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神秘礼物
幼小的他只能缩在角落，想动却动不了，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体会着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晚风拂动着他的发梢，奚迟牵起嘴角：theworldisoyster
他一边说,一边去拿了纱布和胶带,贴上去彻底把伤口遮住了。
sobodywishingonashootingstar，shootingstarisdreangclosethesky……
奚迟心跳骤然乱了两拍，掩饰般地抿起了唇，视线移到远方的明月中。
而且这个病人无论从身形、样貌轮廓还是鬓边的白发，都和一个人有几分相似——奚长明。
奚迟的心立刻悬了起来，钢筋穿入颅内，又是很棘手的位置，这种情况他也只是跟主任处理过两次。
从霍野肩膀上起来的时候，奚迟的情绪都收了回去，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希望有一天，我在你眼里的光芒能盖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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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迟想了一下，跟他一起出来了。
给亲近的人缝针还是不太一样，奚迟略有一丝紧张,缝好最后一针，打了个漂亮的方结,剪掉线头。
这时，奚迟听到客厅中央有动静。
最后他又回实验室待了半天，晚上的时候才到了家，他想着霍野开车的话，这个时间也应该早就到了，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隔壁手术间的麻醉师也赶过来一起进行抢救，现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他稳定心神，抓紧时间洗漱收拾，赶去了医院。
可眼前的人肩上还挂着因为救他受的伤,又让他狠不了心拒绝。
霍野动作僵住了，奚迟也愣了下，他刚才只觉得眼眶发酸，谁知道竟然……
他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霍野只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清瘦的肩胛骨贴着他手掌心微震，像被雨淋湿了还在振翅的飞鸟。
他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盒子，里面居然是一个巧克力蛋糕，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然而见到病人的一瞬间，他的心绪又突然乱了起来。
奚迟马上清醒过来，翻身下了床：好，病人是什么情况？
回到熟悉的a市，他们先回医院开了个简会，汇报了一下在当地的情况，又回科室科室看了一圈，安妍和高昊看见他激动得不得了，互相指控他不在的这几天，他们俩在办公室相看两厌，天天吵架。
低沉的嗓音响起，融合在夜风里。
不只是这一个病人，病房里其他伤员也在逐渐好转，一起遇难的一家三口，爸爸已经可以在病床上稍稍抬起腿来，摆脱了截瘫的可能性，医院里气氛慢慢由悲痛变得有了欢笑声。
上去看看么？霍野问。
奚迟一直低着头，霍野觉得他可能真的累着了，把水递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忽然间一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坠落在他手背上。
夜晚凉风习习，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路的两旁居民楼的窗户里亮着暖色的灯。
那天在酒吧里听多了他们唱摇滚，奚迟没想到他会唱一首如此缓和温柔的歌，心情也跟着宁静地流淌。
感觉到他的视线落点，霍野目光晦暗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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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有点闷，包括霍野今天受的伤，当其他人格出来时，发现莫名出现的伤口，肯定也会觉得恐慌和无措。
奚迟感觉自己手下血管的搏动在变得微弱，他后背早已被汗沁透了，湿冷地贴在身上，如同有死神悄然在他身后站立。
看他脸色有些泛白，霍野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上接了杯热水，回来在他身边坐下。
他想阻止这一切，不想屈服于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霍野眼神动了动，认真地问：你觉得我该去签约唱片公司么？
这些天的疲倦、慌乱、自我怀疑一同在他胸口里冲荡着，奚迟伸手抓住了霍野的衣领，往前慢慢凑近，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奚迟还是不说话，别开了视线没看他。
霍野舌尖抵了抵侧边的尖齿，冲他笑道：走吧，奚大夫，吃饭去。
一曲终了，霍野笑着转回来看他，眼中的亮光晃得他心头一紧。
他们远眺着远方暗隐在夜色中的山峦，霍野轻轻地开口。
短短几秒，屏幕上的呼吸变成了一条直线。
他敛去情绪，去开了一支破伤风球蛋白，给霍野打完才带他离开了治疗室。
虽然刚才打了点麻药，此时多少还有点感觉,但霍野觉得完全不痛，酥酥痒痒的,整个人心情飞扬。
干什么？奚迟不解地问。
人都走了，站在拐角的霍野走近他，笑容骄阳般明朗：奚医生，辛苦辛苦！奚迟默默地没说话，跟他一起转过一个弯，空荡的走廊里摆了一排座椅。
霍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前男友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光芒闪耀的人？
魔蝎
不行，不行……他告诉自己，如果病人被抢救回来，他随时要继续手术。病人和家属把命交到他们手里，他不能先把自己击溃。
看他面色凝重下来，霍野解释道：我没骗你，是真的没印象了。
旁边站了两个民警同志，应该是他们把伤员救出来的，跟奚迟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嗯。奚迟点头。
