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笔迷楼]
谢寒逸听见这句话后,背后泛起的凉意比刚才抱猫的时候还明显，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宋钦扬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谢寒逸。”
这三个字像一句咒语,忽然把他打回原形，谢寒逸头脑中一个激灵,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谢寒逸就是‘谢沉’，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回国的也是你。”宋钦扬慢慢地说，像在给这件荒谬的事定下一个结论。
谢寒逸听到这句话，眼眶发酸,惊喜的感觉几乎要冲破胸口：“扬扬,你终于想起我了。”
黎明的曙光在他眼前绽放,他当替身的日日夜夜总算结束了，他终于又重新拥有了宋钦扬。
宋钦扬表情一凝,有点迷惑，为什么谢寒逸看起来这么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很感动？”他试着问。
谢寒逸忙道：“不用感动。”
陪着失忆的爱人找回记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还做的不够好。只是宋钦扬既然已经想起了他,为什么还叫他“谢寒逸”呢？
宋钦扬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深呼吸了一下，声音都在微微发抖：“谢寒逸！你觉得骗我很有意思吗？看我喜欢你到不可自拔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你真是个天才,一般人想不到你这方法,想到了也不敢做,你不仅敢演，还能演得滴水不漏，连我都差点相信了。”
他是真的佩服，甚至快被气笑了，谢寒逸这套操作，不但要深刻理解谢沉的背景，揣测对方的心理，还要推算出对方八年后的行为模式，太不容易了。
他甚至想过，谢寒逸陪着他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默默揣摩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他着实有一点心疼。
谢寒逸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中，连扬扬吼他都显得那么亲切，利落地认错：“对不起，我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了，但也不该骗你。”
“如果我没发现呢？如果我同意和‘谢沉’在一起，你是不是要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和我生活下去？”宋钦扬又问，“你不累吗？”
谢寒逸愣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对。
“可惜别人的演技没有你这样精湛，我这些日子一直隐约有种违和感，岑安学姐、隋意这些人看到我们，表现都有一丝奇怪，好像觉得我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你怎么说服他们帮你的，但学校那边你都能通过捐钱打通，这倒也不算奇怪。”
谢寒逸这下明白了，心里再次陷了下去，宋钦扬的脑回路怎么会拐到这个方向去？
“只有一件事我不太懂，”宋钦扬继续分析，“你是怎么用谢沉的账号和我联系的？”
谢寒逸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起身扶住了他的肩：“对啊，扬扬，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谢沉？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证明么。”
宋钦扬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思维产生了松动，第一次往这个他不敢去猜的方向设想。如果谢沉从上学时就喜欢他，为他回国，与他相伴几年，成了一对恋人，在他失忆后由于不想离开他，大费周章地扮演从前的自己，确实是个令他心潮澎湃的故事，甜蜜又辛酸，荒唐却动人。
可他如何相信，他刚从一场梦境里逃出来，哪敢立刻跳进另一场更迷幻的梦。
宋钦扬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它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或许它并不是当初的那个号了。”
