奚迟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认真跟他们说：“不用担心，我现在反而有种安心下来的感觉，就像考完试等结果一样。”
到家后，电梯门刚打开，他看见方琴的身影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霍闻泽歪了歪头，似乎觉得面前人看着很年轻，叫奶奶不合适，于是乖巧地喊道：“阿姨好！”
奚迟心说不好，肯定是六岁的霍闻泽出来了。
奚迟不禁被逗笑了：“跟我妈吵架也算勇敢么？”
“真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见到对方了，望着霍闻泽亮晶晶的眼神，捏了捏他的脸。
安妍若有所思地咂咂嘴：“其实想想还挺爽。”
奚迟心里泛起细密的酸涩，摸着他的头发说：“怎么可能。”
奚迟表情一滞：“这……”
奚迟立刻摘了手套，点开信息，屏幕上莹莹的光映得他眼神一亮。
“谢谢你们。”奚迟进了电梯开口道。
赵鹏升供认了罪行后，牵扯出了一系列陈年旧案,许多刻意被埋藏的往事都被揭开,包括霍闻泽两兄弟被绑架的案子，当年只是被当成敲诈勒索，一场悲剧延续了二十多年，最终真相大白。
看他还是这么倔，方琴咬着牙说：“你就不怕他哪天失控把你杀了吗？”
“唉，今天应该化个妆的。”安妍惋惜地说。
把几个人说得哑口无言后，她愤愤地拉着高昊和奚迟进了门。
结果门诊看了一半，律师突然打电话过来。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小霍闻泽冲进来把奚迟拉到身后，横起双臂拦在他前面：“你不要骂他！”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奚迟轻轻牵起了嘴角。
他走回去坐在霍闻泽旁边，霍闻泽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为什么要你和男朋友分手？”
“要很坚强，能保护别人，要对人很温柔，可靠，聪明，有勇气，还要幽默……”霍闻泽不喘气地报了一长串。
偌大的手术室食堂就他们在一角坐着，奚迟咬了一口披萨，看到手机屏上提示有霍闻泽的律师发的消息。
小朋友一秒钟变得阳光灿烂，眼睛弯弯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接我了呢。”
面对他稚气而倔强的眼神，方琴的话一下被噎了回去，问奚迟：“他真的六岁？不是你们合伙在骗我？”
安妍跟着点头：“如果治疗后能证明他状态稳定可以自控，肯定会有转机的。”
奚迟唇角紧绷，语气冷淡地说：“无可奉告，请让一下。”
奚迟手指握紧了方向盘：“你害不害怕？”
“嗯。”
结果这段日子，他们眼睁睁看着奚迟工作越来越投入，手术越做越多，看起来比以前还正常。
“对了，”安妍突然眼神发亮地说，“我前几天就想问，怕你心情不好，现在应该还不错，你男朋友不是有好几个人格嘛，你最喜欢哪个啊？”
“谁担心你了？”安妍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们压力很大啊，你没发现这周我们俩都跟着你加手术量了吗？”
这次出事后，他跟高昊和安妍说了事情所有经过，把他们听得快要发火，都说他太能憋太不重视自己的安全了。
即使外科楼已经加强了安保措施,奚迟上班的时候还是被旁边冲出来的记者拦住了。
奚迟嘴角微弯，他听说接受审讯的过程中切换过几次人格，都把各自知道的实际情况交代了。
这段时间不允许探视，只有霍闻泽的律师跟他联系。
霍闻泽摇头：“有个叔叔让我不要怕，说实话。”
“那好啊，恭喜恭喜。”高昊拿起装可乐的纸杯跟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碰。
她又不能对一个六岁的人格发火，只能憋着跟他们进了屋。
奚迟拍了拍霍闻泽的肩膀，可霍闻泽好像怕方琴会打他，死守着一丝也不放。
最后三个人真的都在手术室待到了晚上，结束后高昊点了一堆炸鸡披萨，安妍一边嫌弃，一边还是跟他们一块坐下吃了。
奚迟抬起眼帘：“现在确定他可以保释，出来接受治疗直到开庭。”
方琴眼睛瞬间红了，一副要爆发的模样。
更有再大胆一些的人直接问：“之前赵晔坤在你们科住院,现在处于植物人状态,是否和这一系列事件有关呢？”
话音落下，他看见霍闻泽眼神一下变得不一样了。
奚迟眼里带上了一丝意外：“你这都能听出来。”
奚迟认为这是小朋友最高的评价了，转过身问他：“为什么？”
奚迟眼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用往常一样平静的声音说：“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安妍轻轻叹了口气：“我太能理解她了，你看你的人生跟一只标杆一样，从小就是乖孩子，成绩优异，工作也前途无量，从来没让人操心过。”
方琴瞬间气得更厉害，声音都开始发抖：“迟迟，你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的，一步都没有出过错，为什么能给人这么大的‘惊喜’啊？你就不能不要管他，他会把你的人生毁了的！”
“这里是医院，你们看看自己堵的门，上面写的生命通道！”安妍继续怒斥道，“马上病人就要被接去手术室了，你们把医生拦在这，出问题谁负责？”
霍闻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真的，我觉得迟迟长大以后，就会像你这样。”
“我觉得管你叫哥哥那个真可爱，”安妍道，“但是小杨护士说她喜欢那个说话很温柔绅士的。”
“谢什么，”安妍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激动地说，“我刚才说话的时候好像还有人拍我，不会上头条吧？有种参演电影的感觉。”
奚迟笑得不行，评价道：“你有点贪心。”
“什么？”安妍问。
反而让人有一丝担忧。
高昊跟着嘿嘿笑：“我也想知道。”
“我支持那个玩乐队的，我好像还听过他们的歌。”
他递给霍闻泽一瓶巧克力牛奶，然后把东西往冰箱里整理。
到后来,甚至有媒体潜伏在医院里,到上班的时间就一窝蜂地窜出来，想要堵住他获取一手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