回酒店后奚迟先彻底地洗了个澡，冲去了这两天积攒的一身疲惫，然后给实验室的博士生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实验进度。
有人跑去告诉了这个医生，他就立马赶了过来，想在挖掘前先帮病人止血，结果正在处理伤口时，余震突然来袭，厂房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顶坍塌下来……
唉，再往上级医院转，他怕是也撑不到那里了。
奚迟认真道：放松，我开始缝了。
霍野目光瞟过去，瞥见他下唇上被咬出的齿痕，洇红一片，不知道刚才用了多大力气。
是活的东西？！
站在手术台前，奚迟深吸了一口气。他推算出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对他来说实在太低了，出一分差池，可能就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可是现在大家都别无选择。
奚迟不知道他为什么此刻又提起这个，他对前男友究竟有多大的执念啊？
到这里一个星期，他确实还没有走近过这座城市。
霍野收紧了手臂，搂住了他的背，奚迟僵了一下，然后在他怀里放松下来。
麻醉师观察了一下，示意他们：可以继续。
他开口道：这首歌让我想到我中学时很喜欢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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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麻醉师喊道：呼吸抑制……呼吸暂停了！
听对面医生的慌张，恐怕比他还缺乏经验。
他向来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情况，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彻底想清楚,究竟是否该把其他人格和霍闻泽看作同一个人。
延髓被称为人的生命中枢，他们的每一步动作都必须稳中加稳。
颅骨钻孔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每个人都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面前的手术视野，骨瓣被掀起，奚迟观察到这段钢筋和延髓的关系比ct上更密切。
终于这个医院也不再需要他们帮忙了，奚迟和同事们接到通知，说第二天大家一起返回a市。
是脑部钢筋穿刺伤，ct显示异物进入了矢状窦。
霍野眼神暗了些，但没过一秒，又扬起了肆意的笑。
空气一下热起来,奚迟察觉到被误会了什么，抬起眼睛道：咳，你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病床上躺着的伤员和他们一样，都穿着一身白大褂，后脑勺插入的钢筋有几厘米露在外面，令人触目惊心。
很好听，奚迟问道，这首歌叫什么？
奚迟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乡村医生，第二天听到他清醒过来的好消息，不仅他很欣喜，所有医生护士脸色都洋溢着激动。
他呼吸都放轻了，慢慢地靠近地板上的礼物盒，盒子上还被粗糙地戳了几个孔。
算是，他有很值得我欣赏的地方。他表情有点别扭地说。
c市比起他的家乡算座小城，远眺可以看见城市边缘绵延的山丘，一轮明月挂在山顶。
作者有话要说：疯批：这几天我的宝贝受罪了，怎么样才能让老婆开心起来呢，嗯，送点礼物……把猫猫送过去给他撸一下
奚迟点头，跟他一起踩着楼梯走上去，钟楼顶上可以俯瞰到大半座城市，星星点点万家灯火。
明黄色灯光聚焦在肩头，奚迟眸光专注,开始进了第一针。
他玄关的柜子上、客厅的茶几上、沙发上、地板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盒，都用精致的丝带扎了起来，看起来格外温馨。
他最开始隐隐有学医的念头，大概是送奚长明去医院的救护车上，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最熟悉的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握着奚长明的手，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经过格外漫长的几十秒，病人终于恢复了呼吸，波形在屏幕上平稳地，心率也猛增至一百六，又降到八十几稳定住了。
什么？
奚迟一瞬间鼻根更酸涩了。
奚迟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开口道，做吧，我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们跟家属交代清楚。
奚迟望向他的侧脸，霍野唇边勾着懒洋洋的笑意，慢慢地唱。
果不其然，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无限可能孕育于蚌壳之中。
他却表情凝滞住了，心跳骤然加速。
最后，家属签了字，他们这位同行被推进了手术室。
霍野嘴角挑起来：看看奚大夫第一次给我缝的线。
奚迟放下心来，这才沉沉地睡去，睡着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今天这波余震会不会产生新的伤情。
奚迟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周围的人都在关注监护屏幕，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奚迟接着刚才的操作，更加谨慎和小心，无影灯下，只有他垂着的睫毛偶而抖动。
于是他跟霍野并排走着，还是别开了目光没有直接看对方。
他们从手术室出来，奚迟一眼看见，除了病人家属外，霍野也在不远处等他。
奚迟身边两个医生也跟着红了眼眶，只有他还面色平静，跟家属说明了后续将怎么处理，可能出现的预后情况。
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几个医生去旁边商量了一下。
喂，奚医生。对面医生的声音很急迫，我们这刚转上来一个危重病人，你现在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处置吗？