谢寒逸绝望了，宋钦扬失忆以后，总是这样思路清奇却又自圆其说，现在他在宋钦扬眼里，已经是一个演技一流并且能通过调包账号策划一出大戏的人物，就算信这个，宋钦扬也不肯相信他爱他。
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我其实也应该感谢你，”宋钦扬看见他从光彩四溢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胸口也有些闷，“你作为谢沉陪我演了一场很梦幻的重遇，填补了我所有的遗憾，让我感到付出过的热情都得到了回应。”
谢寒逸的嘴唇颤了颤，听见宋钦扬接着说：
“我现在彻底放下谢沉了，我不会再想要找到他，即使真的又偶遇也会平常心对待。这段时间让我明白，有所回应，彼此珍重的爱情才美好，单方面的执着是种浪费。”
谢寒逸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出门时瞥见放在桌子上的那束白玫瑰，依然纯洁无暇，宋钦扬跟他说：“经历过这件事情，我暂时不想和你见到了。”
他问宋钦扬，至少几天后宋钦扬的生日，能不能和他一起过，宋钦扬也没有同意。
事态猛然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谢寒逸感觉自己比上次宋钦扬从他家搬走时还要失措，那时候起码还有解决方案，而现在他只能祈祷宋钦扬尽快恢复记忆。
这几天只要一设想宋钦扬真的不要他了，甚至以后去别人那里追求“有所回应”的爱情，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不要说正常地去赶通告，就算吃饭，也会盯着宋钦扬喜欢吃的一块西兰花，发愣到整份饭凉透。
他甚至开车去过宋钦扬公司，远远地看着宋钦扬送客户下楼，和别人微笑着握手告别，可惜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很快他的身影又转身消失在大门口。
只有拼命地写歌时，他才能暂时麻痹自己。后悔和不安交织缠绕，膨胀发酵，填塞在他的胸口，像囚禁了无数只鸟在里面，它们不断尖鸣着扇动翅膀，撞击笼壁发出的声响又流向他指尖。
说来讽刺，在这种失控的折磨中，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感。
小方也很慌张，他跟着谢哥几年，谢哥从来都过分冷静，以至于有时候让他觉得有点冷血，但今年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采尔马特滑雪那次已经让他开始惊慌，后来又连夜飞来飞回分饰两角，他一直担心谢哥会不会疯，终于，到了现在把自己关在录音棚几天的地步。
他感觉粉丝也快疯了，网上铺天盖地的讨论，删都删不完。
【天哪，哥哥什么时候推过工作，不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
【我怎么怕是情伤呢，前一段的传闻虽然狗血，但就怕越不可能的越可能，心疼逸哥。】
【是什么都不会是因为感情，拜托这是谢寒逸啊，传说中的大冰山，无性恋。】
【就是，粉丝心疼也得合理吧，我觉得谢天王这种人只会虐到别人，不会被虐。】
工作室很快发了声明，说只是休息几天调整状态，然而刚发出去第二天凌晨，谢寒逸竟然在个人微博上发了一首新歌。
发歌的时间是2月14日0点0分，大家所熟知的情人节，歌的名字叫《青阳》。
深夜里，微博直接爆炸到瘫痪了。
【雾草，情人节发新歌，谢寒逸前几天不还在神隐，这是怎么了？】
【他之前曲风都是那种酷酷的电子风，这首歌也太太太甜了，救命，谢天王唱起情歌太杀我了。】
【情人节发情歌，他是恋爱了吧？有点方。】
【可能已经失恋了（狗头），但歌是真好听，唱得好温柔啊！要是有男生抱着吉他给我唱这个，我肯定化了。】
【！！！你们都没注意歌名吗？前段时间和他传绯闻的方糖视频总裁的名字啊！】
【woc真的是，这不是表白吗？】
【谢天王暗恋宋钦扬多年实锤了，不仅歌名里暗戳戳地示爱，整首歌都是关于他吧，呜呜呜呜。】
【你们咋啥都能嗑，说不定没那么多意思，青阳就是指代春天而已。】
【不觉得更浪漫了吗？春日的和煦阳光，温暖但不刺眼，遇见你后冰雪消融，寒霜除却，春天本来就是心动的时候嘛～】
两拨人讨论了半天，忽然有人打破了僵局。
【锤死了，你们去看看宋钦扬的百科资料，今天是他25岁生日！】
其实谢寒逸并没有当众表白的意思，只是他现在不确定，把歌直接发过去宋钦扬会不会听。而他发在网上，不算正式发行，也没有版权限制，很快就会被转到各个平台，在城市的不同角落播放，说不定这一天宋钦扬就会偶然听到。
八年前宋钦扬生日，带着点紧张邀请他参加，他听到日期后轻笑了一声：“2月14号，你爱神转世么？”
宋钦扬当时耳朵就红了，他想想也贴切，宋钦扬像是喜欢一个人热情永远不会耗尽一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
结果那一次，宋钦扬在门口等了他一整夜，也没听到这首歌。现在他想重新唱给宋钦扬听，却只能用这种方式。
其实宋钦扬还是听见了，和他父母在爷爷的督促下和好后，他母亲执意要在家里给他过生日，他两个堂妹也过来了，一进门就凑过来难掩激动地说：“哥，你知道网上都说谢天王发的歌是跟你表白吗？”
“什么歌？”宋钦扬愣了一下。
“差点忘了你连微博都不玩，”堂妹恨铁不成钢地递过手机给他看，“诺，就这个，《青阳》。”
另一个堂妹夸张地拉长了声音：“哦～《青阳》哦～”
宋钦扬被她俩盯得发毛，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那首歌。
“哥，你要现在听听么？”堂妹问。
“听吧，我觉得还是你一个人听比较好。”
她们两个说完，就撇下手机溜了出去。
宋钦扬指尖在播放图标上顿了一秒，然后按了下去，谢寒逸独特的声线充盈在房间里，伴奏没有过多的修饰，唱的时候也没有用任何技巧，和他之前在车上听的对方的专辑不同，像卸下了外壳后忐忑展露的内心，让人止不住为之动容。
他不知道别人听到这首歌是什么心情，他的心跳开始不自主地增快，暖胀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到四肢末端，鼻根泛酸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好像刻着他一路以来的执著，又能感受出对方融在每分每秒中的爱意。
这几天他也从小方那里得知了谢寒逸的状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他想起被骗的日日夜夜，那种惊喜和悸动都是假的，一口气就直往头顶冲。再想想他还纠结过，因为理不清对谢寒逸某刻的心动，是由于谢沉，还是他本人，一方面觉得对谢沉的感情不纯粹了，一方面觉得辜负了谢寒逸，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道德水准，结果都是同一个人！越想越气，他把这种悲愤消化完之前，是不会见谢寒逸的。
宋钦扬过完生日，从父母家里回去已经很晚了，远远地他看到家门口有个人影，心里一紧。
警惕地走近，才看清了是谢寒逸，裹着长款黑色大衣，和周围的夜色中的寒霜融为了一体，低着头，眉宇间写满了寂寥。
听见他的脚步，谢寒逸才抬起眼睛，目光中顿时照进了一丝神采。
宋钦扬站定住了，谢寒逸看到他与自己隔开的距离，抿了抿唇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宋钦扬垂着的手指缩紧了，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看到谢寒逸往旁边移了两步，把他进门的空间空了出来，短短几天，他能看出谢寒逸瘦了一点。
他没按密码，拿出钥匙开了门，这种防备的举动让谢寒逸心里一酸。
宋钦扬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专注地投在他侧脸上，心里也有点难受，现在晚上快到零下了，谢寒逸说话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凝成的白气，也不知道在他家门口等了多久。
谢寒逸雕塑一般地看着他拧开门进去，过了一分钟，门却又打开了，宋钦扬面无表情地递了一条围巾给他。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
谢寒逸拿着围巾，忽然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接着道：“扬扬，你最近做什么注意安全，小心宋子铭。”
最近宋老爷子患病的消息传出来了，宋子铭和他父亲最近异常活跃，还在努力跟宿平江拉关系，牵扯到遗产分配，宋钦扬对他们必定是个很大的威胁，因此他一直暗地里盯着宋子铭。
宋钦扬也面色低沉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宋子铭会搞动作，但这个时候还觉得对方没那么大胆子，也不至于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下狠手。
第二天晚上，他们刚和思诺科技共同推行的恋爱游戏，忽然在网上被人指控盗取用户**信息，宋钦扬立即赶过去和思诺那边召开紧急会议。
开完会已经深夜了，宋钦扬和严淮他们道别准备回去，却在楼下看见谢寒逸正靠在车旁等他。
他步伐一顿，谢寒逸道：“太晚了，你坐我的车回去吧。”
谢寒逸接到赵秘书的通报，觉得这次事件可能是宋家父子策划的，思诺科技又地处高新区，离他们住的中心城区距离偏远，还是小心为好。
宋钦扬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跟谢寒逸一起坐了他的保姆车，刚开上大路没多久，谢寒逸问他：“你觉不觉得那辆货车跟我们很紧？”