霍野把水放在一边，伸手扳过他的肩，放缓了语气：怎么回事儿啊？刚才那个病人情况不好？
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他依然清冷自持的声线：谢谢你。
最后顺利关上口子，病人被送至监护室。
奚迟眼神顿了顿，他本来猜测这伤是霍野闯荡街头时期留下的，没想到也不是，那究竟是哪个人格主导时受的伤呢？
我坐一会儿。他轻声道。
从刚才起，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奚长明的脸，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这直白的约会邀请,让奚迟拿持针器的动作稍稍一顿。
牡蛎？奚迟开始觉得这个曲名有点奇怪，再一想却觉得很合适。
看见奚迟泛红的眼圈，霍野心里像被猛然戳中了似的，往他那边靠近了点，拍拍自己的肩膀道：反正这也没人看见，借你一下。
眼前伤员和奚长明的形象又重叠了一分，奚迟眉心揪了起来。
奚迟抿起了唇，摒除一切杂念，声音冷静地对旁边医生说：准备开颅，取自体筋膜等一下填充缺损。
这两个字跳进他脑海里，随之涌入的是刀子抽出来时，冒出的鲜血，大片大片，仿佛把他眼前所有的视线都染成红色，女人尖叫着把他搂在怀里，男人倒在地上面色灰败。
奚迟沉着地立即压迫血管，观察了一下监护上的生命体征，然后一边止血，一边清除残留的异物和骨渣。
奚迟又拿起ct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切割过程中压迫了脑干，这个位置离呼吸中枢也很近，如果等会儿手术取钢筋伤到了，就会出现呼吸骤停。
野哥唱的歌是shellndegéocello的《oysters》——
奚迟彻底愣住了。
接着他打开家门，顿时愣在原地。
《oysters》霍野回答。
缝完了。他揭下治疗巾道。
床旁站的中年女人应该是这个医生的妻子，边听边抹眼泪，用方言给他们讲了一大段话。
没有对自己身体和人生的完整掌控权，其实是很难受的吧。
他立刻将箱门打开了，奶糖嗖地从里面钻出来，贴着他的裤脚蹭来蹭去，黏糊糊地撒娇。
旁边的民警告诉他：人本来还是清醒的，我们切割钢筋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固定了，可还是一切完，就发现他失去意识了，现在昏了有五六个小时。
看时间吧。最后他淡淡地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靠，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吻他。
奚迟闭了一秒眼睛，再睁开时墨黑的瞳仁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冷静。
走着走着，他们到了一座钟楼下面，这钟楼有些年数了，不知道历史上还经历过几次地震，仍然屹立不倒。
刚才坐在手术台前，上面和奚长明如此相似的人停止呼吸的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被扒下了坚固的壳，无能为力，无处遁形。
钟楼上风有点大，霍野看见奚迟的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把外套脱了，不由分说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插入脑内的钢筋被拔出时，不出所料，来自矢状窦的鲜血喷涌而出。
第二天早晨，奚迟和济仁医院的同事搭上了返程的飞机，走之前相处了几天的几个当地医生对他赞不绝口，奚迟拜托他们告诉自己那几个患者的后续情况，他们忙点头说肯定的，多保持联系。
奚迟揭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航空箱，传出了奶声奶气的喵喵声，听起来委屈得要命。
霍野突然环视一圈：这里面有镜子么？
病人的妻子一见到他们，便起身忐忑地迎上来，听到好消息后，又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霍野站起来转过身，奚迟视线里映入对方线条流畅的胸肌腹肌，本就狭小的治疗室顿时感觉更拥挤起来。
奚迟想了一下：我说不来，看你想要什么生活了。
霍野收敛起揶揄的笑意，告诉他：我不知道。
奚迟只听懂了六七成，大概是说自己丈夫开诊所起早贪黑，没挣过几个钱，劝村民吃药看病还被以为是骗子，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年让丈夫别干了，一点用也没有，如果这次人就这么没了该怎么办……
走的前一天晚上，霍野来敲了他的门，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博士生表示很诧异，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想着管实验的事，赶紧积极汇报了一番，说用新方法后移植的细胞长势喜人，等他回来就能进行下一步处理了。
霍野却因为这句轻飘飘的话，眼睛弯起来，他觉得以奚医生的性格，这就是同意了。
他目光不可避免地瞟到对方腹部那道疤，崎岖不平，一半露在外面一半隐没在裤腰里。
莫名其妙。
奚医生，我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怎么办啊？一个医生焦急地问。
奚迟和其他医生听着，表情都变得肃穆，从心底里敬佩眼前的人。
好在他越过了这道坎。
奚迟无言以对,心说还想缝几次啊。
奚迟刚要推脱，霍野接着跟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话题转得太快，奚迟一怔，答道：好。
霍以辞：我谢谢你——
这个伤员是震区正中位置的一个乡村医生，好几个村子的人都是去他这一个诊所看病，事发时，有个村民被工厂倒塌的墙板压住，腹部脏器破裂出血严重，救援队赶到时已经快不行了。
奚迟马上停止动作，麻醉师开始抢救，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块监护屏幕，祈祷心率稳住。
tnevergonnachange，butyouuldalwayschangeitfor……
他其实是个很幸运的医生，工作几年，手底下还从未经历过死亡。
灾情趋于稳定，每天清晨的朝阳都让人有了新期盼。
然而他们看见，病人的心率从七十几，降到五十几，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