宋钦扬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吧。”
他跟谢寒逸从摊牌后，就没有靠近说过话了，此时还有些不自在，好在谢寒逸目前比较严肃。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也放松下来之时，那辆跟在他们后面的货车忽然在一个弯道处加速冲上来。
司机很快转向，可车身还是被擦了过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得侧翻倾倒。
宋钦扬感觉自己被谢寒逸拽进了怀里，谢寒逸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腰，一只手护着他的头，他受到的撞击都被对方隔离开了，只感受到谢寒逸绷紧的肌肉，因为疼痛抽气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叫车去急诊，他倒没有一点问题，只是谢寒逸的胳膊因为在他身后垫了一下，前臂骨折了。
宋钦扬陪着他复位包扎完，又在病房里守着他输液，看谢寒逸平时弹琴的手被绷带吊着，他忍不住揪心地叹气。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毕竟谢寒逸靠音乐吃饭的，如果影响了他之后操纵乐器的灵敏度，他会永远愧疚，宁愿谢寒逸刚才没保护他，让他骨折。
“骨折而已，神经没事，不会有后遗症的。”谢寒逸看到他皱眉，云淡风轻地说。
宋钦扬看他这么淡然，更不是滋味了，谢寒逸之前手划了一下还跑回来怪他没关心自己，现在受这么大伤却不动声色的，肯定是因为他刚说完不想见他。
他起身倒了杯热水给谢寒逸，声音也温和起来：“你睡一觉吧，等会儿我叫护士拔针。”
谢寒逸忽然被他这么温柔地照顾，忍不住嘴角勾了勾：“睡不着。”
说完他又问：“我头上撞得怎么样啊？”
“还好，”宋钦扬比划了一下，“右边额头这么大一块擦伤。”跟他当时差不多。
谢寒逸看着他额角浅浅的印子：“挺好，我们俩会有一对疤。”
宋钦扬听见也跟着扯起了嘴角，又听他道：“还好我脸没伤到。”
他心想，明星果然还是最在意形象。
谢寒逸接着说：“不然我不像谢沉了，你就更不可能爱上我了。”
宋钦扬一口气滞住，脸上开始发热，谢寒逸刚替他挡了一下，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闷声道：“是你骗我的。”
谢寒逸看他憋气到脸红，笑了下：“对，是我不好。”
第二天早上，宋钦扬就不得不去接着处理信息泄漏的事，等到下班时，却接到谢寒逸助理小方的电话。
“宋总，不好了，谢哥出了点问题！”
他赶到病房，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的声响。
小方哭丧着脸说：“谢哥，你别逗我了。”
“你是谁？”谢寒逸疑惑道。
小方声音都抖了：“我是你的助理，方光明啊！”
“我还有助理？”谢寒逸眼神更加诧异，“我是做什么的？”
“你是一个大明星，唱作歌手，爆红那种，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小方快哭了。
谢寒逸的经纪团队、来探病的乐队成员们站在一旁，表情凝重。
宋钦扬推开了门，小方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迎上去：“宋总，快看看吧，谢哥谁也不认识了。”
谢寒逸看见他，眼睛一亮，喊了声：“扬扬。”
宋钦扬对小方投以疑问的眼神，小方点头：“对，他就是只要找你。”
宋钦扬开始觉得事态有些不好，走过去刚在床边坐下，整个人就被谢寒逸紧紧地抱住了，因为对方另只手还打着绷带，他也不敢动，只能任由谢寒逸搂着。
“扬扬，”谢寒逸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这些人一直围着我，问我问题，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这样。”
宋钦扬呆住了，要不是他也经历了失忆，肯定会以为谢寒逸又在演戏。
他稍微和谢寒逸分开了点，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记得我？”
“当然，”谢寒逸嘴角一弯，“你是我的男朋友。”
宋钦扬眼神都恍惚了，扭头去看小方他们，小方一行人也恍惚地望着他。
谢寒逸在心里点了点头，昨天他就在想，宋钦扬已经出了一次意外，难说后面宋子铭父子还会有什么动作，可他怎么样才能守在宋钦扬身边看着他？还有，他受伤后宋钦扬对他太温柔了，他实在不想失去这种感觉。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既然宋钦扬失忆后可以记得全世界，唯独忘了他，他为什么不可以忘记全世界，只记得宋钦扬？宋钦扬肯定不舍得把他丢在医院里不管。
他真是个天才。